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外公的助听器和眼镜
我放学打开门回到家,吓了一大跳——
狼外公一脚在外一脚在里,把窗台当作马来骑,举着抹布对着窗玻璃擦呀擦擦呀擦……
“狼外公狼外公,你快快下来,我我我来擦!”
我慌慌张张地大叫大嚷地跑过去。
可是,我忘记了,狼外公的听力很烂。
只见狼外公朝我这边一转头,眼光炯炯地看着我:“乖孙,你说楼下有人打你?”
“不不不,你下来,让我来擦——窗——户!”我对着狼外公张大口型。
狼外公把手里的抹布朝地上一扔,腿一翘,矫健地跳落到地面上。我趁机拣起抹布,站在椅子上擦起了窗户。
“我要下去看看,是哪个大胆的小流一氓 ,想欺负我乖孙,哼,门都没有!”狼外公拿起靠在墙角的拐杖,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我摇摇头,不明白腿脚如此灵活的狼外公,有何必要一出门就拄一根拐杖呢?我还记得,这根拐杖,是妈妈以前买给外公爬黄山时用的。
其实,我觉得狼外公最需要的是一副助听器!
我一边擦着窗户,一边用《情非得已》的音调唱着歌:“难以忘记初次见你,实在算是丑的可以,在我胃袋里,所有东西,翻来覆去,看你的双手像没洗的猪蹄。真的差点背过气去,如果可以,请别介意,让我痛痛快快吐个一地……”
这是我今天跟同桌兔子学的,确切而言,是兔子“献”给我的歌。
撇开歌词不提,我觉得它的曲调充满寂寞、忧伤和无奈,很符合我这些天来的心境。
爸爸妈妈,我好想念你们啊,你们哪天才回来啊?
我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一边狠狠地擦着玻璃。擦着擦着,一不小心,一整块玻璃突然掉了下去。
只听“啪”地一声,楼下传来玻璃在水泥地面碎裂的声音。我吓了一跳,伸头一看,那块玻璃已经粉身碎骨地英勇就义了。
“阿弥陀佛!”我拍着胸口,庆幸这块玻璃没有落在狼外公的光光头上面。
咦?狼外公到哪里去了呢?
刚才我还听见他在楼下大喊大叫谁欺负他的乖孙呢。
唉,邻居听见了,肯定会议论狼外公的。
我觉得很丢脸。
这时,门被一根棍子“砰”地推开了,狼外公走了进来,他走到那扇缺了一块玻璃的窗户旁,大叫一声:
“好!”
我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下去,我张开嘴,刚要埋怨外公一句,可是我不敢,赶紧闭紧了嘴巴。
我宁愿在狼外公面前做个哑巴!
“乖孙,这扇玻璃擦得好干净呀!”狼外公用唱京剧的腔调对我大叫,我差点把耳朵捂上。
狼外公啊,您知不知道,您发出的声音分贝太大了!
可是,我什么也不敢说,在狼外公面前,现在我能做的,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乖孙,其它玻璃也要擦得这么干净!”狼外公命令我。
我再次点头。
手无意识地伸向那块最干静的玻璃时,我又差点掉下去——啊!我差才忘了,这扇窗户没玻璃呀,是空气!
天哪!狼外公啊!圣母啊!耶蔬啊!基督啊——我我我……怎么做到把那些玻璃全部擦得像空气一样干净呀?
真的是欲哭无泪啊,此时,寻死的心都有了!
我就下意识地伸头向楼下张望了一下,恰在此时,我看到一辆红色的出租开过来了,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预感……
车门打开,一个人从车里走了出来;接着,另一个人也出来了。
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我不禁热泪盈眶,对着楼下大力挥手,大叫起来;“爸爸妈妈,你们终于回来了!”
“啊——”仰头向上看的妈妈,突然发出高分贝尖叫。
那是因为我不小心,让手里的抹布掉下去了,妈妈看到一个东东从楼上坠一落 ,大概把它当作是我了吧。
幸好有狼外公的声音垫底,所以,我没有被妈妈的尖叫声震得也掉下去。
楼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妈妈以老警抓歹徒的英勇姿势,一脚把门踢开,冲我大叫:“你给我下来!”
我笑了笑,从椅子上跳在地面上。
这时候的心情,结结实实!
狼外公手抄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乖女儿,你回来了?”
老妈看了狼外公一眼,挺不高兴的样子:“你怎么让惜诚擦窗户啊?多危险!”
