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和我边走边呼唤着温迪克,幸好雨下得很大,哭起来才不会太丢脸。我一边哭一边喊温迪克的名字,一边哭一边喊,一边喊一边哭。
“温迪克——”我大声喊着。“温迪克——”牧师也在大声喊着,还 不时吹着又响又长的口哨。可是温迪克始终没有出现。我们走遍了市中心,经过邓拉普的家、赫曼·布莱克纪念图书馆、“小不点儿”的家和“佳畜得”宠物店。我们走到拖车社区,仔细查看我们的拖车下面。我们又一路走到展怀教会,经过铁路,又经过高速公路的交汇道。一辆辆的车子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车后方的红灯像凶神恶煞的眼睛盯着我们瞧。
“爸爸。”我说,“爸爸,如果它被车撞了怎么办?”
“欧宝,”牧师回答,“我们没法担心可能会发生的事。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继续找它。”
我们一直走一直走。我脑子里开始盘算十件我知道有关温迪克的事,十件可以让人帮忙找到它的事。我可以把这十件事用黑黑粗粗的字体写在海报上,贴在邻近地区。
第一件是它害怕打雷、闪电。
第二件是它喜欢露出所有的牙齿咧嘴大笑。
第三件是它跑得很快。
第四件是它会打呼噜。
第五件是它会抓老鼠,可是不会把它们弄死。
第六件是它喜欢和人打交道。
第七件是它喜欢花生酱。
第八件是它不喜欢寂寞。
第九件是它喜欢坐在沙发上,睡在床上。
第十件是它不介意上教堂。
我一直在脑子里重复这十件事。我牢牢记住它们,就像我牢牢记住有关我妈妈的十件事一样。这样如果我找不到它,起码这些事可以把我和它联系在一起。同时我产生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想到过的念头:这十件事并不能完全代表温迪克,如同那十件事不能完全代表我妈妈一样。这个想法让我哭得更伤心了。
我和牧师找了好久好久,他终于跟我说放弃吧。
“可是,爸爸。”我说,“温迪克一定在某一个地方,我们不能不管它。”
“欧宝,”牧师叫我,“我们已经找了又找,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准备放弃。”
“印第亚·欧宝,”牧师摸摸鼻子说,“不要跟我顶嘴。”
我站在那儿看着他。雨势小了,变成了毛毛雨。
“我们该回去了。”牧师说。
“我不!”我对他说,“要走你自己走,我还 要继续找。”
“欧宝,”牧师用很柔和的语调说,“我们放弃吧。”
“你老是放弃!”我大叫,“你老是把你的头缩在你那又笨又老的乌龟壳里。我敢打赌妈妈走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去找过她。我敢打赌你拦也没拦就让她走了。”
“宝贝。”牧师叫我,“我试了,我拦不住她。你以为我不希望她留下来吗?你以为我不想她吗?”他把双手摊开,然后又颓然垂下。“我试过了。”他喃喃地说,”我试过了……”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我不敢相信的事——
他开始哭了。牧师哭了。他的肩头上下颤动,他的鼻子塞住了。“你要相信,失去温迪克我跟你一样难过。”他说,“我爱那只狗。我也爱它呀!”
“爸爸!”我跑过去抱着他的腰。他哭得很厉害,全身抖个不停。“没事的。”我哄着他,“没有关系的,嘘……”我把他当作一个受惊的小孩儿,安慰他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们抱在一起轻轻地前后摇晃,过了一会儿,牧师虽然停止了颤抖,我还 是紧紧地抱着他。最后我鼓足勇气,问了他一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想有一天她会回来吗?”我很小声地问。
“不会。”牧师说,“不会的,我想不会。我曾经希望过、祈祷过、梦想过好多年。不过我想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格洛丽亚说,我们无法抓住任何想要远走的东西。我们只能在拥有它的时候爱它。”
“她说得对。”牧师说,“格洛丽亚说得对。”
“我还 不想失去温迪克。”谈完妈妈,我又想起了温迪克。
“我们再继续找。”牧师说,“我们两个一起再找。可是你知道吗?我突然明白一件事,印第亚·欧宝,上次我跟你说,你妈妈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的东西,其实我忘了一样东西,一样她没带走而且非常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你。”他说,“感谢上帝!你妈把你留给了我。”说着他把我紧紧抱住。
“我也很高兴我拥有你。”我告诉他。这是真心话,我真的这么觉得。我牵着他的手,开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叫着温迪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