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侠刘云受了秦尤和张德寿的鼓动,不问青红皂白来杀萧银龙。他可没想到,他义父和胜英都做好了准备。见了众人的面使他大吃一惊,赶紧跪倒给义父施礼,这才说明了原因,这就叫年轻的人不懂事。要不人们常说,年轻人有热情,但是经验不足,刘云就犯了这个一毛一病。摸一摸脑袋就是个朋友,喝两盅酒就哥儿们够意思,他也不了解对方是好人还是歹人,说的是真还是假,结果吃了这么大的亏。幸好钱士忠和胜英众人赶到,不然造成的后果是不可收拾的。
钱士忠一看刘云这么做事,火往上撞,高声断喝:
“小冤家,我且问你,十三省总镖局的人,跟你有何怨何仇?”
“爹,跟我无怨无仇!”
“我再问你,小侠萧银龙、黄三太、贾明等人,招着你了,还是惹着你了?”
“爹,您别往下问了,这些人跟我什么仇恨也没有,也没招着我,也没惹着我。”
“无怨无恨你为何下其毒手,竟敢用我教给你的五毒钉前来打人,士可忍,孰不可忍!小冤家,当年怪我瞎了眼,我怎么就把你给救了,不但你不能给我帮忙,反而还给我招灾惹祸,我留你何用?”
钱士忠越说越有气,越说火越大,把折铁刀拉出来就要砍了刘云。刘云这小伙子真不错,把头一低,连动也不动,等着受刑,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胜英过来急忙把钱士忠拦住:
“老哥哥,不可。年轻人嘛,难免一朝走错,把道理给他讲明白,只要知错必改,就是好样的。看在小弟的分上,饶了他吧。”
诸葛山真也给求情,钱士忠这才把刀收起来,冲着刘云说道:
“冤家,你还不谢过你胜三叔和诸葛道爷吗?”
“是。”
刘云谢过胜英和诸葛道爷。贾明把肚子一腆:
“嗳,还有我呢,你也得给我承认个错,不然的话,明大爷也不答应。”
刘云红着脸给贾明作个揖:
“小哥,你就饶了我吧,念我年幼无知,做事莽撞。”
“这还差不多,往后记住啊,办什么事情都要沉稳老练,不能人云亦云,那样随波逐流,将要铸成大错也!”
众人一听都乐了,心说他还跑这装大瓣蒜来了。胜三爷把众人都让到屋里头,他怕刘云这孩子心里作劲儿,就耐心向他解释,把秦尤是个什么人,做了哪些案,为什么跟自己结仇,张德寿是个什么人,把这详细的经过说了一遍。
话是开心锁,经过胜三爷的解释和介绍,刘云如梦方醒,脑门子上汗都下来了,什么原因?后怕!“哎呀,”刘云心中暗想:“我真糊涂哇,我怎么不问青红皂白,跟这种人交上朋友了?闹了半天秦尤是国家的要犯,恩将仇报的无义之辈!张德寿是调一戏妇女的采一花贼!我怎么能跟他们处到一块儿呢?”小英雄这个后悔劲就甭提了。
“三叔,经您这么一说呀,我全明白了,我现在恨我自己,我打算立点功劳,将功补过。”
胜英一笑:
“你打算怎样将功补过?”
“三叔,方才我没说吗?我是从报恩店来的。这座报恩店就在连云山的山根底下,秦尤、崔通、柳玉春、闵士琼、闵德润、张德寿都在店房呢,我马上就回去,将尔等们抓获,交予三叔。”
胜三爷点点头:
“孩子,你这么做就算对了。不过,你一个人可不行,这帮贼寇十分地一奸一狡,而且心狠手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缺少经验,岂是他们的对手哇?这么办吧,你在前头给我们引路,把我们带到报恩店,咱们大家一起动手捉拿这几个贼寇,你看如何?”
