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罗威娜没怎么睡觉。她对所发生的事感到太害怕,太心烦意乱了——甚至都有点儿恐惧了。亨利·派朴尔,被粘在地上,以前曾发生过这种事情吗?第二天早晨她无精打采的,妈妈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妈妈。就是有点儿累。”一得到机会,罗威娜便从早餐桌上拿了一个油炸圈饼溜了出去。她来到树林里,亨利站在那里,裹着毯子,直打哆嗦。
“我给你带来吃的了,亨利。”罗威娜说。
“一个油炸圈饼,”他嗤之以鼻,“如果不是为了来看你,眼下我应该在米梓·巴岚鼎公寓吃火腿和鸡蛋。而你给我带来的竟然是一个破油炸圈饼。咳,我不吃!”
“你得吃,亨利。”
“我觉得我好像整夜都在吃。只不过不是从嘴里往下咽,而是从脚底往上涌。他妈的,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威娜?”
“亨利,我真的认为我应该告诉别人。”
“你给我把嘴闭上,小姐!”
“亨利·派朴尔,以前你可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说话,”罗威娜说,“但是……好吧,别担心。我们会让你没事的。我来找个什么东西让你坐下。”
“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亨利说,“至于坐下,我坐不下。我的膝关节不能弯。我的腰以下的各个部位都是僵硬的。快别提椅子了,先把这臭毯子拿掉!”
“好吧,亨利。但是我得去上学。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你最好……”亨利严厉地说,“我是在你家这儿被粘住的,因此你得照顾我,直到我没事了。”罗威娜走出树林。突然她转过身来,对着亨利站的地方伸了伸舌头。
在学校的一天几乎像梦一般地过去了——或者说像噩梦般地过去了。放学后,罗威娜径直跑回家,她想从后门溜进去,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但是妈妈在厨房。
“坐下,罗威娜,”杰维 斯 夫人说,“我想和你谈谈。”
罗威娜把一只手放在嘴唇上,难道妈妈已经发现了?
“你回家时路过那所小学校了吗?”妈妈问。
罗威娜摇摇头:“我走的是近道,什么事?”
“克拉拉·费森盖尔今天经过这里,她说波莉·凯穆在学校说话时就像牛蛙在叫。我想你可能已经听说了。”
“哦,妈妈,你是了解波莉的。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她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
“不,克拉拉说好像是波莉自己无法控制住自己。好像是只能叫,不能再说话了。”
“克拉拉·费森盖尔就喜欢传闲话……”罗威娜开始说。然后她突然把嘴闭上,感到脊梁骨直冒寒气。
“请原谅,妈妈。”罗威娜飞快地穿过后门,消失在妈妈的视野里。波莉·凯穆的表现很奇怪——在泰德司·布林的帐篷里,波莉就坐在罗威娜的旁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树林里,罗威娜发现亨利还 是像她离开时的样子。不,不完全一样。
“我好像也快要失去说话的能力了,”他声音嘶哑地小声告诉她,“你得帮我松开。”
“但是,怎样才能帮你松开呢,亨利?”
“也许你可以把我撬下来。把那根长树枝捡过来。”
罗威娜捡来树枝。
“把它拿到这儿来。”
罗威娜按他说的拿了过去。
“难道你动作不能再快点儿,罗威娜?”亨利喘着气说,“现在把树枝的这头儿插到我的脚底下。不对,你这个笨蛋,不是那头儿!是另一头儿。你这个该死的罗威娜,你怎么这么笨,讨厌死了!”
眼前的这个亨利·派朴尔和她昨天还 认为那么了不起的亨利·派朴尔是同一个人吗?
“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做。”她说。
“咳,你尽最大的努力也做不好。现在去拿一块木头——不是这块,该死的,是那块!把它塞到树枝底下。那里,轻点儿,你好像在汇我的脚。”
罗威娜对他这些喋喋不休的命令非常反感,根本没有心思顾及他脚底下会感到痒痒。“现在往下压树枝,”亨利又说,“再使点儿劲,你这个傻瓜……哎哟!你想干什么,你想把我弄残废吗?”
“是你让我撬的,亨利,我正在撬。你总是在命令我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搞不明白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你怎么和其他人一样笨,连什么叫水开了都不懂。”
其他人?什么其他人?罗威娜琢磨着。她还 没来得及问亨利,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罗威娜,我想我看见你在这里,而且……你究竟在干什么!”
是萨姆!罗威娜心中有一种罪恶感,她转过身来看着萨姆。
萨姆陰沉着脸看着罗威娜:“你和亨利一直在这儿偷偷摸摸地——”
“不!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突然,罗威娜认识到萨姆知道她和亨利在树林里的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亨利的脚不知怎的被粘在地上了,而且——”
“真的?我敢说一定是真的,”萨姆嘀咕着,“咳,我马上帮你把他撬下来。”
萨姆把整个身体都压在了撬杠上。亨利疼得直喊,那喊声怪得很,好像是从远处的山谷里传出来的。
“小点儿声,亨利,”萨姆说,“你到底想不想被撬下来?”
最后萨姆不得不放弃。“我想你说得对,罗威娜。”他说,“亨利被粘得太结实了。这太恐怖了,以前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你们以前见过这种事吗?”
“没有。另外,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亨利说。
“别给我下命令,亨利,”萨姆说,“如果你想被撬下来,我们首先要检查一下是什么东西把你卡住了。”
萨姆拿出折叠刀,跪在地上,检查亨利的脚。
“萨姆,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儿,”亨利说,“太可怕了,不知怎么就被粘在这里了。我可不想被割伤。”
“嗯,这真是很怪。”萨姆说。
“怪什么?”亨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