1
学农开始了,大家都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一身轻松地来到学校,准备一起乘学校的大巴去十几公里外的学农基地。
背包虽然不轻,但里面没有课本,只是换洗的衣服,还有零食。说到书也不是没有,但顶多只是几本漫画书或是小说而已。
所以大家心情都很好,说说笑笑的。
最赞的事情是,手机可以随身带着了。
学校严格规定学生是不许带手机到学校里来的,因为有一些不自觉的人上课玩手机游戏,或是乱发短信,严重扰乱课堂教学秩序。
这些“不自觉的人”中间,当然少不了我的同桌惜诚,
惜诚除了是电脑迷之外,还是个短信狂。
现在可好了,学农是不限制带手机的。
到了教室后,我看到了死一党一 咪咪,以及咪咪的同桌阿呆。
咪咪问我:“惜城给你发的什么短信?”
我惊讶地问她,啊?有吗?忙掏出手机,果然有两条短信,第一条是老妈发给我的,她把我出门前已经口头交代的事情又发短信交代了一次。
第二条短信的发件人果然是“大肚熊”。这是惜城在我手机里输入他的号码时给他自己起的名字。
很好笑的,一个干瘦干瘦的男孩,却自称是“大肚熊”。
咪咪催我说,看看是什么内容吧。
我用大拇指按开短信,还没细看,手机就被咪咪夺了过去。
她大声念道:“根据统计,超过百分之九十九长得像猪头的人,都用大拇指按钮来打开短信。嘿嘿,不用换手,来不及啦,猪头!”
咪咪笑得天花乱坠的,我没好气地夺回自己的手机,骂了一声:“猪头!”
阿呆在一旁傻呆呆地问我:“兔子,你到底是骂惜城、咪咪,还是骂自己咧?”
“是骂你啦,猪头!”我没好气地冲着阿呆说。
咪咪笑完了,拍拍我肩膀说,别这么小气么,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她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说,看看你那该死的“大肚熊”给我发了什么。
我接过手机,却没看,而是和咪咪认真地校劲地说:“什么是我的大肚熊啊?请你言辞不要这么暧一昧 好不好!”
咪咪狡辩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哦。
“因为惟有在你的手机里,才有‘大肚熊’这个可爱的名字,而我们手机里的名字,都是‘惜诚’这俩字,所以我才认为,‘大肚熊’这称号是专属你的么。”
我忙拜托滔滔不绝的咪咪说,哎呀,小姐你就别说这么多了。
“真是越说越离谱。‘大肚熊’这名字要说可爱的话,顶多是‘可怜没人爱’而已。我才不要这三个烂字咧!”我抗议道。
“好了好了,兔子你比我还罗嗦呢。叫你看短信,你就看么。”咪咪央求我说。
“你的花费余额已不足0,01元了,请你于近日内,卖房卖地卖大米,砸锅卖铁再卖点血,顺带把你同桌阿呆也卖掉,把手机费一交一 上。中国移动给你磕头啦!”
我笑得直不起腰来。
咪咪也笑着问我,是不是很过分?
我一边笑,一边指着阿呆说,“哈哈……阿呆也可以卖钱的噢!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阿呆也傻忽忽地看着我苦笑。
“阿呆,你收到的是什么短信么?”我也变得和咪咪一样八卦起来。
阿呆“嘿嘿”一笑,咪咪对他说,别傻笑了,快把你手机拿出来给我们看啊!
“喔,给。”阿呆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砖头一样、看起来蛮沉的的东西,很听话地一交一 给了咪咪。
我和咪咪看着这黑忽忽的东西,一时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我的妈!”咪咪举着这笨重的黑家伙,惊叹起来,“阿呆,这就是你的手机吗?这个款,已经成绝版了耶。”
我也认出来了:“哎呀,这个是很早以前的手机了吧!”
记得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吧,那时候好象周围没几个人买得起手机。我们家有个邻居,是做生意的,听说他家很有钱,我看也像,因为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见他拿着一个又大又黑的手机,很自豪地对着耳朵大声地讲电话。
爸爸酸酸地和妈妈说,那家伙一副爆发户嘴脸。
妈妈反驳爸爸说,你要是和他一样能挣钱,也买得起手机,就不会这么说人家了!
爸爸说,他才不会这么现世,拿着个“黑砖头”到处炫耀。
阿呆说,这个手机原本就不是他的,是他爸爸的。因为要到基地去学农,他妈才让他借爸爸手机的,为的是联系家里方便。
是啊,阿呆是没有手机的喔。
我问阿呆:“你爸爸以前是大款吧?”
阿呆有点羞涩地说,唔,他以前做生意做得很顺,赚了很多钱。不过后来……
“后来,又把那么多钱给亏掉了。”
我替他说下去。
阿呆点点头。
哦,可怜的呆爸爸!
