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页
天涯知识库 · 雍正剑侠图
目录
位置:主页 > 古代文学 > 古典侠义小说 > 雍正剑侠图 >

第四十一回 康熙帝赦免童海川 铁木金落脚北京城

上回书说到:童林押解囚车来在北京城,自己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打发刘俊他们先回家,然后来到帽儿 同北衙门。白守备大人正在当值,差人往里走,来到里面书房咳嗽一声,堂役打里头出来了:“大人有事吗?”“你给回一声,现在奉圣旨下 南捕盗的童林已经把差事解到了,听大人的示下。”“您候一会儿。”堂役把公事接过来进了书房,呈给白大人。白大人看完了,说:“好吧,来呀,把差事起下来,准备升堂。”外头梆点齐敲,白大人换好了官服,戴好了大帽子,手下的跟班拿着马褥子、水烟袋一切应用之物,打书房出来,赶奔大堂的后门。从后房门进去,转过了屏风,来到大堂口公案后头落座,两旁边快壮皂三班人役,再加上马快班、步快班八班人马,在两旁边排班站立,二十名护卫站在背后,案前左右一边一位京承大人,还有各科各方的师爷、书办、招房,录供的、缮写的,该坐的坐着,该站的站着。这是堂口儿啊,了不起呀!早有人把差事提了下来,“来呀,带童林1

童林进来了,跪在堂口磕头:“草民童林拜见大人。”“此番下 南如何捉拿钦犯,有无拒捕等情,要你从实地说来,不准欺骗本衙门。”“谢大人,草民不敢欺骗大人。”就把捉拿盗宝二贼前前后后细说一遍。完了,让童林画了押,大人吩咐:“带韩宝、吴志广1这是九门提督衙门,韩宝、吴志广岂敢含糊?不由地机灵灵打个寒战。他们往堂口一跪,其实他们口供完全串通好了。白大人也不过草草了了地一问,画了押,过路衙门嘛!白大人把公文备好,把他们三个人的口供也都画了招,放在一块儿,派了四名护卫和绿营的一百名官兵,还有云南府的四十名官兵,由白守备大人带着,直接从后门把二小押解到南衙门。

来到刑部衙的衙门口,车辆停稳,兵丁在两旁边一站,保护着差事。海川带着公文,跟着四名护卫来到衙门口的角门。值班的还是郭豹:“哟!这不是童教 吗?你的事情轰动了南北两城,老弱妇孺,没有不知道您的。来吧,请进来。”连同四名护卫一块儿来到里面,把公事一样一样验看清楚,然后带着公文往里走。来到书房,刑部正堂张翔雨在书房里,刚刚下朝,自己坐在书房喝茶。这时候,堂役进来,把一样一样的公事放在桌上,张大人看完了,吩咐一声:“升堂。”张大人马上把官服换好,戴好了大帽子,翎顶俱全。照样当差的拿着马褥子,捧着水烟袋应用之物,有人把公文抱着,一直来到刑部大堂。南衙门是执掌生死大权的地方,北衙门进去死不了,南衙门要说砍马上没命。郭豹出去传堂官的堂谕升堂,快壮皂三班人役各持鞭牌索棍站立两厢,喊喝堂威。皂班头进来单腿一跪:“禀大人差事带到。”

张翔雨坐在堂上:“来呀,带原差。”堂役出来高声喊:“堂官钧谕下,带原差1海川赶紧往里走,匍匐在地:“草民童林给堂官大人磕头。”张翔雨心说:童林啊,为你这点儿事,险些把我这二品前程闹掉哇0下跪可是童林?”“正是草民。”张大人一瞧,不错,这是王爷 的教师。“你要从实讲来,不许欺骗本部堂。”海川又从实细说一番,画了供,然后退下堂口。