“好!三叔,咱们说走就走,夜长了梦多,迟则生变,别让这几个小子再跑了。”
大家一听有理,全都站起来了,一撸一胳膊,挽袖子,拧眉一毛一,瞪眼睛,各一操一家伙往外就闯。胜英把这些人调动了一下。把黄三太和杨香武留下了,让他哥俩伺候萧银龙。因为银龙这伤还没太好,需要将养个三天两日的,家里没个人哪行呢?余者全跟着刘云动身。
咱长话短说,由打蔡家庄浮云居老店到连云山下报恩店,两地相距不到三十里路,还架得住这些人走吗?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就赶到报恩店。刘云用手一指:
“就这。”
胜三爷急忙抖身上房,诸葛道爷堵住正门,钱士忠堵住后门,小弟兄们趴在两房坡,由刘云过来砸门:
啪啪啪!“开门哪,开门!”
时间不大,里头有人说话:
“谁呀?”
“我,刘云。”
“哎哟,您回来了?”
“回来了。”
里边把门打开了,刘云往里边走着就问:
“我张大哥他们呢?”
“他们早睡了。”
“还在跨院吗?”
“都在那呢,等了半天您没消息,他们就吹灯睡了。”
刘云径直赶奔跨院,进了院一瞅,一片漆黑,心里就有点儿画魂儿,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能睡呀,得听我的回信儿呀?我没回来他们能睡安稳觉吗?他紧走两步一推门,房门里面插着呢,连叫几声无人回答。刘云一脚把门就踹开了,进屋一看就傻了,为什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刘云提着十三节链子槍转身出来,把每座房间都搜查了,没人!他这汗就下来了。
“三叔,义父,他们全都跑啦!”
他这一喊,胜英从房上跳下来,钱士忠,诸葛山真,小弟兄们也都赶到了,一看可不是吗。刘云一转身把看门的伙计给拎过来了:
“你说,这帮小子都上哪去了?”
“哎哟,我真不知道哇,他们早就睡啦,让我看着门,我也不知他们上哪去了。”
这位好悬没屙裤子里,刘云一看他是真不知道,刘云以拳捶头:
“我该死,我真该死,我上了当了。”
胜英就劝:
“孩子,不必着急,我说的怎么样?这帮贼非常一奸一狡,比狐狸还猾,肯定是闻着什么味了。不然的话他们不会逃走,你也不必上火,咱们大家继续寻找就是。”
钱士忠用手指着他:
“冤家,就是你给惹得麻烦,你去给我找去,你给我找去!你要把秦尤给我找着,一笔勾销没有话说,你要把这帮贼找不着,我这条老命豁给你了!”
钱士忠这一着急,刘云哪受得了,牙关一咬:
“义父您放心,我上天入地也把秦尤他们找着,如果找不着,我不活着回来见您!”
说着话抖身上房,贾明一把没拉住,刘云就没影了。贾明转回身来,埋怨钱士忠:
“我说老爷子,您这么大岁数怎这么不沉稳呢?您看您几句话把他一逼一走了,倘若把他一逼一到贼那头去,你后悔也来不及哇。”
“唉!”钱士忠是无话可说,摇头叹息。咱们接下众人怎样着急,怎么找三鼠不提,单表小侠刘云。
一口气离开报恩店,他跑出去有二十几里路,前边是一片树林。他蹲到树林里头一个劲儿地生气,连打自己嘴巴,再撞树,这是干什么?他后悔呀。现在他恨张德寿,又恨秦尤。你们这帮小子,给我坑到这步天地,我岂能与你们善罢甘休?
可是刘云呆了一会儿,头脑清醒清醒,他一琢磨,这帮小子能跑到哪去呢?我大话扔出去了,我怎么的也得把他们找着哇,不然的话我没脸见我义父呀,他琢磨了一阵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这话就是前几天,他跟张德寿闲谈,张向他透露,说过几天领他上连云山,给他介绍几位朋友,连云山有几家寨主跟他都很好。由于刘云当时没注意,也没深问,也没问几位寨主叫什么名。他一分析,是不是张德寿跑到连云山去了?备不住哇,反正我得抓他们,管什么地方,我去试试。有,当然更好,没有,我再另想办法。刘云想到这,在树林里睡了一觉。因为一一夜没合眼了,头有点疼。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等他醒了,一揉一揉一眼睛,走出树林,赶奔连云山。这座山太大了,主峰离他脚下十五里地,得翻过两道山梁才能到呢。他平日没去过,这都是听张德寿介绍的。他就顺这条山路爬山,走了约有半里路,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贤弟,那不是贤弟吗?”
