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一半是由于伟大的杜雷克上将通过收音机对他空中喊话,一半是由于对上将所传达给他的信息充满好奇,波普先生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上将话语中的含义。早晨到来,他没有地方可去,没有房子可漆,也没有壁纸可裱,他几乎为此感到遗憾了,如果他有这些事情可以做,起码还 能消磨一点时间。
“客厅要不要再裱一回壁纸?”波普问,“我手边还 有好多八十八号壁纸,是上次替市长装修时剩下的。”
“我可不要。”波普太太语气坚定地说道,“现在贴的壁纸已经够好了,我今天要去参加妇援传教团的第一次聚会,可不想回来的时候看见家里到处乱七八糟的,还 要我去收拾残局。”
“那好吧,老婆大人。”波普先生温和地说,接着又打点起自己的烟斗、地球仪,还 有那本《南极奇遇记》。可是不知怎的,他今天看书的时候就是无法将精神集中在文字上,思潮不断飘向远在南极的杜雷克上将。杜雷克上将所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所幸的是,他并没等多久,那颗雀跃不宁的心便得以释然了。那天下午,波普太太还 在参加聚会,珍妮和比尔也还 没放学,前门突然铃声大作。
“大概是邮差吧,开个门不费事儿。”波普自言自语道。
铃声又响了,这次稍微大声了点。波普先生这才赶忙跑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不是邮差,而是一位快递员,他带来一只大箱子,体积大得波普先生连见都没见过。
“请问这里是波普先生的家吗?”
“我就是波普。”
“这个包裹是从南极航空快递来的。哇,可真是翻山越岭啊!”
波普先生签了收据,仔细端详这只箱子,看见上头标满了注意事项,其中一条说,“立即拆封”,有的又写着“保持冷冻”(KEEP COOL)。他还 注意到箱子上到处都打满了气孔。
你大可想见波普先生一将箱子弄进屋里便立刻找螺丝刀的情景。这下子他当然猜到了,这一定就是杜雷克上将口中所说的“惊喜”了。
波普先生卸下箱子外围的木板,里头有一层包裹用的干冰,他又将其中一部分移除。此时,一声微弱的“喔”忽然从箱子深处传出。波普先生的心跳停止了!他以前的的确确在杜雷克历险的电影中听到过这种声音。波普先生双手颤抖着,几乎无法拆除最后一层包装。
毋庸置疑了,这是一只企鹅!
波普先生惊得哑口无言。
但这只企鹅可不会哑口无言。“喔”,它又发出声音了。这次它还 把鳍肢伸展开来,高高跳起,越过零零散散的包装碎屑。
好一个结实的小家伙,大约两英尺半那么高,虽然体积约摸像个小小孩,可是外表看起来更像一位小绅士——前头穿着雪白平滑的背心,长长的黑色燕尾服轻巧地拖曳在身后。它那乌溜溜的脑袋上,一双眼珠镶嵌在两个小白圈里。它左边瞧一瞧,右边望一望,就好像先用一只眼睛打量波普先生,再用另一只眼睛打量波普先生。
波普先生在书上读到企鹅的好奇心极重,他很快便发现此言不虚。这位访客一踏出木箱,就开始审视整间屋子,然后又以它那既奇怪又夸张,还 略带几分雄赳赳的步态沿着走廊进入卧室。它——哦不,现在或许应该说“他”,因为波普先生已经开始认定这小家伙是个人了——走进浴室四处张望,脸上充满愉快的表情。
“或许那些白瓷砖让他想起了南极的冰雪。可怜的小东西,怕是渴了吧。”波普思忖着。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将浴缸注满了冷水,但这只好奇的鸟儿总是凑上来,用尖尖的红喙啄咬水龙头,着实给波普先生添了不少麻烦,最后好不容易才把浴缸注满了水。可是企鹅还 是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左顾右盼,波普先生干脆把他抱起来泡到水里,小家伙也似乎并不介意。
“不错啊,你并不紧张嘛!”波普说道,“你大概已经习惯跟那些南极探险家一同玩乐了吧!”
他想企鹅也洗够了,就把浴缸塞子拔掉。正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放了学的珍妮和比尔就杀进家门了。
“爸爸!”两个小鬼在浴室门口异口同声地喊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是杜雷克上将送我的南极企鹅。”
“看哪!”比尔叫着,“他在操练哪!”
这只乐不可支的企鹅还 真的操练起来了。他在浴缸里头昂首阔步,俊俏的小黑脑袋还 高兴地轻轻点呀点的,有时又好像在算步子似的,长六步、宽两步,再长六步、宽两步。
“这么大一只鸟居然踩这种小碎步。”比尔说道。
“你看那小黑袍拖在后头,看起来好像太大了吧。”珍妮也说。
过了一会儿,企鹅“练”烦了,就走到浴缸的一头,跳到光滑的浴缸边上,展开鳍肢,转过身来,用他雪白的肚皮从上面溜滑下来。那双鳍肢就像燕尾服的袖子一样,外层黑里层白。
“咕咕!咕咕!”企鹅叫着,一次又一次尝试着新把戏。
“爸爸,他叫什么名字?”珍妮问道。
“咕咕!咕咕!”企鹅又叫了,再一次用他那光滑洁白的腹部滑下。
“听起来有点像‘库克’,”波普先生说,“好吧,就这么定了。就管他叫库克——库克上校。(CAP C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