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天,大宇都在想着老校长和他的钢琴。
他觉得,这里有一个问题。好怕人的问题:果真,是他的鬼魂吗?
他使劲地摇头。不,不,不。他一连对自己说了一百个“不”。因为,他是大宇。只要他是大宇,他就不相信鬼魂。
“现在,”他对自己说,“假设,那真是他的鬼魂。那么,就有第二个问题了。是的,这是真正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吓唬我们?”
那鬼魂,他,或者它,为什么,不愿意有人晚上在那里?
他想干什么?为什么怕人知道?怕人听见?
或者,怕人看见?
他,有什么秘密?
大宇差点笑了。
鬼魂的一切都是秘密。
问题是,那个鬼魂,他(它)在这里的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他想做出什么事来?跟他们初三(3)班又有什么关系?
他(它),为什么要弹琴?
为什么偏要在半夜12点?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生物课。大宇坐在后边,脑袋发木,眼皮发沉。昨夜没睡好,自然就犯困。但他强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边,看着班主任。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忽然,班主任的声音变了,脸也变了。
端正、白净的面孔,忽然变成了鬼怪的脸,无比狰狞!
他的眼睛,又深又沉,在发出碧绿的光芒。血盆大口,张开了,张开了,要把一切都吞入肚中。就从那嘴里,伸出了长得惊人的舌头,在流血,鲜红的、冒着气的血。在流着热血!
正是那个骷髅头的形象!
班上的人,忽然一下子没有了,逃光了。只有大宇一个人,还坐在原地。
他想逃,可是,身子不能动。想叫,却发不出声。
班主任正一步步朝他走来,发出猛兽般的低吼。
“我是老校长,”他吼道,张牙舞爪,朝大宇扑来,“这是我的地盘,谁也别想占据!我的,我的,我的!”
他扑了上来,揪住了大宇。血盆大口张开,就要一口把他吞下。
大宇大叫一声,跳起了老高。
“你怎么了,大宇?”班主任在他肩上拍着,脸上挂着微笑。
全班的同学,都在大笑。
大宇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做了个梦。
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全班继续上课。大宇大大地睁着眼睛,看着黑板,想的却是自己的梦。
梦里的那句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这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这是什么意思?
大宇回忆着梦里的情形。那鬼怪,朝他扑过来。要把他从座位上揪起。一边揪着,一边吼叫:这是我的地盘,谁也不能占据……
他在座位上动了一下。
一道闪电般的光辉,在他脑海中划过。
他的眼睛也明亮了。
是的,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下。他坐着的地方,挨着的就是那道墙。跟仓库,只有一壁之隔。墙下,也就是,他的身后,就是那个“缝隙”。蚂蚁,那些组成骷髅的蚂蚁,就是从这缝隙爬出来、又爬回去的。
他的心,咚咚咚地跳着。
他很奇怪,怎么自己一直没想到过这一点?
他坐的地方,不是一般的位置。
也许,它就是那个“地盘”。
他要不时把脸扬起。假装在听课。但他心里,完全集中在他自己的屁股下边了。他的脚,也不自觉地移动。他想用脚,朝那里试探。想干什么?他不知道。难道,他可以一踢,就把什么秘密踢出来?
用书挡着脸,他低头朝座位下边看。
那个缝隙。历历在目。
是水泥地自然裂出的缝隙,还是,有人(鬼)故意弄成的?
它,又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它会是那个“地盘”?
昨天晚上,他曾趴在那里,仔细地看过。
蚂蚁爬进爬出,在那里弄出了一些灰土。他的手放在那里,自然,就留下了手印。他曾想把手印擦去,把浮尘弄掉。但是,后来出了一系列事,他没有来得及。然后,就是今天早上,他上学来了。在此期间,没有人来过这里。没有人打扫这里。但是——
大宇看到,那里已经干干净净。
浮土没有了。
手印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