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把芬妮小姐刚跟我说的故事讲给格洛丽亚听;有时候我模仿奥蒂斯 弹吉他,还 模仿他用脚打拍子的样子,把她逗得咯咯直笑;有时候我自己编故事,格洛丽亚也一定会从头听到尾。她告诉我她以前很爱看故事书,可是现在眼睛不好,不能再看书了。
“你不能配一副看得更清楚的眼镜吗?”我问。
“孩子,”她说,“他们没办法替我的眼睛配看得更清楚的镜片了。”
有一天,讲完一个故事后,我决定告诉格洛丽亚奥蒂斯 曾经是罪犯的事。我觉得我应该跟一个大人谈谈这件事,而格洛丽亚是最合适的人选。
“格洛丽亚。”我叫她。
“嗯……”她答应着。
“你认识奥蒂斯 ,对吗?”
“我不认识他,可是我知道你所说的有关他的事。”
“是这样的,他曾经是个罪犯。他以前坐过牢。你觉得我应该怕他吗?”
“怕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想是怕他做过的坏事吧,或者怕他坐过牢。”
“孩子。”格洛丽亚说,“我给你看一些东西。”她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我的手臂。“我们去后院看看。”
“好呀!”我说。
温迪克跟在我们后面。院子真大,我从来没到过后面。我们停在一棵很老很大的树前。
“你看这棵树。”格洛丽亚说。
我抬头仰望。每一根树枝上都挂着一个酒瓶,有威士忌酒瓶、啤酒瓶和各式各样的酒瓶,一个个被绳子绑在树枝上。瓶子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一种很诡异的声音。我和温迪克站在那里看着那棵树,它头上的毛都竖起来了,还 发出低沉的吼叫声。
格洛丽亚用拐杖指着树:“你觉得这棵树怎么样?”
我回答:“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酒瓶要挂在树上?”
“驱除幽灵。”格洛丽亚说。
“驱什么幽灵?”
“那些幽灵就是我曾经做过的错事。”
我看看那些树上的酒瓶问她:“你做过这么多错事呀?”
“嗯……”她回答说,“比这些还 多呢。”
“可是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好的一个。”我跟她说。
“这并不表示我没做过错事呀。”
“上面有威士忌酒瓶。”我继续说,“还 有啤酒瓶。”
“孩子,”格洛丽亚说,“我知道。是我把它们挂上去的。我是那个把里面的酒全喝光的人。”
“我妈妈也喝酒。”我小声地说。
“我知道。”格洛丽亚说。
“我爸爸说有时候她控制不了自己。”
“嗯……”格洛丽亚又说,“有些人会这样。他们会起个头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
“你是那种人吗?”
“是的,我是。可是现在我不再喝比咖啡刺激性更强的东西了。”
“是那些威士忌、啤酒、烈酒让你做错事吗?”
“有一些是。”格洛丽亚说,“有一些和喝酒无关,不过都是我还 没受到教训前做的。”
“受到什么?”
“受到教训非常重要。”
“什么教训呢?”我问她。
“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她说,“你会知道什么是你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事。记住,你不能用别人以前所做的事来评判他,你要用现在他所做的事来评判他。你要从他所弹奏的美妙音乐和他对动物的爱心上来看奥蒂斯 ,因为那是你所认识的现在的他,懂吗?”
“懂了。”我说。
“还 有邓拉普和斯 蒂威兄弟俩,你应该试着不要太挑剔他们,好吗?”
“好吧。”我答应。
“那就好。”格洛丽亚转身往回走。
温迪克用湿湿的鼻子靠着我,还 摇着尾巴。看我不走,它就跟着格洛丽亚走了。我站在那里研究那棵树。我在想不管我的妈妈在哪里,她是不是也有一棵挂满瓶子的树;我在想,对她来说,我是不是一个代表着她的过错的幽灵,就像有时候对我来说她也是一个幽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