大人一拍惊堂木:“来呀,钦犯韩宝、吴志广。”“带钦犯——”堂口一喊,韩宝、吴志广吓得直哆嗦,从脊梁沟儿发凉,韩宝、吴志广规规矩矩,脚戴着镣,皂班头拉着脖链,来到堂口,一托脖链,两个人双膝点地,跪倒了磕头:“罪犯韩宝、吴志广参见大人。”“你二人抬起头来1“有大罪不敢抬头,唯恐冲撞堂官大人的虎威。”“当堂无罪。”“谢大人。”“韩宝,你二人真的吞了熊心、吃了豹胆,竟取在大内盗走国宝,以身试法,还不从实讲来1“禀大人,韩宝、吴志广弟兄二人自幼学习 武艺,听说童海川在雍王府内充当教 ,以为他出身农民,没有什么好本事,因此一时赌气。我们武林之中的前辈也有过这种事,从大内盗出国宝,叫流芳千古,不怕千刀万剐。我们为的是跟童林赌赌能力,没想到这件事情触怒了朝廷国法,请求大人笔下超生。”“你二人所说是实情吗?”“不敢欺骗大人。”张大人不愿追穷,道:“来,画供1口供画好了,标好了牌子,然后把他二人押入监牢。海川是差待外押,在衙门里头随便爱上哪儿上哪儿,出大门不成,就算软禁起来了:因为你的官司还没完呢,皇上还没有来旨意呢!皇上说放你,当然就没事了;皇上说不放,你得在这儿待着,这叫差待外押。最后给云南府打回了公文,囚车及四十名官兵完全回转云南,就算销票无事了。

张大人把所有的口供完全都带好,然后放在护书内,有跟班的拿着,大人传话回私宅就散堂了,大人上了大轿,“呛啷啷”十三棒金锣响,大轿启程,穿大街越小巷,赶奔东四北三条 同西口路北,到了自己的私宅。张大人来到书房以内自己坐下,换下了官服,擦脸漱口喝茶,吃完了饭,赶紧让师爷草拟一分折本,师爷拟完了,张大人亲自看看行了,然后工笔缮写,把所有犯人口供也完全放在里头,这叫奏带夹章,当皇上看的时候,不单看自己的折本,也要看犯人的口供,一切写得十分详细,然后标好了红头白牌子,也入在折本上面,这叫牌子,上头写着:“刑部正堂张翔雨跪奏。”

次日五鼓,灯火通明,大人起来梳洗已毕,带好了折本,然后坐大轿直奔东华门朝房,来到朝房把灯笼,也就是官衔灯,放在门口外边,张翔雨就在候旨地方坐好了,官员们陆陆续续文东武西全来了,到了时候,宫门开开,官员们纷纷地直奔养心殿,文武官员按着品级陆陆续续站好。等静鞭三响,驾升养心殿,四名小太监把所有奏事处递来的折本牌子都放在上面,在龙椅左肩下站着四司八处督领事梁九公,下垂首是抱黄本的鄯起,眼前头跪着的是八大朝臣,以神力王爷 额尔金泰为首,匍匐在圣驾前。剩下的文武官员都在殿外丹墀之下两旁边跪好,叫哪位哪位进来。吉祥金炉内点满檀香,香烟缭绕。这个时候,太还没冒嘴儿,里外灯火通明。康熙让他们把折本拿上来,捡紧要的关节看,上头都有引黄,如果说不是紧要关节的,那么就草草的看几眼 朝臣们办。看来看去就看到张翔雨的折本,从头详细看完,康熙皇帝知道,童林打官司,贼人盗国宝陷害童林,奉圣命百日,早就逾限了,但有皇子龙儿递来的求恩折子,让自己宽限。国宝还朝,康熙皇帝这个气儿就消了,御笔朱批:“童林戴罪捕盗,国宝已然还朝,钦犯就擒,将功折罪,从此销票回府,好好当差,侍奉皇子。”下边写着:“韩宝、吴志广盗国宝罪犯天条,秋后处斩。”底下写着:“钦此。”公事办完,康熙散朝了。

海川放出来了,顿时觉着身上轻松多了,溜溜达达穿着大街越着小巷,赶奔安定门里富贵巷雍亲王府。府门前冷冷清清,没有人,海川就过了王府,奔自己的府内,见过爹爹母亲,跪道:“不孝儿童林,久在外面,使二老为儿担心,真是罪该万死1说着连连磕头。举家 圆,悲喜 加。老人问了问外边的经过,海川不敢说实在话,怕二老受惊害怕,只把献艺贺号收弟子这些事说出来,让二老欢喜。然后把刘俊他们叫进来给师祖父母磕头,二老夫妻自是欢喜。问了问名字年龄,然后告辞出来。海川叫小弟兄带着礼物,一直到来王府庄园处,给众位见面不提。

