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陶穀,字秀实,邠州新平人。本姓唐,避晋祖讳改焉。十余岁,能属文,起家校书郎、单州军事判官。
穀性急率,尝与兖帅安审信集会,杯酒相失,为审信所奏。时方姑息武臣,穀坐责授太常少卿。尝上言:“顷莅西台,每见台司详断刑狱,少有即时决者。至于闾阎夫妇小有争讼,淹滞积时,坊市死亡丧葬,必俟台司判状,一奴一婢病亡,亦须检验。吏因缘为奸,而邀求不已,经旬不获埋瘗。望申条约以革其弊。”从之。俄拜中书舍人。尝请教一习一 乐工,及禁民伐桑枣为薪,并从其请。开运三年,赐金紫。
契丹主北归,胁穀令从行。穀逃匿僧舍中,衣布褐,一陽一为行者状。军士意其诈,持刃陵胁者日数四。穀颇工历数,谓同辈曰:“西南五星连珠,汉地当有王者出。契丹主必不得归国。”及耶律德光死,有孛①光芒指北,穀曰:“自此契丹自相鱼肉,永不乱华矣。”遂归汉,为给事中。
世宗尝谓宰相曰:“朕观历代君臣治平之道,诚为不易。又念唐、晋失德之后,乱臣黠将,僣窃者多。今中原甫定,吴、蜀、幽、并尚未平附,声教未能远被,宜令近臣各为论策,宣导经济之略。”乃命承旨徐台符以下二十余人,各撰《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平边策》以进。其策率以修文德、来远人为意,惟穀与窦仪、杨昭俭、王朴以封疆密迩一江一 、淮,当用师取之。世宗自克高平,常训兵讲武,思混一天下。及览其策,忻然听纳,由是平南之意益坚矣。
显德三年,迁兵部侍郎,加承旨。世宗留心稼穑,命工刻木为耕夫、织妇、蚕女之状,置于禁中,思广劝课之道,穀为赞辞以进。显德六年,加吏部侍郎。
初,太祖将受禅,未有禅文,榖在旁,出诸怀中而进之曰:“已成矣。”太祖甚薄之。尝自曰:“吾头骨法相非常,当戴貂蝉冠尔。”盖有意大用也,人多笑之。
选自《宋史•陶榖传》
【注】
①孛:彗星
【译文】
陶穀字秀实,是邠州新平人。他本性唐,为了避晋祖的讳而改姓陶。十多岁时,就能写一手好文章,从家中被征召,担任校书郎、单州军事判官之职。
陶穀性子急躁坦率,曾经与兖帅安审信聚集在一起,杯酒间失言,被审信上奏给了皇帝。当时正宽待武臣,陶榖因为这获罪,被降级授予太常少卿之职。他曾经上奏说:“近来去西台,每次都见到台司审察案子,很少有立即决断的。甚至坊间夫妇间有小的争吵,也要拖延好长时间,街市中的死亡丧葬之事,也一定要等台司的判决书,一奴一婢们病死了,也必须经官府检验。官吏们趁此机会做坏事,要求不停止,结果有时会过了十几天都不能够埋葬。希望重新申明条令来革除这些弊端。”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不久拜为中书舍人。曾经请求训练乐工,以及禁止百姓伐桑树、枣树做柴火,皇上同意了他的全部请奏。开运三年时,朝廷赐他金鱼袋及紫衣。
契丹主向北回归时,胁迫陶穀,令他随行。陶穀逃走隐匿在寺院中,穿着粗布衣,假装成僧人的样子。军士们发现他是假装的,持刀一天威胁他好几次。陶穀很精通天道,对同行的人说:“西南五星连成一串,汉地应当有能够称王的人出现。契丹主一定不能回到他的国家。”等到耶律德光死后,有光芒强盛的彗星光芒直指北面,陶穀说:“从此契丹会自相残害,永远也不会扰乱华夏了。”于是就回到了汉,做给事中。
世宗曾经对宰相说:“我看历代君臣治理太平之世的方法,确实都不容易。我又考虑到唐、晋有过错之后,作乱的臣子及狡猾的将领们,越礼偷窥社稷的人很多。现在中原刚刚安定,吴、蜀、幽、并没有平定归附,声威教化还没能散布到远方,应令近臣各自写论策,宣扬倡导经世济民的策略。”于是就命承旨徐台符以下二十多人,各自撰写《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平边策》进献。这些论策大都以修文德、使远方的人归顺为主要意图,只有陶穀与窦仪、杨昭俭、王朴认为疆界十分接近一江一 、淮,应当用军队采攻取这些地方。世宗自从攻克高平后,经常训练军队讲一习一 武道,想着统一天下。等到看到陶穀等的策略后,愉快地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因此平定南方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显德三年,被升为兵部侍郎,加授承旨。世宗关心农业,命工匠在木头上雕刻耕夫、织妇、蚕女的样子,将其放在宫中,思考大力鼓励农桑的方法,陶穀写赞辞采进献。显德六年,朝廷加封他为吏部侍郎。
当初,太祖将要受禅,没有受禅的文章,陶穀在旁边,从怀中拿出一篇文章进献说:“已经写成了。”太祖十分看不起他。他曾经自言自语道:“我的头骨外形不同寻常,应当戴貂蝉冠。”大意是他应被委以重任,人们大多耻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