刘云回头一看,哟嗬!想曹一操一,曹一操一就来了。叫他的这人,正是采一花贼张德寿。刘云一看是他,眼珠子都红了,恨不能跳过去扎他一顿链子槍。可是刘云又一想,人家都说我不沉稳,办事没经验。这回呀,我也得沉稳点,我先把你稳住,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把三鼠、闵氏父子的事情套出来,对你再下“家伙”。想到这,刘云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对张德寿说道:
“张大哥,您在这干什么呢?”
“啊?我正等着你呢。”
张德寿就从道边的小树林转出来了,见着刘云还挺亲一热:
“贤弟,你这是从哪来?”
“哎,我说大哥,你好健忘啊,昨天晚上咱怎么说的,我不是说叫你们听信儿,我去杀萧银龙吗?我不是上浮云居店房去了吗?怎么回来找你们,你们一个都没啦,都藏哪去了?”
张德寿一笑:
“贤弟呀,你可别怪我,昨天晚上是这么回事,咱们双方都约定好了,我还准备了一桌酒席,准备等你回来好给你贺功。哪知道你走之后,飞天鼠秦尤就变卦了。看那意思他对你不大相信,说什么他也不在店房等着了。他们背着我叽咕了几句话,不知商量什么事,然后告诉我,说此地不可久留,他们要上连云山去,我怎么劝也劝不了,就这样他们走了。秦尤临走之时还告诉我,说‘你也不能在这呆着,你要是在这呆着,非受牵连不可,最好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者一块儿跟我们上连云山入伙’。当时哥哥我也没主意了,也不知道他们根据什么怀疑你。所以他们都走了,叫我去,我没去,我就藏到这等着兄弟。我不相信他们说的那些话,咱哥俩什么交情?你出卖谁,你还能出卖我吗?兄弟我说这话对不对?一直盼到现在可把你盼来了,但不知你杀萧银龙之事怎么样了?”
刘云这才听明白,但他又一想,张德寿这个小子挺狡猾,方才说的话是真是假呢,现在没有根据也弄不清,心说我先别得罪他,这个小子我还得利用他。想到这刘云一笑:
“哥哥,别提了,昨天计划的挺好,我到那杀萧银龙,哪知道人家做好准备啦,把我义父钱士忠,还有个老道诸葛山真,还有个姓胜的叫胜英,都在那儿准备好了。我拉出家伙刚跳到院里,他们立刻就把我包围了。我双拳难敌四手,没办法,我这才夺路逃出浮云居。结果我跑回店房一找你们都没了,问伙计,伙计也说不知道,我四处正在找你,没想到在此相遇。”
“噢!是这么回事?好险哪。兄弟,来来,进树林咱俩唠扯唠扯。”
两个人进了树林,找了块青石,他俩坐下,张德寿就问刘云:
“兄弟,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你是回家呀,还是跟哥哥我在一起混?”
刘云苦笑了一下:
“哼!大哥,我看飞天鼠这几个小子不是人,等于把咱哥俩出卖了。你想想,你对他们绝对够意思,跟他们没什么交情,投靠你来了,你是一日三餐热情款待;我是你的好朋友,他们就应该对我真诚相待,哪知道我替他们玩命去了,他们拆我的台,还都跑了,还怀疑我这,怀疑我那,这是什么东西?我跟他们完不了,我也不回家,我非找着秦尤和闵家父子,一定把这事问清楚,怎么个意思,为什么怀疑我,为什么拆我的台?现在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我能跟他们完的了吗?哥哥你告诉我,秦尤肯定上了连云山吗?”
张德寿捻着那几根狗油胡儿,眼睛盯着刘云,听刘云一问他,他点了点头:
“兄弟,我看十成占着九成九他们在连云山。”
“那好,咱哥俩去一趟找他们去!”