这天,师徒们刚从功房回到前厅,家人韩路跑进来:“侠客爷!何二总管送信来,盗国宝的韩宝、吴志广越狱逃跑,刑部堂官张大人记大过一次1

真像晴天霹雳,可把海川吓坏了,连屋都不敢出,怕来一个二次捕盗,如何是好?海川足不出户,叫弟子把从前所练的套路全搁下,只练八卦掌。

这一天,海川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溜溜达达出富贵巷口,往南奔北新桥、东四、东单出崇文门,过河走东河沿,一直到前门五牌楼。这是前门外最热闹的地方,商贾云集,人烟辐辏,繁华似锦,车水马龙。海川站在这里发怔,见一位年高长者,海川一抱拳:“老伯,我跟您打听个地方。”“行行,你打听哪里?”“请问琉璃厂在什么地方?”“你进廊坊头条,到西头走北火扇,出去就到啦。”海川就按着老者的话,顺着廊坊头条走到西头,由于不认识北火扇,他可就往南来走到大栅栏西口,糊里糊涂地来到李铁拐斜街。

往前走不远,见路北一座敞亮大门,左右门槐,东面的走马门,起脊的门楼,五层台阶,大门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风雨不透,海川纳闷:这里干什么呢?他来到人群的后面,把纸扇往脖子上一插,问前边的人:“大哥,这里边干什么呢?”说着挤到里边一看:“啊?”靠边儿放着一辆牛肉车子。

喝!这辆车是新打制的,全都是榆木,铜铁件,尺寸可大,车轱轳都还没什么泥哪。车板儿上蒙着崭新的蓝布单儿,放着个茶汤盘,上面摆的两扇牛肉,足有一百多斤,铜盘上秤在上面放着,牛肉刀、钱匣俱全。卖牛肉掌柜的看上去不到四十岁,肩宽背厚,穿着白小坑蓝裤子,系着蓝围裙,穿白布袜子,方头儿皂鞋,四方大脸,剃着青头皮儿,粗粗的辫子在脖子上一盘,浓眉阔目,鼻直口正,青 子茬儿,满脸忠厚。他面冲台阶上的一位大个儿和一位矮身材的人,好像要跟买牛肉的打架似的。站在自己旁边的这位,十六七岁,一条黑辫子,也系着蓝围裙,像个买卖人。可巧这位也正回身,海川问他:“这位大兄弟,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这位也爱说:“朋友,您问我,就算问对啦。”就从头至尾叙说前情。

原来这位卖牛肉的是清真大爸,姓铁名禄字木金,祖居在河间府城北四十里铁家寨,父母双双去世,弟兄三人度日。他大哥姓铁名唤铁福,是个读书人,经文非常熟。三里村五里店的提起铁大爷,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人只是心眼儿多,自己总有个小算盘儿。铁大奶奶为人忠厚,持家有法,是个贤内助。二爷铁柱,没念过书不认字,只会种庄稼,为人憨厚,不多说不多道。由于兄长常年在外教书,二爷铁柱把一年所做的活,一五一十都禀嫂嫂,做到无私财,无私蓄。二奶奶也很老实,一天到晚该做的一定做完,从来不多问多管。可三爷铁禄就不成了,他们家中本来是个财主富户,水旱丰收的好地十顷,银钱浮财几万两,可三爷只爱使拳弄棒,一天到晚结 很多人打拳踢腿,使刀耍槍,一块儿吃一块儿喝,没了钱就跟二哥大嫂子要,银子花得像流水儿。三奶奶是河间府城里洪大爸的独生女儿,洪大爸富贵一方。铁三奶奶在钱上不计较,把母亲给的钱也都让丈夫花掉。铁二爸对三弟更加疼护,总怕三弟的钱不够花,经常问他,有钱花没有?铁大奶奶也是总怕小叔受委屈,尽量背着丈夫照顾三爷。无奈这铁三爷没心肺,只要哥一回家,总要提出钱不够花,铁福可就留上神啦,对帐目抠得紧啦。这还不算,他想着一家人除去老三外,都是省吃俭用,只有他大手大脚,不事生产,只知花钱,将来总有一天为钱而兄弟阋墙,没有百年不散的宴席,干脆分家吧。

