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到处是鸟儿鸣唱的和声,树木披上夏季的绿衣裳,六月的气息满山谷。空气闻起来清香,食物吃起来甜美,放眼尽是绿意盎然。
一天早上,我躺在草原的一块大石头上,惊风在啄食昆虫。突然间镁光灯一闪,跑出来一个人。
“野人男孩!”他叫着,又拍了另一张相片,“你在这儿做什么?吃核果吗?”
我坐了起来,心情很沉重。但还是叫惊风站在我拳头上,让他拍照。我拒绝带他去树屋,最后他只好走掉了。后来又来了两个摄影师和一个记者。我和他们谈了一会儿,等他们走了以后,我趴在石头上想,我是不是该去内政部问问,西部还有没有蛮荒未开发的地方,可是随即我又想起在被水淹的操场打球的情景。
接下来的四天里,我和好多的摄影师和记者谈过话。第五天的中午,我听到一个声音从峡谷中传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爸爸!”我大叫着,然后跳起来冲下山去。当我跑向他的时候,突然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我听到很多树枝被折断和花草被践踏的声音。来了一大群人。我思考了好一阵子:我应该去接爸爸呢?或者掉头跑走?现在我可以自给自足,可以不花一毛钱环游世界,可以坐独木舟去亚洲,可以乘筏到一座小岛,可以靠吃水果行遍世界。于是我转身开始跑,跑到峡谷边的时候,我又折回去了,因为我想念爸爸。
我走下山去迎接爸爸,准备面对他带来的一大群摄影师和记者,把我带回家。我走得很慢,心想一切都结束了。我听见这原本安宁的山,充满了人群的嘈杂声。
突然我高兴得跳了起来,因为我听到我四岁的弟弟在唱歌。爸爸带来的是所有的家人。我边跑边跳,像只老鹰穿梭树间,快速地冲下山。
“爸!妈!”我沿着溪岸边跑边叫,他们正小心地穿过覆盆子树丛。老爸高兴地拍着我,妈妈抱着我高兴得哭了出来。
约翰跳到我怀里,吉姆把我推倒在树丛里,玛丽坐在我身上,爱丽丝把树叶放在我的头发中,汉克把吉姆拉起来,琼扶我站起来,杰克咬我的脚踝。那个最可爱的小妹妹东躲西闪地不敢接近我,哭着走开。
“哇!全纽约的人都来啦!”我高兴地说,“这真是克斯 奇山的大日子。”
我神气地带他们到山上,心里盘算着有什么东西可以做晚餐。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以前我们带朋友回家吃饭时,妈妈的心情了。
走到铁杉林时,我留意到爸爸背上扛了一个袋子。他说那是为这几天准备的粮食,以后我就得教约翰、吉姆、汉克、杰克如何在野外求生。我向他眨了个眼。
“但是,爸,葛博礼家是不属于陆地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叫着,“我们葛博礼家有这块地已经三代了,我们是拓荒者,我们可以开垦土地。”他得意得都快唱起来了。
“然后我们再去海上。”我说。
“时代不同了,根据儿童劳基法,是不能雇用儿童当水手的。”
我边爬边计划,一直没有想出好的方法去找食物、分配床位和分工。可是爸爸可能从上次圣诞节过后,就已经开始计划了。他在树林里为每个人架了一张吊床,你从来没看过这么高兴的一群孩子。他们的歌声、叫闹、欢笑,把小鸟和野生动物都吓得躲了起来。连最小的妮娜也有吊床,这个刚学步的小女孩躺在两棵白杨树中间,自己轻轻摇晃,不时格格地笑着。我们吃了妈妈做的炸鸡,鸡肉很好吃,但就只是鸡肉的味道。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
我也忘不了爸爸对我说:“儿子,当我告诉你妈有关你的情形,她说:‘好吧,如果他不想回家,那我们就全家搬去。’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全家都来了。”
我当场愣住了,原来他们不是来露营,而是要永久定居下来。妈妈看到我的表情,说:“等你成年以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可是在那之前,根据法律,我必须照顾你。”她抱着我,轻轻地左右晃动。“再说,我又不姓葛博礼,我姓史考特,史考特家族最爱土地了。”她注视着山、草原和峡谷。我感觉得到她的双脚紧贴住土地,要往下扎根。
第二天我带着约翰、吉姆、汉克和惊风去草原,看看能不能找到足够的食物养这批城市人。我们的收获不错。
当我们回来的时候,爸在草原边架了四根大柱子,旁边堆了一堆木材。
“老天,爸,你在干吗呀?”
“我们要盖一间房子。”他回答。
我愣在那里,好伤心。
“房子!这样你会破坏一切!”我大叫着抗议,“难道我们不能住树洞和吊床吗?”
“行不通。你妈说她要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她所谓的温暖的家,就是有屋顶有门的房子。她被报上的报道说她没有尽到照顾你的责任气个半死。”
“可是她有呀!”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是个好妈妈,有几个男孩的妈妈会让她们的儿子像我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每个女人都活在舆论里。你妈承受不了报上的评论,它们不光是来自左邻右舍,现在全国都在说她没尽责,甚至连……”他犹豫了一会儿,正好一只猫鹊叫了一声,他接着又说,“可能连猫鹊都认为她有失职责。”
我正想大声抗议,妈就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她说:“山姆,到你十八岁前,就这样了。”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