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张岊①,字子云,府州府谷人,有胆略,善骑射。天圣中,西夏观察使阿遇有子来归。阿遇寇麟州,虏边户,约还子然后归所虏。麟州还其子,而阿遇辄背约。安抚使遣岊诘问,岊径造帐,以逆顺谕阿遇,阿遇语屈,留岊共食。阿遇袖佩刀,贯大脔啖岊,岊引吻就刀食肉,无所惮。阿遇复弦弓张镞,指岊腹而彀,岊食不辍,神色自若。阿遇抚岊背曰:“真男子也。”翌日,又与岊纵猎,双兔起马前,岊发两矢,连毙二兔。阿遇惊服,遗岊橐驼壮者七十余,悉归所虏。
元昊犯鄜延,时敌骑方炽,中人促赐军衣,至麟州,不得前。康德舆掌军马司事,遣岊驰骑五十往护之。至青眉浪,遇贼接战,流矢贯双颊,岊拔矢,斗愈力,夺马十二匹而还。贼兵攻府州甚急,城西南隅庳②下,贼将登,众嚣曰:“城破矣!”岊乘陴大呼搏贼,贼稍却,飞矢中右目,下身被三创,昼夜督守。又帅死士开关,护州人汲于河,讫围解,城中水不乏,以劳,迁右班殿直。然贼尝往来邀夺馈运,以岊为麟、府州道路巡检。至深柏堰,遇贼数千,分兵追击,斩首百余级,夺兵械、马牛数百。近郊民田,比秋成未敢获,岊以计干张亢,得步卒九百人护之,大败贼于龙门川。从诸将通麟州粮道,破贼于柏子砦③。改左班殿直。
内侍宋永诚传诏砦下,岊护永诚,遇贼三松岭。贼以一精一骑挑战,矢中岊臂,犹跃马左右驰射,诸将乘胜而进,贼皆弃溃。贼破丰州,岊与诸将一日数战,破容州刺史耶布移守贵三砦,俘获万计。迁礼宾副使。
张亢修并砦堡障,初议置安丰砦于石台神,岊以为非要害之地,遂徙砦于生地骨堆以扼贼。左右亲信咸曰:“擅易砦地可乎?”岊曰:“苟利国家,得罪无憾也。”卒易之。已而本道上言,左迁绛州兵马都监。二州未解严,复麟府驻泊都监,屯安丰。累迁洛苑使。尝从数骑夜入羌中侦机事,既还,羌觉追之,岊随羌疾驰,效羌语,与羌俱数里,乃得脱。前后数中流矢,创发臂间,卒。
(选自《宋史·列传第八十五》,有删节)
【注】①张岊(音jié)。②庳:低矮;③砦:同“寨”。
【译文】
张岊①,字子云,是府州府谷人,有胆识谋略,善于骑射。天圣年间,西夏观察使阿遇的儿子来归降。阿遇入侵麟州,掳劫边境住户,约定(宋)一交一 还他的儿子之后就放回他所掳劫的边民。麟州还回他的儿子,但阿遇却马上毁约。(宋)安抚使派遣张岊前往质问,张岊直接进到(阿遇)的大帐中,以利害关系告诫阿遇,阿遇理屈词穷,留张岊一起用餐。阿遇用随身佩刀割一大块肉喂给张岊吃,岊张嘴就着刀吃肉,毫不害怕。阿遇有拉弓搭箭,指着张岊的肚子张满弓,张岊却吃个不停,神色自如。阿遇拍着张岊的背说:“真男子也。”第二天,(阿遇)有何张岊纵马打猎,两只兔子跑到马前,张岊发出两箭,接连射中两只兔。阿遇惊叹佩服,赠送给张岊七十多匹健壮的骆驼,并全部释放被掳的边民。
元昊侵犯鄜延,当时敌人骑兵气焰正盛,宦官紧急前往赐发军衣,到麟州,无法前进。康德舆掌管军马司事,派遣岊率五十支骑兵前往保护。张岊至青眉浪,遇到敌军并一交一 战,乱箭射中双颊,张岊拔出箭,战斗更加勇猛,夺得十二匹马才回阵。敌军攻打府州十分急迫,城西南角低矮,敌军将要登城,众敌军叫嚣曰:“城攻破了!”张岊登上城墙大呼搏杀敌军,敌军稍稍退却,乱箭射中右眼,下身遭受三处创伤,(但他依然)昼夜督守城防。他又率领死士打开城门而出,保护州里的民众到河里取水,直到围困解除,城中没有缺水,凭此功劳,升迁至右班殿直。但是敌军常常阻劫往来运送的粮草,(朝廷)以张岊为麟、府州道路巡检。张岊至深柏堰,遭遇数千敌军,他分兵追击,斩杀敌军百余人首级,夺得兵械、马牛数百。近郊的民田,等到秋天庄稼成熟(百姓)却不敢收获,张岊用计谋求张亢,得到步兵九百人来保护。他大败敌军于龙门川。跟着诸将打通麟州的运粮通道,在柏子砦大败敌军,改任左班殿直。
内侍宋永诚到砦下传诏,张岊保护永诚,在三松岭遭遇敌军。敌军以一精一锐骑兵挑战,箭射中张岊手臂,他仍跃马左右驰射,诸将乘胜进兵,敌军都弃甲溃逃。敌军攻破丰州,张岊与诸将一日数战,攻破容州刺史耶布移守贵三座营砦,俘虏以万计。他升任礼宾副使。
张亢整修合并营砦、堡垒、障碍,起初议定设置安丰砦于石台神,张岊认为(石台神)不是要害之地,于是就将营砦迁到生地骨堆来遏制敌军。左右亲信都说:“擅自迁移砦地可以吗?”张岊说:“如果对国家有利,获罪也没有遗憾。”最终更改了砦址。后来本道官员上奏,贬张岊为绛州兵马都监。二州尚未解除警备,又复任麟府驻泊都监,驻屯在安丰。屡次升迁至洛苑使。他曾经率领数支骑兵在夜间进入羌人领域内侦查机密事,在回来时,羌人发觉而追击他们,张岊跟随羌人疾驰,仿效羌人说话,与羌相随数里,才得脱身。前后在作战中多次被乱箭射中,后来创伤发在手臂间发作,因病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