他主意拿定,请假回家,到了家中在书房休息,让家人把二爷找来。铁二爸在地里干活,一听赶忙回来,见着大哥,立刻行礼请安。铁福知道二弟疼老三,又看他喘着气跑回来,就说:“兄弟呀,先喘喘气,咱们哥儿俩坐下一块儿聊聊,你先别着急,定定神,擦擦脸,喝口茶。”哥儿俩坐下了。大爷看了看二兄弟憨厚的脸儿,说道:“兄弟,今天我请你不是为别的事儿,就因为咱们弟兄没有合力创产守业的能力,光靠继承先人这一点儿遗产,不过十来顷地,怎么成呢?论起来咱们在铁家寨虽然不算头等户,也算过得去。

但是有一样儿,可得好好地干,老老实实地守着呀,常言有句话:创业容易,守业难,不用说家中多添个一亩半亩的,只要守住了祖业产,不给老人家丢人,不给前辈丢脸,不把地给折腾出去,我认为咱们就是好子弟。“二爷一听可就愣了,”哥哥,您跟小弟我说这个干什么哪?说真的,小弟我除去种地以外,一无所有。“”我没说你,我只是跟你商量商量。咱们老三在外头 了很多的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练武,成天牛肉、羊肉的总吃着,他花钱就要多,他本人不会挣,就得跟咱们要。咱们给了,好兄弟好哥哥,这没的说。

但是咱没有铸钱的炉呵,一旦供给不上他了,弟兄可就会变心哪!早晚这十来顷地叫老三给折腾出去完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二爷听了哥哥的话,认为很有道理,便问:”哥哥,那您说该怎么办呢?“大爷想了想:”兄弟,你可别多心,你要是依着我,咱们把亲戚朋友都请来,跟老三分居另过。他自己掌钱用钱的时候,必然乐意,等他把钱折腾完了,也让他尝尝这个没钱的滋味,要是按照三一三剩一,三股儿分,咱们俩决不致于挨饿。“铁大爷把话说完了,看着二爷。

铁二爷听了哥哥的话,大吃一惊。脸上立刻现出很惨淡的样儿,说话都发颤了:“哥哥,您这个主意好倒是好,头一样,顾全了咱们兄弟的脸面,又保证了自己的生存,还能保住产业。可有这么一说呀,您是读书认字的人,又在外头教着学哪,再分一份儿家产,当然是挨不着饿。我虽然没有别的本事,可我会种庄稼,我又没有妄为花钱的地方,过日子没有漏行,再说祖上的可怜和赏赐,也不会让我挨饿,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嘛!咱们哥儿俩一个种地,一个教书,说真的,身体都很软弱,老三的身体健壮,也是你我弟兄的威风啊!真要因为别的事分家,还可以,要是因为这,老三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又好 个朋友,分出这点儿家产去,用不到三年二年,就得花个山穷水尽,一无所有。常言说得好:兄弟如手足。难道你我看着兄弟挨饿不成?”铁二他说到这儿,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老二的话使大爷很受感动:真没想到,我们老二目不识丁,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看来比我这做哥哥的强呵,便安慰道:“老二呵,你错怪了哥哥的好意了。不是说分了家以后,谁走到谁门口儿都绕着走,谁都不理谁。