狼外公高兴地张大嘴巴;“哈哈,乖女儿,你说你饿了?饭马上就好!”说完,他乐颠颠地跑回厨房去了。
我冲妈妈耸耸肩膀。
妈拍拍我肩膀:“儿子,今天我们出去吃饭!“
我双脚离地,蹦跳起来:“耶——”
老妈每天晚上打电话回来,我都威胁她,等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惜诚,而是一颗大土豆了,因为狼外公每天轮着给我做土豆泥、土豆丝、土豆块。
老妈听了,不但不同情我,居然还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当时我那一颗火热的心被老妈笑得冰冰凉、凉透心,差点变成水晶果冻了。
妈妈低头翻着旅行包对我说:“遵照你的提议,我给狼外公买了一副助听器。”
我一听,忙冲过去帮助妈妈把助听器拿出来,又举着它冲向厨房:“狼外公,快戴上它!我们要出去吃饭!!”
最后那句话是我帮狼外公戴上助听器以后,冲着他叫的。
狼外公手捂助听器,后退一步:“呀,乖孙,你讲话怎么像炸雷一样?”
喔,我都忘了,现在狼外公听力已恢复正常了耶!
“什么?出去吃饭?”狼外公问我。
我长舒一口气,头一次感觉到,助听器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东东哦!
“谁说要出去吃饭,啊?”狼外公先是大叫一声,突然做出吃了一惊的样子,“咦?乖孙,我怎么讲话也这么大声啊?”
妈妈走进来了,她对狼外公说:“爸爸,您就别忙了,我们一家出去吃顿饭吧。”
狼外公用锅铲指点着厨房里一盆又一盆的土豆菜系,激动地说:“那那那……我做的这些美味可口的佳肴,岂不是浪费了吗?啊?”
我呕了一声,妈妈拍着我的背,哄着狼外公说:“这些美味佳肴我们留着慢慢吃,好不好?”
“不好!”狼外公摇着他的光光头,赌气地坐在椅子上,撅起嘴巴。妈妈只好又耐心地对狼外公说:“爸爸,光吃土豆,惜诚会营养不良 的呀!”
狼外公“呼”地站起身来:“乖女,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哈哈,今天还有很多菜啊!”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对我们得意洋洋地念道:“除了炒土豆、炸土豆片、水煮土豆泥、红烧土豆块,还有以下菜肴:一国两制、波黑战争、悄悄话、绝代双椒、乱棒打死猪八戒……”
“乌拉乌拉乌拉!”我跳起来,“太棒了,狼外公你快上菜吧!”
我异常勤快地把碗筷都一一摆好,流着口水等着狼外公上菜。狼外公在厨房里做大厨师,老妈陪着我一起等,老爸只好充当跑堂的小二喽。
“来啦——”老爸扛着菜盘子,终于上场了。我伸长脖子盯着老爸从盘子里拿出的每一道菜——
第一道菜,是煮花生米和炸花生米。老爸向我和老妈解释说:“一国两制。”
第二道菜,菠菜炒黑木耳,老爸:“波黑战争。”
第三道菜,猪口条和猪耳朵。老爸:“悄悄话。”
第四道菜:青辣椒炒红辣椒,我抢着说:“绝代双椒!”
第五道菜,豆芽炒猪头肉,我奇怪地问老爸:“这是什么?”
“乱棒打死猪八戒!”狼外公手里端着另一个托盘应声而来。接着,狼外公又柔声细语地对妈妈说。“乖女儿,这是爸爸特意为你做的一道重点菜系哦!”
“白马王子!”外公把那道神秘的菜郑重其事地放在妈妈面前。
我和爸爸同时伸头去看,只见一盘豆腐上面,插着一张刘德华的照片。
“哇,妈妈(老婆),原来刘德华是你偶像啊!”我和爸爸指着妈妈,异口同声地说。
妈妈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呀,爸爸你怎么会知道的?”
狼外公得意洋洋地说:“你爸爸我耳聪目明,聪明绝顶,我乖女儿的心思怎会不知呢?”我私下里悄悄告诉老爸, “耳聪目明”不敢苟同,不过“聪明绝顶”可以同意。
“为什么?”老爸问我。
“聪明绝顶就是光光头么!”我向老爸解释说。
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老妈吃了她的白马王子的豆腐之后,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包里还有一幅买给狼外公的老花眼镜。
狼外公戴上眼镜之后,得意地环视周围,第一个重大发现就是看到有一扇窗户是没玻璃的。
“咦?乖孙,这是怎么回事?”狼外公疑惑地瞪着我。
我吓得埋头拼命吃“绝代双椒”,辣得眼泪和鼻涕一起像喷泉一样呼啦啦地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