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时候,妈妈把一碗热腾腾的麦片粥,放在铺着花布的餐桌上,并且对我说:“贝丝,你今天上课要认真一点儿,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满脑子只想着那个叫霍尔的男孩。”
我只顾着把蜂蜜倒进麦片粥里,开始享用我的早餐。
“喂!小姑娘,我在对你说话,听见了没有?”妈妈提高嗓门说。
“我听到了!可是菲利普是我的朋友,而且……”
妈妈很不耐烦地摇头说:“贝丝小姐,你做任何事看起来都那么聪明,为什么碰到菲利普·霍尔(Philip Hall)就变得这么呆?”
“才不是这样!”我说。
“就是这样!”妈妈反驳说,“你难道看不出来,要不是葛登或是他那帮死党不在,没人和他闹了,他才不会要你陪他。”
“谁说的?!”我把汤匙用力地甩到碗里,大声辩解,“我认为菲利普可能有点儿喜欢我,他常邀请我到他的农场去,难道是骗人的吗?”
妈妈把双手叉在她的水桶腰上说:“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一件事,他就是这样利用你去帮他做家务!”
“这个嘛……我一点儿都不在意。”我告诉妈妈,“我工作的时候,他总是在旁边弹吉他唱歌给我听,蛮不错的。”
妈妈摇摇头,用她乌黑粗壮的手臂搂着我说:“不说了,你和姐姐最好快点儿出门,否则赶不上校车了。”她在我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说:“快去!”
爸爸提着破铁桶正在外面喂猪,当他看见安妮就大声说:“啊哈!这位衣着端庄的小美人是谁啊?”
安妮羞答答地说:“哎呀!老爸别拿我开心啦……”
然后,爸爸看着我问:“咦?这位穿着旧牛仔裤的俏妞,又是哪家的姑娘啊?”
我说:“是你两千金当中的一位,还 要更多的提示吗?”
爸爸露出一排白牙笑着说:“再来一点点提示吧!”
“强森小姐班上,那个算术、拼音、阅读都拿第二名的女儿呀!”
爸爸用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说:“这会儿你又要告诉我.样样拿第一的是个叫霍尔的男生喽?”
“他真的很厉害,样样都拿第一。”我对爸爸说。但是爸爸的问题却让我想起一件从来没想过的事,菲利普·霍尔样样比我强,是不是我故意让他的?因为我怕如果赢过他,他就不再喜欢我了?嗯……不对,笨蛋才有这种想法。
从我家院子通往霍尔先生农场的那条小路,因为刮风而尘土飞扬。记得很久以前妈妈曾告诉我,在干旱的季节,有一种方法可以躲开风沙的吹打,那就是沿着路旁的草地走。虽然远了一点儿,但至少走到大马路的时候,不会被弄得灰头土脸。
走着走着,我看到远处的马路上,有一件鲜艳如口红的衬衫在飞扬,我一眼便看出了那是谁。“嘿!菲利普!菲利普!”我大声喊他。
他一定听到了我在叫他,所以也跳上跳下地挥手。我听到他大叫:“赶快跑,赶快跑!”等我跑近一点儿的时候,又看到他指着马路远方嚷道:“校车来了!”
我好像一只在感恩节被迫杀的火鸡一样,抱紧课本和饭盒,对安妮说:“我们赶快跑呀!”但是姐姐并没有跟我一起跑。好吧!反正赶不上校车是她自己的事,我倒要跑快一点儿,不然就得走五公里的路到学校了。我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狂奔,脚底激起更多灰尘,使我不得不憋住气,结果一不小心张开了嘴,吃了满嘴的飞沙。“咳!咳!”
菲利普用力挥着手喊道:“贝丝加油啊!跑,快点儿!”
我要加油,绝不能让亲爱的菲利普失望。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咳!咳!”鼻子、喉咙全都是沙子。菲利普还 在大叫:“校车就快到站了,赶快跑呀!”
就快到了,我不能放弃,再努力一点儿!噢!不好了,有什么东西跑进了我的右眼。我多想躺到路边草地休息一下,把眼睛里的东西弄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是我知道不能这样,只好继续跑,一直到……一直到我跑上了大马路!
等我把眼睛里的脏东西弄掉后,往大马路的远处看过去,结果一点儿鬼影也没有。“在哪里……校车在哪里?”我喘着气问菲利普。
菲利普一脸正经——不,应该说是装出一脸正经的样子。他紧咬着嘴唇,免得自己大笑出来。最后他还 是憋不住了:“哈!哈!哈!上当了!看你跑得像个飞毛腿,真滑稽!哈!哈!哈!”