十几顷地,就咱们这个小家,老三花起来那是没底的深坑。你想过没有,如果他要你就给,等你给不了的时候,手足都能变仇人。现在咱们哥儿仨分了家,各过各的,你说得对,他过不了。等到他把浮财花完了,他必要卖地,咱们哥儿俩不说话,他那地卖给谁去?谁敢买?我也不瞒着兄弟你,这些年哥哥在外头我也攒俩钱儿,这笔钱,不算哥哥我一个人的,什么时候老三卖地,咱们暗中买过来,把地卖完了他还有什么出手的?到那个时候儿咱都不管他,当他明白灯前是火了,知道难了,知道好歹会过了,败子回头金不换,咱们再把老三找来,把原业合在一起,咱们还是好弟兄。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叫先小人而后君子。“老二擦了擦眼泪,”哥哥,咱们都是清真,咱们办事可要对得起主啊0”嗨,老二你这叫什么话呀?“”要是那样,哥哥,就这么办吧。“”好吧,我通知亲友,咱们就定在后天初三,你上街去买点牛羊肉,买点菜疏,咱们请亲戚族长们吃一顿,把这事儿办了,老三由我通知。“哥俩商量好了以后,大爷便通知了,连铁三爷的老岳父洪大爸,都给了信儿。派人告诉老三,初三上午大哥找他有点儿事。

铁三爷这些日子正在操持把式场的事,打算打个兵刃架子,买点儿军刃,大家伙儿这么一练,那才是不错呢。可是有一样儿,需要俩钱儿。正在这时,听说大哥回来了,三爷思忖:那太好了,到初三跟哥哥提提,让他们哥儿俩给我弄一百两银子,就全够了。铁三爷想得很好。

到初三正日子这一天,炖了一锅牛肉,准备了点羊肉做炒菜使,一切都准备好了,亲戚朋友该请的全来了。大家伙儿坐在客厅,哥儿俩陪着,把他俩的意思跟大家提了,大家也认为还可以,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弟兄们也是这样,父母不在了,早晚得分居另过,一会儿的工夫,铁三爷来了,挑帘栊进客厅一瞧,不对呀!不但有自己的老岳父洪大爸,还有本族的老族长,还有几位都是道高德重的老街坊,这是干什么?挨着排的见完礼,见过俩哥哥,往旁边儿一坐问道:“哥哥,您叫人告诉我说今天家里有点儿事,什么事儿?”铁三爷看着大家伙儿,没有言语的,铁大爷看了看三弟铁木金,然后解释着说道:“兄弟,把亲戚朋友请来几位,咱们有两句话,跟亲戚朋友讲一讲,爹娘都无常了,剩下咱们哥儿仨,给咱们留下这日月,要说富裕,并不算富裕,要说不富裕,也还够过,三人合成心,黄土变成金。哥哥我在外头教份书,你二哥在家里操持家务,兄弟你要帮着你二哥撑起门户来,按理说,咱们还是好日月,可是这些兄弟你都不喜欢,就好练武,一天到晚跟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们在一块儿吃、喝、花钱,没有别的。到底咱们乡下人练武干什么?为跟人家打架去还是为了防身?你不欺侮人,谁欺侮你呀?看起来兄弟你练这东西是一点儿用也没有。但是你花的钱,比家里的花销大得多呀!咱们这小日子儿,说真的,可不够哇!兄弟你如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就应当把这刀槍剑戟的搁下,好好帮你二哥照料家务,大家拾柴火焰高呵,咱们这小日子会蒸蒸日上。今天请来朋友、亲戚,老长辈们,也就是规劝你把这刀槍剑戟扔下,今后好好地过日子。如果你不乐意,咱们这家填不满你那没底儿的大深坑,等到家里没钱给你了,兄弟阋墙,手足反了目,让亲朋耻笑,咱们不如好离好散,先小人后君子,咱们把家分喽,把家业分成三分儿,尽你挑,然后咱们分居另过,各开门户。今后谁过得好,谁过的坏,就谁也管不着谁了。兄弟,你看怎么样?”亲朋都没有搭茬儿的。

