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页
天涯知识库 · 禅真后史
目录
位置:主页 > 古代文学 > 古典侠义小说 > 禅真后史 >

第十七回问肚仙半夜有余荐医士一字不识

第十七回问肚仙半夜有余荐医士一字不识

诗曰:

拴喉闭气吐危言,索隐搜奇俨若仙。

愚妇钦遵询祸福,荐医兀自赊余钱。

话说聂氏见张氏屡屡相请,故意迟延不往,耽搁了一会,慢慢地走入他房里来。张氏焦躁道:“这歪刺货倘产下男子时,分了家业,不独是我丈夫一个呢,二叔也是会中人,婶婶为何含糊不理,终不成我做恶人,你做好人么?日后拨财产时,悔之晚矣。”聂氏正色道:“姆姆是何言语。姆姆之情,端的为着甚来?但阿媚这妮子乖觉多疑,既有孕育,岂不提防着你我?

那夜光景可知矣。自古道:将计就计,其计方易。我和你且缓着他,待彼有罅隙,乘机而入,使彼接应不暇,则堕你我的彀中。那时,神不知鬼不觉,兀谁看得破绽来?姆姆一时急躁,怎能成事。俗言说,急行无好步,凡事只因忙里错。姆姆休得赶紧做事。”张氏深服道:“婶婶之论高我十倍,向后但凭你处置便了。”妯娌含笑而散。有诗为证:见小机深是妇人,只因财帛动谋心。

谁知造物安排定,枉自垂涎祸不侵。

再说阿媚自从那夜回房,虽然腹内无伤,却也受了一惊。

在那身退步时,险些儿闪了一跌,急忙里气逆不舒,腰胯酸疼,昼夜伏枕而睡。张氏见此消息,无限之喜,急与聂氏商议。聂氏道:“这一次机会正好下手,姆姆有甚高见?”张氏道:“前次两番皆走了炉,至今恍惚不定,难于施展。我寒家敝邻徐妈妈腹中有仙,能言过去未来休咎,极是灵感,不如接彼占问决疑,然后行事。婶婶以为何如?”聂氏道:“甚妙,但是隐蔽些方好。”张氏道:“不妨,我自令人悄悄接他从后门入来,管取无人知觉。”即令一个癞头使女,名唤白雪,提一盒子菜蔬,进城里探望父亲张佛匠,就分付接了肚仙徐妈妈同来。白雪提了盒儿,取路奔入城里,恰好晌午时分,见了张佛匠, 与盒中之物。次后到徐肚仙家里来,说大特来相请。

徐妈妈留住吃点心,一心陪着吃茶,指东话西,打探瞿家事体。

这妮子省的什么,将家下若大若孝长短阔狭,备细的说了。

二人一同出城,到得毗离村口,天色已晚,白雪领徐妈妈从后门而进,张氏藏匿过了。此时瞿珏弟兄俱往庄上催租,聂氏预先接在房中。直待更阑人静,张氏才焚起一炉香来,请问肚仙家宅吉凶。肚仙支吾絮聒了一会,方说出家庭事务,讲道:“你家德好,家门正当发迹,况宅皆利。只是尔香火前的香炉尘垢堆积,似乎足上有些损坏,神佛不受供养,主人疾病而多怄气。”张氏道:“我的佛呀,却是活现的。日前唤才们去点香,不期失手,将香炉跌损一足,至今病痛极多,明日即请一新的炉子供奉。”肚仙道:“这也罢了。你家灶上烟柜中放了什么辛辣不净的物件,主女眷们心事不宁,恍恍惚惚的过了日子,非气是气,不恼也恼。”聂氏笑道:“活神仙,怪见得这几时忧忧闷闷的,你只看灶柜里现放着花 椒、茴香、干姜哩。”肚仙道:“何如?快快取出了。还有一件,天井中的沟被污泥淤塞不通,少年女眷不患腰疼脊痛,必染白带红淋。男子主遗浊,疮毒血光。”张氏对聂氏道:“你听么,这话更是灵验的紧。日前聚雨,正厅天井中水满,直到槛边,久欲通彻沟,因循过了。大郎尖上生了一个疖子,根盘大如碗口,流脓淌血的二十余日方好。我近日因淘了闲气,旧病发作,白带流之不已,裤子上弄得粘粘涎涎,好生腌臢,至今未好。”肚仙笑道:“何如?大娘子不用心焦,我有一样丹方,传与你吃,即刻见效。”张氏道:“这等更妙。”肚仙道:“取那土墙上野苋菜,不要见水,干抹净了,和糯米煮羹吃,绝好的海上神方。”张氏道:“承教了。学生也用过了,吃下去愈加小腹中作痛,白带仍然不止。”肚仙笑道:“这样说,那丹方是无用的了。药既不灵,药金返璧。”张氏道:“休得笑话,且讲正好的事。”肚仙道:“正经的活,目下府上有一桩财谷的喜事到临。”聂氏道:“何以见得?”肚仙道:“二位娘子静夜中曾听见鼠数铜钱么?”张氏道:“不要提起这些怪物,搅的人不得安睡。每夜五更时,只听得淅淅索索的叫,好不耐烦!”肚仙道:“这灵鼠多分在西北方数钱呢!”聂氏道:“果然是西北方聒噪。妈妈,这仙人何故就知有财谷之喜?”

