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回 拂众意云虎窃楼图寻宿店君召入古庙
却说飞云子见云虎如此言语,当做真言也就不敢再问。但道:“二哥既是如此,也免得遗臭万年,小弟与大哥大约明早便须动身了。因施大人钦限在即,万大哥又远道而来,若大哥不允君召同去则已,此时既已允许,迟早皆要去的,何必在此耽搁?二哥!这包裹可无须再解了,好在明日便要起行,免得临走时,再行收拾。”云虎此时只得糊涂答应,也不说出缘故,竟自携带着包裹,向旁边书房去了。云鹤当时也就出来,复行饮了数杯。看看天色不早,只得命从人将残肴撤去,安排普润与君召安息。然后回转自己书房,与云龙议论些山上的事情。且说万君召同普润来到个小方轩内,见西首一个大大的房间,点着玻璃灯球,上下设着两张一床一铺。两人到里坐下,君召道:“蒙师父大力解了此围,实为万幸!但二哥匆匆席散,不知明日果否动身,若再迟延,岂不令大人在淮安盼望?”普润道:“俺们不答应则已,既已允你同去,少不了飞云子总要动身,若能此人前去,还怕这件事不成吗?”彼此在内议论,一面只得和衣睡了。普润本是个浑人,头落枕边鼾呼睡去。君召恐飞云子仍有推却,而且云虎在席间忽然走去,情形甚为可疑,设有变动,这便是空跑一趟了。一个思前想后,总难睡熟。到了四鼓以后,方觉得身上困顿,沉睡下来,未到五更,早有普润起来,高声叫道:“万贤弟!此时不早了,你既有要事在身,还不到前面催促吗?”君召为他惊醒,于是拗起身来,将灯剔亮了,复行将衣服整理了一会。然后来到厅前,天色才觉微亮。普润便呼么喝六,将孩子们唤了起来,一面命人打面水,一面招呼到里边催促。停了一会,云龙亦走出来,问道:“三弟已起身吗?厨下已招呼置办馒头,稍停出来,我等便可饱餐赶路。”正说之间,飞云子也就走出。当时四人净面漱口,专等云虎前来饮食。等了好一会功夫,只是不见动静。普润着急问道:“二弟昨日在先睡觉,此时我等俱已起身,难道他还没睡醒吗?再不出来,咱便要先吃了。”云龙见普润一性一急,只得命人到前书房喊叫。谁知过了一会,那人回来说道:“二爷昨晚酒后,回转书房,将那口佩刀带了去,说是下山去了;若有人去问他,便说到淮安访案。看书房的胡德听他说这言语,疑惑他便为施大人之事,前去助他破贼,故而未来禀报。方才小人去问,方知这事,二爷是一一夜未回,不知向何处而去,且请你老同万将军先去吧!”君召听了此言,不觉吃了一惊,忙向飞云子问道:“二哥与贤弟是不住一处吗?”飞云子道:“这里边本有五个书房,为我弟兄五人所住,因敝眷居住后山,偶来此间,稍觉便当。不料二哥昨晚席散,复然下山,想必他是不愿前去了。所幸大哥与普师父皆在此间,若能同行,非是小弟夸口,这山头定可破下。”普润道;“既是二弟去了,此时说也无益,我得赶快饮食,下山赶路。”说着便拿了数个馒头,夹一着牛肉葱白大嚼起来。云龙也就一同饮食。早有孩子们打包裹,摆在厅前,专等他四人行路。
众人吃完早点,君召向飞云子道:“多蒙贤弟盛情,此去定可成事;但不知那幅楼图,可曾带下吗?”飞云子道:“此乃最要之事,何能忘却?大哥在此稍待片刻,小弟取来如何?”说毕,转身到了里面,以便取那物件。谁知走进书房,再向那书柜内一看,早吓得魂飞天外。忙将管书房的孩子喊来问道:“这柜子除你那里有这钥匙,旁人决不会开,今日天气尚早,你开这柜子何事?”那个孩子转眼望去,也就如木偶一般。过了半晌,方才说道:“昨夜二爷进来,听见这柜子响动,小的只道是爷招呼他来,故未进去看视,想必就是他开的了,但不知里面携去什么?爷且查它一查,当可知道。”飞云子听了此言,也就猜着八分,只得将一抽一屉掀一开,翻了一会,那个齐星楼的原图,早已不知去向。当时心急如火,只得匆匆出来,向云龙说道:“大哥,不好了!二哥昨晚下山,谁知将楼图窃去,这便如何是好?”万君召听了此言,自是格外焦躁,又恐飞云子借此推却,未必真有此事。当时大笑了一声,向着普润说道:“普师父!我万君召也不是个孩子,只因与云家弟兄非泛泛之交,故允了施大人这差事,此时鹳弟说原图窃去,眼见得这琅玡山不能打破,可知这事尚小,教俺如何回去?知道的,说咱吃空了这趟辛苦,连自幼的兄弟皆不能请来,还说什么义气;不知的,还道小弟躲避艰苦,假意说项。那里有兄弟的物件,哥哥盗去之理?这不是掩耳盗铃的话头吗?”飞云子听他所言,知他是疑惑的意思,不禁急道:“万大哥!你我是相好多年,也不敢如此欺人;今日如小弟慌说,咱云鹤便有凶恶报。大丈夫明去明来,不答应你则已,既已允你同行,岂肯半途推却?也罢,少不得小弟与王朗翻脸,这楼图尚有一副张存在他楼上,等小弟到了山东,将此图盗出,交与大哥办事,那时便知咱云鹤了。”万君召见他如此着急,方才深信不疑。只得说道:“贤弟何必如此?愚兄也是情急了。果能如你所言,不过多一番手脚,随后大人面前,当竭力保举便了。现在天已不早,咱们就此走吧!”说罢,同普润、云龙等人各自带下包裹,一齐下山,向潼关前进。
行了数日,已到了陕西境内。这日天气将晚,满望着前面有个村镇,以便借宿一宵,次日再走。谁知一直大路,走了有二三十里,依然不见个村落。众人又走了数里,见前面隐隐地有带廊房,为树林遮住,普润说道:“万贤弟,前面有人家了,你可先行一步,无论这人家是谁,问他要些面饭,与我等充饥,然后再向他借宿。”君召听了,无奈为自己事件,当时不能推却,只得答应前去。到了树林前面,趁着月色将那房屋一望,谁知不是个住宅人家,乃是一座破烂的古庙。当中一块白色的匾额,模模糊糊辨认不出上面的字迹。心下暗急道:“他仨人前来是个勉强之事,到了这荒落地,难得有个人家,谁知又变做古庙,眼见得是没处借宿了。”一人正自踌躇,忽听喀嚓一声,山门大开,里面出来一个大汉,嘴里高声叫道:“老大,你在这里稍待着,小弟取些野食来,请你老下酒。”说着,两手将山门一带,直向大路而去。君召此时,好不欢喜。赶紧将身躯向树林内一隐,等那大汉走去,复到了门前,心上想道:“这必是我辈中人,在此做个腰站,他既有酒可饮,自必也有面饭了。且待我进去观看观看,如果是个软货,或是熟人,便免得我们动手。”想毕,转身就走。打哨子叫普润等在前面等着,自己将长衣掀着,两脚踏着实地,一个箭步蹿上墙头,展眼向里面看去。只见窗槅眼里露出一线灯光,知道有人在内,随即飞身下了墙头,蹑足潜踪,到了窗口,偷眼朝里望去。不知里面果有何人,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