“兄弟,你别着急呀,我把话可得跟你说清楚,连云山可不是好去的地方,不次于五湖三台八大名山哪。山上有一位大寨主,这个人叫虎头大王,姓王叫王令。这个老匹夫厉害得邪乎,掌中一对锯齿狼牙刀,勇冠三军。而且这个人一性一如烈火,蛮不讲理呀,手下的弟兄也有六七百人,而且山寨坚固,易守而难攻啊。秦尤既然投奔他去了,他们就是处得不错,你说咱哥俩要人去,人家能给吗?要激怒了王令,那老家伙一上来脾气,咱哥俩就得变成肉馅。贤弟呀,你还要谨慎为妙。”
“哈哈哈哈,大哥,照您这么一说,这虎头大王王令就一手遮天了?就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唉,话虽然不能这么说,但是不太好对付呀。另外,兄弟,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个王令不光是武艺高强,而且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地,非常狡猾哟,是一条老狐狸,眨眨眼睛就是一条诡计。你我这个岁数,非上他的当不可,动文的,动武的咱都白给。再有这个老东西可杀不可留,他在前些年救了个姑一娘一。这姑一娘一好象叫刘玉兰,在水中救的,他把她抚养成一人,认做义女,还传授她本领,这是好事吧。等姑一娘一现在长大了,出落得如花似玉,堂堂仪表,这个王令就动了邪心啦。表面上是他的义女,实则就叫他霸占了,两个人明铺夜盖呀,谁不笑话呀,那么大岁数了,老没出息,他还是个人吗?”
“咝!”刘云就是一愣。
“大哥,他救的这姑一娘一是哪的人?”
“嗯,好象是宣化府来的。听说么,她的父亲还当过官,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遇上水寇了,一家人可能都遭了难,就这个刘玉兰哪落了水啦。结果落了水,被王令给救了。我就知道这些。”
刘云不听便罢,一听几乎摔倒,心里说话,是不是我姐姐呀,名字相同,地点相同,遭遇相同,难道她还活在世上?后来一想,我能活下来,我姐姐为什么不能活呀,闹了半天她落到连云山!真要象张德寿说的那样,和山大王王令干出这种事来,我们老刘家可缺了德了,即使她是我姐姐,我也不能相认!
张德寿一看,刘云的模样都变了,连咬牙带晃头:
“兄弟,你怎么了?”
“啊,啊,我恨这老贼王令。”
“是,够可恨的。”
张德寿信以为真,眨巴眨巴眼睛,又想出一条道来:
“兄弟,我打算跟你商量件事,你看行不行?”
“您说吧。”
“我打算这么办,你不是要见三鼠吗?你干脆上连云山去入伙。王令肯定能收你,因为他正在用人之际,特别是对待有能耐的人他是非常欢迎。你就以入伙为名,打入他的山寨,把老头给哄乐了,有了机会,就把他干掉。他死之后这座山不就是你的了么?哥哥我再给你当个帮手,这山就是咱哥俩的了。你做大寨主,我做二寨主,你看这有多好,你也甭回家了,咱俩占山为王,伸手五支令,拳手就要命,天是王大,咱哥俩是王二,何乐而不为呢?”
“哥哥,这主意可不错。”
“就是嘛?你想,你要掌握了山上的大权,三鼠还不得听你的吗?你叫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你叫他们打狗,他们不敢骂鸡,你要不高兴揍他们一顿,他也没的说。为什么这么讲呢?他们身上背着要命的官司,走投无路,就得依靠咱哥俩,咱哥们嘴一歪歪,他们五条命就没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兄弟,你乐意不乐意?你要乐意的话,现在就可以上山入伙,哥哥我听你的喜信儿。”
张德寿说完了,紧盯着刘云的脸,看他的表情。刘云心中暗想,张德寿说的这些话可能有真的也有假的,我正好利用,要说进山入伙也未尝不可,我能借口打入山寨。第一,我能把秦尤他们的确实下落探明白,即使我抓不了,我还可以给我三叔和我义父送信儿,让他们赶奔连云山抓贼,我岂不就将功补过了。第二,他说的那个刘玉兰是不是我姐姐,我得把这事弄清楚。第三,也好趁此机会扫灭连云山,给本地的老百姓除害。有这三件事情值得我挺身冒险,然后我再收拾张德寿这小子。刘云把主意打定,就问张德寿:
“大哥,您方才跟我说了这么半天,都是真的?”