铁三爷一听,明白了!看来我这钱花多了,哥哥都是好哥哥呀,一奶同胞,恐怕是妯娌当中有闲话。三爷想的可不对,大奶奶、二奶奶都十分贤慧,尤其跟三奶奶之间,妯娌姐儿仨,感情非常好,跟亲姐妹一样,人家姐儿俩可没在丈夫跟前说过一句三爷的坏话,不但如此,还总劝这哥儿俩:爹娘死得早,老三小,咱们自个儿节省着点儿,不能屈了他。铁三爷一抱拳:“大哥,我除去多花几个钱以外,没有别的错事,钱花多了,两位哥哥提出来了,这是对我的规劝,练武就为打架?我看不见得,看起来没用,一旦到了时候还是有用的。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我立志练武。您不提分家,我们还照样过,您提出来了,冷饭再往一块儿攥 儿就不容易了,那咱就分吧1大爷说:“好!兄弟你既然乐意了,咱就这么办。”说着拿出三张纸来又道:“咱们老宅的房子一共是二十四间,分给两个人,咱们场房子十八间,房子次点儿,多六间,这算一份儿。所有用具,三一三剩一。家里一共九顷六十亩地,一人三顷二十亩,薄碱沙洼,都分开均匀喽。另外,一家还能分到五百两纹银,也就是这么个日子。兄弟,你看你要哪份儿?”铁三爷一想:我要场房子,离着村儿远一点儿,也别跟俩哥哥在一块,反正我也过不忒好。就说:“我要场房。”“那么咱们立个字据,大家伙儿吃吃喝喝,完了事儿以后,三天以内,你跟弟妹把你这份东西完全搬到场房,回头我派人把房给你拾掇拾掇。”洪大爸始终没说什么,洪大爸心说:我就这么一个闺女,给你们家老三了,我家日月比你们大十倍,将来可不也得落到姑爷手里吗?

吃完饭散了,各跟自己的屋里人一说,三位奶奶哭得跟泪人儿一样,谁也不愿意离开谁。准备车辆,三天以内铁三爷两口子把东西搬到场院。三奶奶会过日子,而且活儿好,大裁小铰,扎拉锁扣,没有不会的。三爷好花钱,三奶奶管不了。这回三爷倒好了,没人管了,跟朋友们说:“行了,把我家的房子收拾出三间来,拉几车土,把地一砸,搭好兵器架子,咱们就可以尽情地开练了。”果然,三爷把各种兵器全部买齐,又安上大锅,准备大灶,一天到晚炖牛肉烙大饼不闲着,谁练饿了随便就吃,还时不时地对三奶奶说:“你给我拿一百两银子。”三奶奶惹不起,要什么就给什么呗。不足半年,这点浮财全部花荆三爷还得接茬儿用钱哪,就说:“三奶奶,再给我拿俩钱。”“家里可没钱啦。”“怎么?这钱花得这么快呀1三奶奶把帐目拿出来了。三爷无可奈何地说:“哎呀,那我还得用钱哪。”“你实在要用钱,我就回趟家。”“不1铁三爷知道岳父家里虽有的是钱,但是他这人耿直。

我好花钱连我哥哥都不乐意,老丈人就乐意啦?就跟三奶奶商量:“卖点儿地吧。”这事儿叫铁大爷和铁二爷知道了,哥儿俩一商量,托出中人来“买”,结果三爷卖了四十亩地。一来二去钱又没了,接茬儿再卖,卖来卖去卖到三年头儿上,卖得是一干二净。场院的房子,十八间已经卖了十二间了,大饼没有了,这些练把式的就全不来了。

铁三爷打了一条大铁棍,庄家六式棍练得还真不错。自己给这条大铁棍起了个名字,叫“三顷二十亩。”虽不说两口子对泣,但是吃、喝、花都不方便了。最使铁三爷难过的是素日的宾朋越来越疏远了。铁三爷打家里出来,溜溜达达到街里头转了个圈儿,素常素往在家里吃牛肉大饼,哥哥长、哥哥短叫他的那伙儿朋友,现在远远一瞧铁三爷从那边来了,“滋溜”钻 同了。