肚仙道:“西隅属金,故为财。北向属水,水能生禾,故为谷。

况宅上大厦正西向北,金水相生。目下子月灵鼠,本垣用事,子丑寅三时旺分际,鼠鸣则吉。若向东南鸣,又值酉戌亥,盛时候则凶。这是玄妙,天机秘诀,不遇有缘有福之人,怎敢轻言?”张氏道:“这话更是显然。目下有千余石租米和那地荡租银 纳,岂不是财喜的应兆?”此时聂氏也有几分信服了。肚仙道:“适才报的财谷,犹是寻常,还有一桩至紧的事体,报与二位女菩萨知道。奈吾仙谈了半夜,止呷得两瓯清茶,腹中饥馁,待吃些什么东两,才好讲话。”张氏忙摆出蔬食果品点心之类,一齐吃了,从新焚香点烛,请求肚仙再言祸福。徐道:“这一桩事非同小可,关系贵宅之兴亡成败。乞退婢仆,方敢明言。”张氏将房中男女喝出门外。徐张目望着西首半晌,猛然道:“大仙降了。”只听得咽喉下咕咕地声响。肚仙道:“汝家后园桑树上有二鬼,张弓挟弹打入门来,为祸不校家下苦有怀孕妇人,急急禳遣方好。不然,合家长幼皆有大难。”张氏惊惶磕头礼拜,求赐祈禳之术。肚仙又道:“解释甚易,汝不吝财方可。”张氏、聂氏一齐恳问,肚仙道:“吾神倦矣,暂退。欲知备细,但问吾弟子便是。”

闭目静坐一会,立起身道:“大仙已退,老身告辞。”张氏扯住道:“妈妈且慢着,适才大仙言桑树上二鬼作祟,求妈妈禳遣则个。”徐道:“方才大仙与我说,贵府有一怀孕妇人,怨气冲天,不知何故?请二位娘子明言,方有禳遣之法。”张氏将瞿天民收留阿媚,因而有妊,“不瞒妈妈说,我与婶婶心怀不平,特接老妈妈降仙明示,决我二人之疑。”徐道:“阿弥陀佛!员外有大德,尊 得怀身孕,待老身诵经,祈保早生贵子,光大门闾。”张氏跌足道:“我的,今夜我妯娌二人接你来,正为此大事。那冤孽若生一子,将我等现成家资白白分去,我虽死也是不瞑目的!”徐摇头道:“难,难,难!”聂氏道:“方才大仙说,汝家孕妇怨气冲天,主合家长幼有难,急且禳遣。妈妈又讲这冰冷的慢话来!”徐道:“大仙言二鬼作祟,孕妇降灾,疑是外姓人也。今阿媚如有孕,此系员外骨血,我老身是靠佛天吃饭的,怎好行那伤天理的勾当?”张氏道:“这是暧昧 之事,妈妈若非相知,焉敢轻露?妈妈若能除得此害,我二人重重酬谢你,老景送终之具,我一力也包办得来。”徐沉吟道:“既二位娘子实心托我,我以推辞不得。且今暂做这一次亏心的事,下次干几件好事补救便了。你们一心要除那祸胎,必须神药之力。”聂氏道:“用何神药,方有应验?”徐道:“神是神道,药是药饵,二者并用,庶可收功。我们敝道中产育司有两个神道:一名催生,极是良善的,人家有孕,许了愿心,必然降福,管取临盆有喜;一名堕胎使者,极是凶恶的,人家不愿孕育,或是暗行妒害的许了良愿,准拟降祸,稳取喜事成空。”聂氏道:“这是神了。那药是怎么说?”徐笑道:“你且完了我神愿,再与你讲药。”张氏道:“许神物件所费几何?”徐道:“别家干事,决要起一个架子,掇天平兑银子。我与大娘子忝在比邻,久是通家,怎敢望空多取?堕胎爷爷的盔甲、袍靴、帐幔并那福礼、香烛、灯油等费,共用纹银三两,这是要现发的。

待事妥贴之后、谢仪任凭尊赐。”聂氏道:“这也不多。但今日不便,另日何如?”徐道:“这事也是急不得的,从容再做商议。”张氏道:“捉虱子也索一个顺溜,怎讲这三歇五的话?我如今先出彩,送妈妈一半,姑缓数日,婶婶奉上何如?事妥酬谢,更是不必说得的。”徐笑道:“别人的事,我老身委实要见兔放鹰。你们府上,便不见惠,我也肯并力效劳。”张氏道:“不然,半卖半赊,彼此无疑。”即取一两五钱银子、一双膝裤、两条手巾、百文铜钱,送与徐。徐收了作谢,正要起身,聂氏拖定道:“且慢着,那药饵妈妈甚时送来?”徐道:“我管的求神,那药另要寻一位主顾,我怎兼得?”张氏道:“用甚药饵,毕竟要妈妈见教,才知道去请兀谁好。”徐道:“大讲的是。有一位医士,与老身极是相知,止消一帖药,唾手成功。”聂氏道:“是那一位女科,恁的高妙?”徐道:“那医士不是女科,是一男子。”聂氏笑道:“既是男子,怎么与妈妈相知?”徐妈妈道:“说起来却也话长哩。那医生姓全名恃命,号为伯通,住在花居桥下。