“真的,一点不错。上有天下有地,当中有良心,贤弟我要说一句瞎话叫我临危不得好死!”
“好唻,咱们话出一句,您听我的喜信儿啊,您在哪儿等着我?”
“我?我还回店房,我还回报恩店等你的回信儿去,你看怎么样?咱哥俩可不见不散啊。你这次上山一定能够旗开得胜,凭着你的脸子,凭着你的能耐,凭着你的机灵劲儿,哪方面你也能马到成功。”
“大哥,我借你吉言!”
这件事就定下来了,刘云就决定赶奔连云山。其实刘云哪里知道,他又上了张德寿的当,他觉着自己挺聪明挺机灵,结果还没逃出人家的手心,为张德寿所利用。
那么张德寿说的这些是真的吗?没有那回事,全是假的!原来,连云山这个老寨主王令,那是个好人哪。在明末清初的时候,他跟胜英共同占据逢虎山。胜英哥八个属于明清八义,八家大寨主,这王令是巡捕寨的寨主,跟胜英交情至厚。后来胜英解散了逢虎山,王令无处可去,又不乐意当官,也不乐意保镖,老头就到南省来溜达来了。有一次他正好路过这座连云山,被一帮贼把他劫住了。为首的贼头名叫张大路,这小子手使一把鬼头刀,眼露凶光,厉害得邪乎。两旁边的小贼一个个龇牙裂嘴,好象凶神恶煞。王令一看明白了,这小子就是本地的地头蛇,连云山的一霸,这些日子来就听老百姓说过,连云山有一霸,名叫张大路,把百姓都坑透了,抢男霸女,胡作非为,见人就杀,见房子就放火,所以连云山方圆几十里,老百姓全都背井离乡逃命了。老英雄一想,今天叫我遇上了,我要给本地除害!老英雄亮出金背七星刀,跟张大路战到一块儿,没有十个回合,“咔嚓”一刀把他劈为两半。喽罗兵有的跑了,有的跪地上求饶,把王令就接上连云山。
有几个就说:“老爷子,干脆您给我们当山寨主得了,我们奉您为主,您老人家就别走了。”
王令呢,一想也没地方去,这倒也不错,那干脆我就不走了。从打那以后,王令就当了连云山的大寨主,自己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虎头大王。王令自从当了大寨主,跟张大路可不一样,是买卖公平,不准欺压百姓,对喽罗兵约束得都很严格。所以附近的老百姓对王令的印象非常好,有那逃难的也敢搬回原籍了。
老头子占山后,在后山开出一块空地来,没事让喽罗兵自种自吃,能省俩钱。他也劫道,分劫什么人。凡属不义之财,解任的贪一官、大恶霸、大一奸一商,要到了连云山,你是跑不了,他是非劫不可。至于贫民百姓、孝子贤孙、孤寡老人,他不但不劫,相反还救济。因此有人又管他叫公道大工。
说这话是前些年,他到运河边上去办事,正好遇上个小女孩,顺水漂流,冲到岸边。这孩子还没死,所以王令就把她救了。带回连云山一问,女孩子哭了,叫刘玉兰。这刘玉兰就是刘云的亲姐姐,宣化府总兵刘朋的女儿,在前文书咱讲了。刘朋解任之后,带着儿女、老婆准备回江西,没想到在路上遇到水寇,这水寇的头子叫张大鹏,被刘总兵一箭射穿脑骨死于非命,可是呢,手下那些爪牙不答应,把船给弄翻了。王氏为了保存贞洁,把儿子装到木桶里,把女儿绑到一块木板上,一家三口投了水。王氏死在水中,刘云被钱士忠所救,这个姑一娘一被公道大王王令所救。
王老侠一听这姑一娘一身世挺可怜哪,自己身边也是孤苦伶仃,儿女皆无,干脆就收个干女儿吧。玉兰从这以后就住在连云山,老头儿闲着没事儿,一看这姑一娘一身段很好,这才试验着教给她武术。刘玉兰天资聪明,一教就会,王令大喜呀。说,孺子可教也,从那以后正式教给玉兰功夫。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之间就过去了许多年,姑一娘一已长大成一人了,出落得如花似玉,本领高强,王老侠客这心非常高兴。