世态炎凉,钱没了, 情也就跟着没了。看起来:穷在长街,伸出两只神仙手,抓不住一个知心朋友;富在深山,架三门大炮,也打不出去这无义的宾朋呵!三爷慨然长叹,小伙子转身形往回走,回家了。来到屋里,坐下长叹了一口气。三奶奶问:“你为什么叹气呀?”“我真没想到,过去在一块儿这些练武的,瞧见我就躲。其实我也不跟他讨,我也不跟他借,我只是惦着跟他说两句话,问问他的功夫如何了。这使我铁禄心里难过,想不到世态炎凉到如此地步1“三爷,我想这不算什么,三顷二十亩地卖就卖了,如果认为这些个宾朋对你不好,那就应当败子回头,就得自己好好儿过了。有这么句话: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我可以到娘家去,跟我爹说一声,让他给咱们万数八千银子,咱们把地都买回来,你我夫妻好好儿地过,你看好吗?”“不,三奶奶,指亲不富,看嘴不饱。”“那也不是外人哪!再说我爹家里又没仨没俩,爹娘疼我,将来日月还不是落到你我夫妻手里吗?但是你也得好好儿过,日月再大,咱们要不会过日子,也不行呵。”“三奶奶,不!我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呀,我的三爷?”“我北京还有很多朋友呢,他们都开的是把式场,说真的,到了北京一句话,万数八千银子,那算什么呀1“哟,真的呀?”“我怎么还唬弄你呀。”“那你的意思?”“干脆,咱们把这几间房也拆了,把这……你还有钱吗?”“我没有了,就剩下头上这点首饰。连房子带首饰,能弄个百八十两银子。”“那我雇辆车,咱们哪,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行李往车上一放,上北京找朋友去。嘿!到了北京城,三转两转,咱们就得转发了。到那个时候,衣锦还乡,也让这些无义之人看看我姓铁的!他们理我,我都不理他们1其实,铁三爷这是说气话,他北京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他就是对亲朋的白眼儿瞧不上,惦着离开家乡。要知道,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哪!三奶奶是个晓三从、知四德、贤慧的女人,丈夫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所谓“夫唱妇随”。说好了以后,就把这点儿家当全部变卖,雇好了一辆大车,跟任何人不提,三奶奶想回家看看去,铁三爷都没让。两口子把东西收拾好了,铁三爷扛起“三顷二十亩”,跺脚离开河间府铁家寨。

好在道路不算忒远,从河间府按着官站奔任丘,过十连桥,走雄县,就奔北京下来了。把式摇鞭赶车,进了城南西门,南西门就是现在的右安门。

三爷一看,到处是漫荒野地,一片一片的草地坟头儿。这时,车就奔牛街南口儿,打南西口这条道儿下来了。走到了牛街南口,是一个大上坡儿。铁三爷、铁三奶奶没到北京来过,车把式也没来过,进了城圈儿,把式不走了:“三爷、三奶奶,这就是北京城啦。”“噢,到啦1车停住了,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下来,铁三爷给了车钱,所剩无几,车把式摇鞭赶车,走了。

两口子站在这儿发愣,太已经往西转了。三爷问:“三奶奶,咱们到北京了?”“可不是到了吗,三爷。你那亲戚朋友都在哪儿呢?”“哎,你别忙,我说啊,我到前头先看看。”铁三爷可就顺着这高坡儿上来了。来到高坡儿上头一瞧,孤孤零零的有这么几间房,三间北房,东西厢房,一个小院儿。房子还挺新,街门关着。门外站着个人,一边儿退,一边瞧这所房子,退出去足有七八丈了,也奔下坡来了。铁三爷一看,这个人比自己大点儿,四十来岁,黄白净子,一条大辫儿,穿着一身蓝,挺干净,脚上穿着白布袜子、皂鞋,看样子,好像心里有事儿。铁三爷一抱拳:“朋友,您贵姓啊?”

原来这个人叫张和,住在牛街清真寺的南隔壁,当然他也是清真贵教的人,为人忠厚老实,家里的日月很好过,就在这南口外的南下洼上坡儿,有这么几间房。这几间房是一个姓顾的在这盖的。远在三百多年前,这个地方是一片荒野地,尤其站在高坡上头往南瞧,除去大片大片的苇子地就是茔地,坟头儿一片一片的。姓顾的为了这地方清静,盖了这几间房,又拿砖头垒起一个墙院儿来。房子盖得了以后,他是准备上这儿住,可没住两天他不住了,觉着这个地方太下梢,就惦着把它卖了。张和瞧着这地方不错,因为这下坡的“苇子”都是张和的。花的钱不多把房子买过来了,但他不在这儿住,打算招个住房的。住房没人来,这样,他把苇子收上来打成捆儿,就在这院儿里码上。张和张爸家里有钱哪,就买了很多的家具,锅盘碗灶,桌椅板凳,甚至水缸木筲都准备好了。谁上这儿住来,家具算白用。这样,写了个招租条儿贴到门上了,可是依然没人上这儿住来。张和发愁了,再想卖,没人要了,所以张和每天要到这房子转个圈。