咪咪说,少废话了,呆爸爸的事情我们不管,阿呆,惜诚发给你的到底是什么短信?好笑不好笑?
阿呆结结巴巴地说,我爸爸的手机,是不能收发短信的。
“啊?!”咪咪把手一拍,一脸不可思议,“竟然还有不能收发短信的手机?”
“咳,呆爸用的是古董手机,手机古董,懂吗?”我问咪咪。
2
这时候,惜诚像颗小豆子,一步蹦到教室里,然后第二步蹦到我们面前来:
“咳,你们都收到我的短信了吗?”
还没等我们回答,惜诚一眼就看到了咪咪手里拿的古董手机,不由分说地一把抢夺过来,好奇地端详着:“哇,这是什么啊?”
我告诉他,这个是阿呆的手机喔!
阿呆忙告诉惜城,这是爸爸借给他用的。
“不会吧,阿呆,你老爸也太老土了!”惜城一眼就看出这个手机早已过时了,他有时候的确算是很聪明机灵。
“是啊,这么老土的手机,连短信都不能发,你也好意思拿到学校来!”
就连咪咪都抱怨起阿呆。
阿呆憨笑了一下说,其实他爸爸买过一个新手机的,可是,呆爸嫌新手机功能太多,所以宁愿用这个旧的。
“呆瓜,你干吗不把老爸不要的新手机拿过来啊!”咪咪责怪阿呆。
阿呆说,可是,新手机早就给呆妈霸占了。
我们一时都很怜悯阿呆,顺带可怜一下呆爸。在阿呆家,绝对是母权社会,这个我们已经了解。
这时候,广播里响起通知,叫我们都去操场上大巴。
大家都蜂拥着向操场狂奔过去,只有我们四个人慢慢地走在人群最后面,
惜城说,刚才他在上学路上一个偏僻的地方玩耍的时候,看到有个乞丐手里拿着手机在看短信。
“我悄悄走过去,仔细一看,我倒,还是夏星M360呢。骗你们小狗!”惜城发誓。
我们都不置信地看着惜城。
我说,乞丐的手机或许是偷来的吧?咪咪和阿呆连连点头说,恩,肯定是的!
惜城却很生气地说,你们别乱怀疑人好不好?
“人家是个职业乞丐,很讲究职业道德的,人家只是乞讨,并不偷窃!”惜城振振有辞地向我们据理力争。
我撇了撇嘴,问惜城,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不到惜诚竟然脸红脖子粗地和我吵起来:“我凭感觉的,怎么,不行啊?!”
大巴司机在车上催我们快点上去,我们爬上去一看,倒霉啊!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还有几个人站在过道上。
没办法,我们只好走到车尾部,四个人扶着一根杆子,随着车身摇晃着。
可恶的是,坐着的那些人,全都用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我们。
惜诚故意激烈摇晃着身体,嘴巴里大声地说,好舒服好舒服,摇滚的感觉真不错啊!
我听见旁边有女生在轻声地笑,是外班的。
我对咪咪说,有病。
阿呆突然开口问道:“惜诚,你看到那个乞丐手机上的短信了吗?”
惜诚停止了疯狂的摇滚,他大声地说,哦,那个乞丐啊,他手里拿的手机上,是这样一条短信;“公园有纸,速打的来!”
“哈哈……”旁边那几个女生笑得大声起来。
惜诚得意地甩了一下头发。
我知道他刚才是故意说给那些女生听的。
阿呆木头木脑地继续问道:“喔,这个短信是谁发给他的哦?”
“那还用问么,肯定是公园里的一个乞丐发给他的呗!”咪咪插嘴说。
这时候车开得很平稳,惜诚便把扶着栏杆的右手拿下来,令人作呕地耸了耸肩膀,嘴巴里还说:“NO,NO!”
那几个坐着的女生,全都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卖弄的那个家伙。
“我于是就问乞丐,老伯伯,请问这个短信是谁发给你的?”
“他怎么告诉你的?”咪咪听得很入迷。
“他说是女朋友发的,女朋友正在公园里拾荒。”惜诚说。
“哈哈……”那些爱笑的美一眉们再次给惜诚捧场。
阿呆叹了一口气说,“喔,真牛!拾荒也带手机?”
咪咪则说,那个老家伙,居然还泡女朋友?
惜诚对咪咪说,咳,我也这么想的么,因为那家伙一胡一 子拉碴,身上破衣烂衫的,看起来起码有40岁了!
“可是他却和我说,小弟弟,你怎么可以喊我老伯伯呢?我今年才28,还没结婚,和女朋友还是初恋,还算个花样男子呢!”