昔日原靠卖老鼠药度日,不知何处传两个好药方,近日行时,好生富足。”张氏道:“既是卖鼠药的人,怎地行时,与妈妈相知?”徐道:“那厮昔年沿街叫唤卖老鼠药,打从寒家经过,老身唤住买药,适值亡夫曲着腰在檐下向日呻吟,那厮见了,问:‘老丈身有何恙,声疼叫痛?’老身说:‘我老子小肠疝气发作,故此推命。’那厮道:‘这病恙是我专科,只消几粒丸药,立刻除根。’彼时老身欢喜,问彼求药。那厮腰间取出一个破纸包儿,拿出芥子大三五十粒丸子,令速煎桔皮汤,立令吞下。果然古怪,实是稀奇,亡夫吞那药丸子下喉,顷刻间腹中作响,撒了十余个臭庇,登时好了。老身留他吃了一餐饭,取数十文钱谢了,又问他还有什么好方子,似此一般灵验的么?他道:‘有一种秘传通经绝孕堕胎的圣药,百发百中的。’亡夫道:‘既汝有此两个秘方,尽好养身度命,何苦干此卑污的勾当?’那厮道:‘老鼠药还可沿街声唤,这药方怎好捱身强卖?’亡夫劝他更业,职在敝邻,学糊鞋底衬布,门前挂一招牌,左首是‘专治小肠疝气’,右首写‘神医堕孕通经’。我老身逢人便荐。也是这狗呆的缘法,医着的便好,颇颇有些生理。”张氏道:“彼既得了生计,怎地酬谢你来?”徐道:“他才挣扎的度日,怎讲个谢字。我老身最是热心肠的,常替古人耽忧,又自算计道:‘救人须救彻。’我这靠肚仙的荐头有限,又传他个方子,令他办了些礼物,到那占卦的詹师长、卜龟的吴先生、城隍庙孙道士、观音庵洪长老四处吹嘘,这狗呆一二年之间行起时来,好不生意茂盛哩,求医讨药的挤破屋子。”

聂氏道:“恁地时,老妈妈是全伯通的养身父母,他该做一个佛柜子供奉你两老口儿,早晚拜跪哩。”徐叹气道:“咦,呀,讲他怎的!如今的全恃命,不是当初的全伯通了。昔日行医时戴的是一顶尖顶破檐帽,穿的是一领绝折旧道袍,见了人怡颜悦色,一味的承承,见我老身声喏,头拄着地,半会子兀自不起来。如今得了生意,换了高巾阔服,出入便用轿马,那副嘴脸,全不似当年糊鞋衬黄瘦的光景,径自白白胖胖,那几根往上翘的黄须也都变黑了,见人时那腰躯先自硬了一半。”

张氏道:“腰硬,何不请医士服药?”徐笑道:“那厮与人行礼,止唱得半个喏他是铜钱衬的腰硬,吃药怎么?这天杀的幸喜目中不识一丁,若省得数行字时,天上也飞去了。”聂氏道:“不识字的郎中,怎地近的高人?妈妈这等为他,难道不亲近来?”徐道:“向来高贵没甚亲近处。我老身眼界儿且是宽大,见他大落落地,也不去理他。今春二月间,莱衙里接我去问仙。正进门,只见那厮坐在厅上,与做官的讲话。

我往侧厅里进去,道:‘用了午饭问仙。’我左右是空闲的,且在门缝张望。只见莱爷道:‘老朽染这膀胱疝气,用药日久,并无灵效。久闻先生大名,那妙剂的功效,自不必讲的。但求先赐药单,然后领药。’说罢,即令办事的捧过文房四宝来。

那厮不敢推却,右手接了一支笔,呆着眼看那桌上的柬帖儿,却似社庙中泥塑的判官,面颊上流下汗来,半晌下不得一画。

我彼时心下暗忖:

决撒了!这丑态弄出来成甚体面?忙忙的奔出去,对做官的道了个‘万福’。莱爷回礼道:‘妈妈,你也在这里。’我说:‘唤我来的。老爷令全先生写柬帖儿,请谁吃酒哩?’做官的笑道:‘不是请帖,烦伯通写一药单,以便用药。’我便帮衬道:‘老爷事事高明,岂不晓的药不卖方?比如老爷传了这药方,下次也不消请郎中了。’做官的鼓掌大笑不已。”不知这笑里是何主意,且看下回分解。

推荐阅读

木兰奇女传> 杨家将传> 呼家将传> 袁崇焕评传> 乾隆游江南> 永庆升平前传> 禅真后史> 禅真逸史> 隋唐演义> 江湖奇侠传>

阅读分类导航

四大文学名著唐诗宋词诸子百家史书古代医书蒙学易经书籍古代兵书古典侠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