姑一娘一大了,干什么都不方便,就给她另外修建一所住宅,雇俩老一妈一,找俩丫环,服侍姑一娘一。爷俩感情甚好,不知道的就认为是亲爷俩。在这时候,山寨上有个喽兵的小头目名叫张德寿,就是跟刘云磕头拜把子的那坏蛋。他怎么到的连云山呢?他父亲被刘总兵一箭射死,他无处投奔,就跟他叔叔张大路在连云山鬼混。张大路被老侠客王令给劈了,剩下他光身一人,这小子不敢呆他就跑了。在外头混了多少年,不好混,他又回到连云山,隐瞒了自己的实情上山入伙。王令一看他功夫不错,提拔他为小头目,对他还很重视。但是,对于他两家的仇恨,王令是一概不知。张德寿不愧是个狡猾的狐狸,他回到连云山有两目的,一个是回到山上混碗饭吃,主要的目的,他还想乘便把王令刺死,给他叔叔报仇雪恨,重新把连云山夺回来。因为他很会说话,王老侠也挺喜欢他。他也经常到大厅来闲坐,跟姑一娘一见过几次面。这小子一看,这姑一娘一长得跟天仙似的,我要娶这么个老婆该有多好哇,张德寿想到这心里就动了邪念了。从那以后他一直讨好王令,王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所以就对他更好了。有一次张德寿这小子恬不知耻当着王令的面提出这个要求,打算讨小一姐做他的夫人,王令听完之后一阵大笑。
“好孩子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讲一遍,因为我岁数大了,耳朵听不清楚。”
张德寿把脖子伸挺长,凑过来刚一张嘴,让王令“啪”一个嘴巴。他没有提防,摔了一溜滚呀:
“您这是什么意思?”
“混帐东西,你真是恬不知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姑一娘一能给你吗?没有镜子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瞅你那个损德行!”
让王令这一顿臭骂,张德寿无地自容,抱着脑袋滚出连云山。他出来之后也没地方去呀,把王老侠客恨得咬牙。哎呀,让他给我撵出来了,兜里分文皆无,怎么办呢?劫道吧。
他这一劫道正好撞上刘云,结果刘云不让他劫,两人一伸手叫刘云还给他打倒了。仗着他会说,把刘云哀告得心慈面软,这才没要他的命,相反还给他十两银子。张德寿对刘云来说还真挺感激。打那以后这小子又做了几拨买卖,发了财了,这才开了个报恩店,把刘云请去,要想报恩,实质上这小子另有打算。他干什么呢?他想找几个左膀右臂,将来找王令去报仇。如果可能的话,再把那姑一娘一得到手。但是这话他不好意思跟刘云这么说,他编了套瞎话,让刘云上山去入伙,刺杀王令,这叫借刀杀人,让刘云替他报仇。另外说三鼠在连云山上,这也是撒谎,三鼠根本就没去,您说这小子有多损?但这瞎话他说得跟真的似的。刘云出于年轻,也不辨真伪,就信以为实了,结果又上他的当了,这就是以往的经过。咱们书归正传,刘云一想,既然闵家父子和三鼠都在连云山,我就去找找这个王令。想到这,他把衣服收拾收拾起身赶奔连云山,刚到山口这被喽兵拦住了:
“干什么的?站住!”
“在下我是钱家庄的,姓刘我叫刘云,字万里。听说连云山招贤纳士,虎头大王王令,是好交朋友的人,故此才来相投,烦劳各位弟兄给我通禀一声。”
守山的喽兵一看来个小孩,十五六岁,长得白白净净的,挺一精一神。一想真有意思呀,这么年轻就跑到这装贼来了。
“你等等啊。”
喽兵撒脚如飞到山上去报信。单说王令王老侠,今天挺高兴,在大厅坐着一边喝水一边看书,为的是开心解闷。正这时,喽兵进来了:
“回大寨主,山口外来个年轻的小孩,说是要见您,他说要投山入伙。”
“哦,多大年纪?”