“你!你!你这个大坏蛋,坏透了!”我气呼呼地大骂。菲利普吃惊地说:“原来你经不起玩笑?”
“菲利普·霍尔,那不叫开玩笑,那叫卑鄙下流!”这时候我真想把他推到路旁的小水沟里。
“我以为你是个经得起别人开玩笑的女孩。”菲利普说。
“我当然经得住!就跟你们所有的男生一样。”我一边拍掉身上的灰尘,一边反驳。
菲利普同意地点点头说:“以一个女生来讲,你的确是比别人更有幽默感。”突然他用手指着马路远处,这回黄色的校车真的来了。看着菲利普带着酒窝的笑脸,我深深觉得,他真是杰提威廉小学最可爱的男生了。
巴恩先生把校车停在站牌前,安妮先上了车,接着是我。一上车,我就听到好朋友波妮在喊:“贝丝,快来坐这里,我帮你留了位子。”
我正打算告诉波妮,我已经答应菲利普要和他一起坐,没想到菲利普却一屁股坐到葛登那个讨厌鬼旁边。
葛登说:“嗨!菲利普,一大早就收到了老亨利送来的你的邀请卡。”
波妮悄悄对我说:“菲利普一定是要开生日舞会了,不知道会不会邀请我们?”
我告诉她:“我想他会邀请我,菲利普喜欢我。每天我做完家务以后,几乎都会去找他,然后他会弹吉他为我唱歌。所以我想今天老亨利到我家送信的时候,就会带请柬来给我。”
听我这么说,平常最多话的波妮突然静下来了,默默无语。我猜得出来是什么事让她心情不好,于是我对她说:“你别烦恼,也许菲利普也会邀请你。”
“万一他没有邀请我呢?”波妮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我安慰她说:“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你也别担心,我会叫他邀请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他也是我的朋友。”
下课时,我把生日舞会的事告诉了苏珊、安妮、伊瑟,她们全嚷着要参加。我告诉她们别紧张,只要我向菲利普说一声,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响了,我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因为我要去校车站替菲利普占位子。很高兴今天我排在第三位。
我一看到穿红衬衫的菲利普就大喊:“嘿!菲利普,我在这里。”
葛登摆出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望着菲利普,他说:“你叫女生帮你占位子?她是你的女朋友?”
菲利普的脸皱成一团,很不高兴地说:“她才不是我的女朋友呢,我最讨厌女生!”
上车后,菲利普这个臭男生一直在后座和讨厌鬼葛登玩闹,讨论着生日舞会上吃喝玩乐的事。我根本懒得再看他一眼,这一刻,我觉得他是学校里最可恶的男生。
巴恩先生把校车靠站牌停下,安妮、菲利普和我跳下车。回家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和菲利普说,因为他不再是我的男朋友。最后还 是他先开口说:“下午的大雨把路淋湿了,现在走起来一点儿灰尘也没有。”
“我才不想和你讨论路的干湿问题呢。”我生气地回答。
“啊哈!你生气了,贝丝·蓝伯特。”菲利普露出酒窝,笑道,“你真的生气了,气疯了,对不对?”
“没错!第一名的菲利普先生。你只会找那个讨厌鬼葛登玩,还 说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当然很生气,一肚子火,你懂吗?”
菲利普随手摘了一片榆树叶说:“你是我的朋友,可以了吧!”
“我是你的……你肯定?”我迫不及待地问。
菲利普看着自己的鞋子,点点头说:“当然喽!你做完家务后来找我,也可以帮我家的牛刷刷毛。”
我加快脚步赶上走在前面的安妮,一面回头叫道:“待会儿见!”
我当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做完家务,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看亲爱的菲利普。对了!我一定要买一件特别的东西,作为他十一岁的生日礼物。买什么呢?
我突然灵机一动,上星期我省下买冰激凌的五分钱,再加上这个星期六爸爸要给我的五分钱,刚好可以到“忙碌蜜蜂廉价店”买个吉他的拨弦器,送给可爱的菲利普。
回到家里,妈妈正坐在门前的摇椅上,帮爸爸缝补工作服。我赶紧问:“妈妈,老亨利送信来了吗?”
妈妈抬头看着我说:“信件都放在厨房的桌上。”
我忘了妈妈规定要轻声关门,“砰”的一声,放开纱门就冲进厨房。在餐桌上放着一盘炸鸡,一大锅还 温热的豌豆,还 有邮购目录。不可能只有这些信件呀!
我跑到起居室,那里也是哥哥鲁瑟的卧室,但什么也没有。于是我透过纱窗问妈妈:“妈,就只有这些信件吗?”