惜诚刚说完,车子突然就减速,大家前仰后合地惊叫起来,赶紧抓紧了扶手,可是惜诚却向前一趴,就这样把他的初吻献给了车厢地板。
“哈哈哈哈……”那些外班的美一眉们看着惜诚,笑得乐不可支。
我很纳闷,她们到底是在笑惜诚刚才说的话呢,还是笑惜诚此刻的狼狈相。
3
学农基地设在郊区,除了基地孤零零的一座建筑之外,旁边都是荒芜的原野。
下车之后,惜诚就告诫我们,担心,这里会闹鬼!
刚才惜诚在大巴上摔了个狗吭泥之后,居然丝毫没有受伤,他“呼”地就从车厢地板上站起来,但脸上有一丝受了刺激的表情。
我猜是因为他摔倒的时候,外班那些崇拜他的美一眉们在没心没肺地大笑的缘故。
反正惜诚后面的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我们站着很累,都沉默着看窗外,窗外渐渐地呈现出农村的风景——田野、牛、鸡和鸭,偶然还有一两个大人和小孩。
但下了车之后,惜诚又来了劲。
当我们排队走进基地院子的时候,很多人都听到惜诚在大声地说:“靠!就这破房子,才住两个晚上,就收我们每人1000块钱!抢劫啊抢劫!”
周围的人都议论起来:“是啊是啊!”“简直是讹诈!”
老师们也听到,但都装作没听见。
我还听见有人说:“妈的,学校乱收费,我们告到教委去!”
有个带我们过来的老师忍不住了,小声对那个要告状的同学说: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个基地,就是教委的地盘。让你们来这里住俩晚,不是学校的主意,而是教委下文的命令。”
“啊……”那个同学做紧张思索状。
“老师,报纸上不是说教委命令各校不许乱收费么?为什么他们自己乱收费呢?”阿呆不合适宜地插嘴问道。
咪咪跺着脚,恨不得立马捂住阿呆的大嘴巴。
还好,那个老师没发火,他狡黠地一笑,对阿呆说,“这位小胖子同学,老师我可没说过教委乱收费这种话啊!”
哇,大人真狡猾啊!
惜诚大声地说:“报告老师,每天500元的收费,充分表明,这是一个五星级的基地,我,说得没错吧?”
“呃……”那个老师眨着眼睛,尴尬地笑了笑。
“我倒啊,就这破烂房子,还五星级!”
“就是就是啊,听高年级学一姐 说,这里的厕所是设在走廊上的!妈妈咪,半夜上厕所遇到鬼怎么办?”
大家都纷纷议论着。
咪咪小声对我说:“他帅吧?”
我顺着咪咪那色咪咪的眼光,看到的是刚才那个被惜诚问倒的老师,我于是打量了那个人两眼,年轻、干净的面容,看起来挺顺眼的。
“恩,还行。”我点点头说:
“是刚来我们学校的大学生耶,听说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呢,还没开始带班,不过现在是学校的一团一 委书记,他姓白。”咪咪沾沾自喜地说。
我有点纳闷,问咪咪;“是你家亲戚?”
咪咪猛推我一把:“不要乱讲哦,他根本就不认识我!”
我盯着咪咪问道:“咪咪同学,你的脸色为什么变红了?”
咪咪上来踩我一脚,又掐我一把;“要死啊,你!”
我怕痛,就住口不敢再惹咪咪,但我知道,她一定在心里祈祷让小白老师来带我们班课程吧。
这时,有个看起来面目可憎的黑面孔中年男人冒了出来,他大声地呵斥我们:
“安静!”
接着,这个黑面孔男人,唾沫四溢地训斥了我们整整五分钟。
他说,你们来这里,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他还说,你们现在这些独生子女都被一宠一 坏了,就要让你们吃点苦头……等等等等。
反正就是这类一点创意都没有的套话。
我和咪咪偷偷地看小白老师,只见小白老师百无聊赖地盯着基地的牌子,似乎在研究那上面的书法字体。
终于听到这句话:“我说完了!”
“哗……”大家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我和咪咪、惜诚、阿呆拼命地鼓掌,把手掌都拍痛了。
听到这么热烈的掌声,黑面孔男人似乎很吃惊,不过他立刻就露出了隐隐的笑容出来,但这样他就显得更加狰狞和恐怖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咪咪一边鼓掌一边小声地问我们。
“不知道,从没见过。我猜他是基地的一个厉鬼。”惜诚笑容满面地鼓掌,嘴巴里却吐出如上话语。
真是服了他。
西方的上帝和东方的玉帝啊!是谁教会了我们小小年纪就这么虚伪?
无意中,我们看到小白对着大家会意地眨了眨眼睛,狡黠地一笑。
他一定明白,报告结束之后,热烈的掌声往往是为了表达我们对自己终于脱离耳朵和身心所备受的折磨的狂喜之情而已。
掌声停止后,小白向我们介绍那个黑脸人说,这位是基地的杨主任。
后来我们很快就搞清楚了,杨主任大名叫“杨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