今天他又来了,他一边走一边琢磨,钱也不多,怎么会没人住呢?一掉脸儿,铁三爷在他身后呢。铁三爷一抱拳:“辛苦,这位大哥。”张和一瞧,铁三爷在三十多岁,高个儿,宽肩膀,四方大脸,忠厚老实,再一看坡儿下苇塘旁边儿搁着不少行李,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也就在二十多。一听口音,不是本地人,起码属于直隶省往南。“噢,您,您找我有事儿吗?”铁三爷一抱拳,“没事儿。跟您打听打听咱们附近哪有店哪?”“是暂时住,还是长期住?听你的口音不是咱们北京人,你住得起吗?”铁三爷想了半天:“我们两口子打河间府来到北京投朋友来了。可是朋友也不定准好找,住店嘛是要住些日子。”“还是的。你贵姓啊?”“我家住河间府铁家寨,我姓铁名木金排行在三,”“噢,你是老表吧?”“不错,是垛子体。”“嘿呀!

哈哈哈,老表老表,咱们都是一样,我也是清真,按咱们回教的习惯,就叫你铁三爸吧!我就住在这牛街里头,清真寺南隔壁,我姓张名字叫张和。说真的,你呀,别住店了。“铁三爷摇头:”嗨,不住店,一时也投亲不着,访友不遇,那我住哪儿去?“”你看见没有?“张和一指自己这几间房:”这是我的房子,你到屋里头去看一看,桌椅板凳一应家具全有,你进门儿就住,什么都不用买,手使的家伙都齐了,你瞧这好不好?“铁三爷一想这可不错:”这位大哥,您,您这儿得要多少钱哪?“张爷一想:我要是跟他要多了,他不祝就说:”这么办吧,咱们都是回回亲戚,一个月你给两吊钱,你看怎么样?“铁三爷一想:哎呀,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四吊钱我也租不下来呀。

张和认为人家嫌多了:“不要紧,哈哈哈,你要嫌多,咱们就改一吊。”“嗞——”铁三爷这么一吸气。“一吊钱你要嫌多,你就一个月给一百钱,里头家具一切东西,算我白给你使唤,老表,这还不成?你瞧见没有,我这院儿里的苇子你随便烧,哈哈哈,你看好不好?”铁三爷说:“这位大哥,咱们哥儿俩萍水相逢,一句话,我要在您这住长了,您可不能说到时候觉得不上算了,那您得给我找房去。”“您放心,老表,你这里住着,甭说你每月还给一百钱,即便你不给,你也随便住,你瞧好不好?”“那我谢谢您了。”

“来,我帮着您搬东西。”

张和为人还真忠厚,帮着两口子一趟一趟,把所有的东西完全都搬进来了。“你们夫妻两个赶紧归置归置,我给你们挑水去。”说着来到当院,拿起扁担挑起大木桶来。一会儿的工夫水挑来了,先把水缸刷干净,然后把清水倒上。两趟,这水缸就满了。“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好啦好啦。”

“还有,你在这儿一直往北,进了牛街口儿再往北,只要是挂着盘儿的,就是咱们老表的买卖,你随便买,吃喝用的东西全有。”“行了,张爸,我谢谢您了。”“甭谢,你们两口子外乡人,大老远的来到北京城,咱们都是回回亲戚嘛,这没得说,有什么不足,困难的时候,找我去。”连三奶奶都给人家行了行礼。“大哥呀,真的谢谢您了,我们两口子没出过远门儿,这还是第一次,一切求您多关照。”说完,两口子开始收拾,就算有个落脚之地。

推荐阅读

木兰奇女传> 杨家将传> 呼家将传> 袁崇焕评传> 乾隆游江南> 永庆升平前传> 禅真后史> 禅真逸史> 隋唐演义> 江湖奇侠传>

阅读分类导航

四大文学名著唐诗宋词诸子百家史书古代医书蒙学易经书籍古代兵书古典侠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