“看那样儿不超过十六岁。”
王令也乐了,一寻思有点意思,这么点小岁数就要进山入伙。
“来了几个人?”
“就他自己一人。”
“他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叫刘云,刘万里。”
“呀,”老头心里一愣,心说这名我怎这么熟悉?啊,一想想起来了,噢,我想起来了,我女儿玉兰说过,他们一共姐弟二人,他兄弟就叫刘云刘万里,难道说他还活着?怎么这么凑巧,来到我这连云山?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哇!要真是那个刘云太好了,正好周济他们姐弟一团一圆。便说道:
“来人,让他前来见我。”
喽罗兵到了山口,冲着刘云一乐:
“小伙子,该着你走时气,今天我们大寨主特别高兴,没费吹灰之力,就让你进去见他。大寨主一高兴,还备不住给你把椅子呢,你可注意呀,到时候别忘了我们的好处。”
刘云冲大伙笑着点点头,顺盘山道进了连云山,穿过几条大寨,一直来到中平大厅。刘云一看这院挺敞亮,正厅是五间,都挂着斑竹帘子,喽兵第二次进厅禀报去了。时间不大就回来了,笑呵呵说道:
“请进,请进,寨主爷叫你进去。”
刘云挑帘笼进了来,一看大厅正中是一把虎皮高交椅,两旁有刀槍架子,还站着十几名彪形大汉,各拿兵刃在两旁站岗。他往正座上一看有个老头,这老头身材高大,这张大脸蛋一子好象铜锣似的,红光满面,须髯飘洒前胸。别看已六十多岁了,仍然十分的一精一神,虎头虎脑的,难怪人们管他叫虎头大王。腰里挎着把金背七星刀。刘云往两旁瞅瞅没有三鼠,也没有闵氏父子,心说他们上哪去了,在没在连云山?心里边就画了个问号。赶紧紧走几步一抱拳:
“寨主爷在上,小民刘云这厢有礼了。”
老侠客王令手捻须髯往下看看,一瞅这小伙长得平头正脸,面如冠玉,唇似涂硃,果然跟玉兰长的极其相似。不用问,一定跟玉兰是亲姐弟,骨血的关系,所以模样相同,但是也得详细地问问。
“小伙子,哪里的人氏?”
“钱家庄的。”
“原籍是哪的?”
“江西。”
“家中都有什么人?”
“没人,都死光了。”
“嗯,你父在日做何职业?”
“我爹活着那会儿是做买卖的。”
“怎样死的?”
“病死的。”
老头一听不对,好悬没把事弄错了,但又一想,这孩子说的是实话吗?因此老头就怀疑上了。他没接茬往下问,转了个话题又问:
“刘云,你到我这连云山所为可故?”
“大寨主,我打算登高一步加入您的山寨,您赏给我碗饭吃。”
“那既然你打算入伙,会什么本领吗?”
