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爬下亚特拉斯 山脉,一道道长长的阳光洒满麦克内斯 山谷的时候,阿奇先生与六名马童骑着他们的阿拉伯骏马,已经走在通往皇宫的路上。
阿格巴是六人当中的头一个,他边骑边紧盯着太阳,只见它爬得越来越高,渐渐转向南方,越来越靠近清真寺的尖塔了。
阿奇先生也望着太阳,要是他没有在国王指定的时间到达王宫的话,谁也说不准会受到什么惩罚。他加快了脚步。阿格巴与其他马童并不需要赶他们的马,它们个个都不耐烦地甩着头,巴不得快快走呢。太阳刚刚溜到尖塔后面的当儿,一行人马已经登上通往王宫空地入口的陡坡。
就在那一刻,四名风笛手与四名鼓手把凌晨的寂静划成了碎片。王宫大门突然洞开,伊斯 梅尔国王亲自骑马迎向他们。他在马上摆动的模样,有如海上的一艘船,尾随其后的还 有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撑伞的、赶苍蝇的、马夫、马刺工匠、奴隶和无数的步兵。
沿着王宫的城墙也是一片骚动。一千名立正站着的守卫,握着一千支枪矛,它们活像是许许多多的蛇朝空中吐着芯子。一千个喉咙在鼓声与风笛声中大声呼喊着:“愿安拉保佑吾王福寿延年!”
阿奇先生与马童弯低身子鞠躬,低到鼻子碰到了胯下坐骑的马鬃。国王没有答礼,一行人马快速经过他们身边,从两排侍卫的中间走下陡坡,然后一马当先前往城门。
阿奇先生与六名马童成一列紧随其后。他们骑过狭窄的街道,顾客、商贩、圣徒与乞丐纷纷加入他们的队伍。
被面纱遮了半张脸的妇女也来到屋顶上看热闹,她们又高又尖的叫声和咚咚的鼓声、回旋不已的风笛声交织在一起。
音乐尽管嘈杂,却仍然透着一股律动与兴奋之情。马儿踩着节拍前进。赶苍蝇的那方丝巾,甚至是替国王遮阳的那把大伞,也都和着旋律摆动呢。
大批人马离开市场之际,阿格巴觉得有人在扯他的罩袍。他用余光一扫,看见那咧嘴笑得好开心的骆驼骑士。
阿格巴微微一笑,认出来了。
那骆驼骑士发出一声欢呼,然后伸出手臂向着天空,仿佛此刻能够分享阿格巴的荣耀,已经足以回报他送给他的那些骆驼奶了。
一行队伍终于来到外城门,音乐停了。国王由随从搀扶下马的时候,四下一片肃静。他踩着有如骆驼般颠簸的步伐,快步走向那六匹阿拉伯马,并且在每一匹马的脖子上绑了一个丝质口袋。栗色马是深红色的袋子,黄褐色马是淡黄色袋子,深灰色马是灰色袋子,白马是白色袋子,黑马是黑色袋子,闪的袋子则是闪亮的金色。
国王尖锐的声音刺破了沉寂。
“这些袋子,”他说道,“装的是每一匹骏马的血统书。袋子里还 有法力超强的护身符,可以预防和治愈蝎子的咬伤,保护这些骏马不受恶灵的侵袭。好好保护这些口袋,法国国王与公爵先生将会因此亲眼见到我的伟大。”他咧嘴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笑得连眼睛都被层层肥厚的眼皮遮得看不见了。
“骑在阳光下,”他的声音高亢,“骑在雨水中,愿安拉保佑。骑在亚特拉斯 山脉的金色山丘上,骑过绿色的山谷与平原,渡过蜿蜒的河流,穿过尔力夫省与艾佳步省的时候,你们就到了坦吉尔市,准备航行渡过地中海了。一路要平安,这样法王与公爵先生才能亲眼目睹我的伟大。”
他转向阿奇先生,他的声音却变了:“愿你的马儿平安,”他尖声说道,“一路顺风!再见了!”
“一路顺风!”阿奇先生喊道,接着他用马刺戳着马,一转身便骑出了外城门,后面跟着六匹全摩洛哥国品种最纯良的骏马。
眨眼之间,马儿与骑士已经不见踪影,急速奔向已为他们准备妥当的帆船。
国王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回到王宫,心想:他的计划进行得多么顺利啊。
他哪里知道,那艘船的船长早已把交给他给马儿买玉米与大麦的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取而代之的是一袋袋的干草。他也不知道马童们遇到了海上飓风,必须操作那些沉重无比的帆。他更不晓得他们每天只有面包和水可吃。等他们终于到达法国海岸的时候,个个都瘦成了皮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