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张邦昌,字子能,永静军东光人也。
钦宗即位,拜少宰。金人犯京师,朝廷议割三镇,俾邦昌为质于金以求成。邦昌力主和议,不意身自为质,及行,乃要钦宗署御批无变割地议,不许。明年春,金营文书来,令推异姓堪为人主者从军前备礼册命。留守孙傅等表请立赵氏。金人怒,劫傅等召百官杂议,众莫敢出声,相视久之,乃曰:“今日当勉强应命,举在军前者一人。”尚书员外郎宋齐愈书“张邦昌”三字示之,遂定议。王时雍时为留守,再集百官诣秘书省,至即闭省门,以兵环之,谕众以立邦昌,众意唯唯。邦昌始欲引决,或曰:“相公不前死城外,今欲涂炭一城耶?”邦昌北向拜舞受册,即伪位,僭号大楚。时雍率百官遽拜,邦昌但东面拱立。是日,风霾,日晕无光。百官惨沮,邦昌亦变色。见百官称“予”,手诏曰“手书”。独时雍每言事邦昌前,辄称“臣启陛下”,邦昌斥之。
金人将退师,邦昌诣金营祖别,起居悉如常仪,士庶观者无不感怆。金师既还,邦昌降手书赦天下。吕好问谓邦昌曰:“人情归公者,劫于金人之威耳,金人既去,能复有今日乎?康王居外久,众所归心,曷不推戴之?”邦昌从之,乃遣蒋师愈赍书于康王自陈:“所以勉循金人推戴者,欲权宜一时以纾国难也,敢有他乎?”王询师愈等,具知所由,乃报书邦昌。书既下,中外大说。
王即皇帝位,相李纲。纲上书极论:“国破而资之以为利,君辱而攘之以为荣。建邦四十余日,逮金人之既退,方降赦以收恩。是宜肆诸市朝,以为乱臣贼子之戒。”又力言:“邦昌已僭逆,岂可留之朝廷,使道路目为故天子哉?”高宗乃诏数邦昌罪,赐死潭州。
(删节自《宋史·列传第二百三十四》)
【译文】
张邦昌,字子能,永静军东光人。
钦宗即位,授予他少宰一职。金人进犯京师,朝廷商议割让三镇,让张邦昌在金做人质以此求和。张邦昌极力主张讲和,没想到自己成为人质,出行时,就请求钦宗签署御批不变动割地的方案,没有同意。第二年春天,金人营地送文书来,命令推举可以担当君主的不姓赵的人到军队前准备礼仪接受册命。留守孙傅等上表请求立赵氏。金人发怒,胁迫孙傅等召集百官共同商议,众人不敢出声,相视很久,就说:“今天应当勉强听从命令,推举一个军队(战场上)的人前去。”尚书员外郎宋齐愈写“张邦昌”三个字给他们看,于是定下意见。王时雍当时任留守,再次召集百官到秘书省,到后就关闭省门,派兵保卫,告诉众人拥立张邦昌,众人想要答应。张邦昌开始想要自一杀,有人说:“相公不早死于城外,现在想要使一城生灵涂炭吗?”张邦昌向北拜舞接受册命,登伪位,僭号大楚。时雍带领百官突然下拜,张邦昌只是向东拱手站立。那天,大风刮起尘土,太一陽一周围光环失去光芒。百官伤心丧气,张邦昌也变了脸色。接见百官称“予”,手诏称“手书”。只有时雍每次在张邦昌面前上言国事,动不动就称“臣启陛下”,张邦昌斥责他。
金人将退兵,张邦昌到金人阵营鉴别送行,举动都与平时礼仪一样,观看的士人平民无不感伤。金兵回去后,张邦昌降手书在天下实行大赦。吕好问对张邦昌说:“人心归于你,是因为被金人的威势胁迫,金人已经离去,还能再有今天的样子吗?康王久居朝外,众心所归,为什么不能拥戴他呢?”张邦昌听从,差遣蒋师愈送信给康王,信中说道:“尽力顺从金人推举拥护的原因,是想要暂且适应一时来解除国难,哪敢有其他呢?”康王询问蒋师愈等,了解全部来由,就回信给张邦昌。手书下达后,朝廷内外很高兴。
康王即皇帝位,任李刚为宰相。李纲上书极力论述:“国家残破却以此取利,君主受辱却加以掠夺作为荣耀。建立邦国四十多天,等到金人退兵后,才降下赦令以收买恩德。这样该处死刑后陈一尸一于市,作为乱臣贼子的惩戒。”李刚又极力上言:“张邦昌已僭位叛逆,哪能留在朝廷,让众人看作是以前的天子呢?”高宗于是下诏历数张邦昌罪行,赐死于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