“会,我自幼学过武术。”
“那好,我可不是刁难你,凡是到我们连云山来的都得露露手头,既然如此,你就练练我看。”
刘云毫不犹豫,把大衣闪掉,勒了勒带子,一伸手把十三节链于槍拿出来了。老头一瞅他这条槍雪白瓦亮,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而且他这一脱一衣服露出百宝囊,鼓鼓囊囊里边肯定有零碎。王令就在旁边看着,道:
“刘云,那你就练练我看看吧。”
“大寨主,那我可就献丑了。”
刘云说完,“哗棱棱”一抖十三节链子槍,走形门,迈过步,开始就练开了。这一练,把大厅里的人全给吸引住了。王令一看暗挑大指:好功夫,看来这孩子平日没少服苦哇,不然的话练不出这么好的槍法。单说刘云,练武是假,心里可就合计时了。心说张德寿说了,这老头可不是东西,只要把他整死,我才能夺取大权,那时候我才能抓住三鼠和闵氏父子。他心里想到这,偷眼观瞧,一瞅王令手扶桌案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瞅他练武,刘云就抓了个机会,“唰唰唰”,离着就不远了。冷不丁使了个夜叉探海,这一槍可厉害,一抖,一道寒光,直奔王老侠客的哽嗓咽喉。王令正看他练武呢,可没提防到这一手,“噌”一声槍就到了。老侠客哎呀一声往旁边一甩脸,槍尖子贴着他脖子就过去了,一股凉气好不吓人哪。小英雄这一槍没扎上,他也有点慌神了。手腕子往下一顿,槍回来了。抡起来奔老头头顶便砸。王令打垫步往旁边一纵,这一槍正砸到桌子上。“啪——”,把壶碗都砸碎了。刘云一看第二下也失败了,鼻子尖就冒了汗了,迅速拽出一颗梅花毒蒺藜,就是打那五毒钉。一扬手,奔王令就打下去了。“嗖——”王令一低头,这颗五毒钉正好打到墙上,“嗤”,一冒火星,然后“噹啷啷”落地。王令心说,我跟你一无怨二无仇,你因何对老夫下其毒手呢?这时他也缓过手了,拽出金背七星刀,“悠”,就跳到刘云面前,把刀往空中一举,高声断喝:
“呔,娃娃你这是何意?”
刘云挺聪明,一看暗器也打空了,心里没底了,就知道这王令不是好对付的。他“扑噗”一笑:
“寨主爷您别生气,刚才我那是跟您开个玩笑。”
“啊,有这么开玩笑的吗?”
“寨主爷您不知道,我没上山以前有不少人向我介绍,说您老人家叫虎头大王,不但胆子大,能耐还高,老实说,我有点不服气儿。因此呢我刚才试验试验,您老究竟有多大能耐,这回我算心服口服了,果然武功盖世,不比寻常。”
“嚄——是这么回事,你不是要谋杀我?”
“那我怎么能敢呢,我还依靠您老人家吃饭呢。”
“哈哈哈哈,年青的娃娃,往后做事可不要这么莽撞,我要一下躲不开,岂不把老命送掉。”
“是,我一定注意就是。”
“好吧,你练的这功夫真不错,老朽挺喜欢你,就把你留在连云山上。”
“来人哪,领他到下面用饭,然后再来见我。”
喽罗兵把他领下,刘云饱饱地吃了一顿,歇了一会儿,又回到中平大厅。这会儿,老头也吃过了,还到后面去了一趟,把这事跟女儿玉兰说了。刘玉兰闻听就是一愣,眼泪“唰唰”就掉下来了。
“天哪,难道说老天真睁眼睛还给我留了个兄弟,但盼着这个刘云真是我胞弟。”
老头见状也很难过:
“丫头,但盼着你们骨肉一团一聚,我方才说了,让他还回大厅。你不妨到窗外看看。要是,你们姐弟就一团一聚,要不是就算啦!”
爷俩把这事定好了,王令回到前厅,玉兰在窗外偷看。这时刘云进屋了,向寨主行了一礼。王令让他坐到旁边问道:
“孩子,吃完饭了?”
“啊,吃完了。”
“好哇,你初次到我的连云山,我也不能给你安排什么职务。将来看看你干的活计怎么样,要行的话,我一定重用提拔于你。”
“多谢寨主爷。”
“嗯。刘云,刚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您是指什么说的?”
“你家究竟住到什么地方?”
“我没跟您说吗,钱家庄啊。”
“原籍?”
“江西呀。”
“你父亲真是买卖人?”
“是,那一点错都没有,我说的都是实情。”
王令连问几遍,刘云也没改口。老头暗想,这孩子怎不说实话呢?也不知女儿玉兰认没认出他兄弟来。老爷子背着手在屋里来回遛。刘云一看机会来了,老匹夫刚才我杀你没杀了,这回我何不二次试验试验。一伸手又拽出一颗毒钉。这阵儿老头脸正盯着窗户,后背冲着他。刘云一抖手“看家伙吧!”一道寒光直奔王令。王令就觉着背后凉风吹来,心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