妈妈想了一会儿,我正绝望地以为她要说“对!”没想到她却回答:“嗯……好像不是,我房间的抽屉里还 有一些。”
我知道,我就知道!可是当我打开抽屉一看,竟然还 是“廉价店”的大特价广告。也许请柬被压在广告单下面,我还 有最后一线希望。我轻轻地把广告单掀起来,结果底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轻轻关上纱门,我蹑手蹑脚走出厨房,然后快跑横越泥土路,再抄捷径穿越玉米田,来到霍尔先生的农场。我看到菲利普正坐在谷仓的千草堆上弹吉他。
菲利普甚至没抬头看我,只是催我说:“贝丝,你最好快点儿,今天有八头乳牛要刷毛。”
“你没有寄请柬给我。”我的声音沙哑,几乎快哭出来了。
菲利普注意到了,他说:“寄给你什么?”
我说:“你给葛登生日舞会请柬,却没有给我。”
“哦!原来你是为这件事生气?”菲利普大惊小怪地说。
我点点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滚。我说:“人家本来打算买一件特别的礼物送给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可是,你一点儿都不像我的朋友。”
“这是什么话嘛!”他说,“我没有打算邀请女生,只想邀请‘猎虎者俱乐部’的勇士,葛登、鲍比、乔登和乔夏兄弟,我们是一帮连老虎都不怕的男生。”
“那你为什么不邀请我?我也是什么都不怕,而且你放学时才说过我是你的朋友。”
“……不行呀!”菲利普回答。
“为什么不行?”
“跟你说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不行。”
“因为什么?”
“因为……我怕他们笑我娘娘腔,到处去说我喜欢你,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就是这样子。”菲利普回答。
我问他:“你是‘猎虎者俱乐部’的会长?你的会员什么都不怕,甚至连怒吼的老虎也不怕?”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菲利普有点惊慌地问:“你在笑什么?”
我笑得更厉害。菲利普又问:“你是不是在笑我?”
我回答:“那还 用说吗?菲利普先生,你实在太滑稽。”
菲利普从干草堆上跳起来大叫:“我才不滑稽呢!”
我说:“你当然滑稽,说什么你连老虎都不怕,居然怕别人说那句话,而那句话不会抓你也不会咬你。从这点来看,菲利普先生,你根本不是个猎虎者,我应该称呼你是‘小猫族’,这可比娘娘腔还 要难听多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第二天是星期四,妈妈说我精神不太好,可能生病了,不让我上学,星期五也一样要我留在家里休息。
星期天是菲利普的生日,我看到葛登的爸爸用小货车载着那帮“猎虎者”往菲利普家去了。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快乐点儿,至少我可以把买礼物的钱省下来,不必浪费在那个大笨蛋身上。可事实上,我却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吃过中饭后,我们全家梳洗打扮得很漂亮,到镇上采购。在“忙碌蜜蜂廉价店”的店门口我遇到了波妮,但她却故意把头转开,好像在生我的气。我还 是跟她打招呼说:“嗨!波妮。”
波妮回过头对我说:“我才不想跟你说话呢。你答应过要叫菲利普邀请我,结果呢?哼!”
“他也没有邀请我呀!”我告诉波妮。波妮显然很惊讶,她瞪大双眼问:“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不再是了!”我说,“我已经三天没到他的农场去。”
“星期一放学后,你可以到我家来。”波妮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还 是我的好朋友,好吗?”
“当然没问题。”我高兴地回答。
星期一的放学铃声响后,我和波妮手拉手跑出教室。当我们来到校车站牌时,菲利普和葛登已经在那里排队了。
菲利普叫道:“嘿,贝丝!来这里!我帮你占了一个位子。”
葛登很震惊地说:“你居然替女生占位子?”
菲利普瞪着葛登说:“我高兴,我愿意,怎么样?”
葛登说:“这未免太娘娘腔了!哦……我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
菲利普说:“被人称作‘小猫’可比娘娘腔难听多了。从今天起,‘猎虎者俱乐部’的会员要是有人怕女生,就开除他的会员资格。你知道我们要改叫他什么吗?”菲利普一边说话,身体一边往前倾,几乎快和葛登脸贴脸了。
葛登摇摇头,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菲利普又说:“这个人我们改称他为‘小猫族’。”菲利普把眼光移到我身上,似乎在问我是否满意他所说的话,我以笑容回答他的询问。
葛登往后退了几步,让出很大的空间,说:“你们女生可以排到前面来。”
菲利普露出来快乐的笑容,他真是杰提威廉学校最可爱的男生,“猎虎者俱乐部”最勇敢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