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李士谦字子约,赵郡平棘人也。博览群籍,兼善天文术数,齐吏部尚书辛术召署员外郎,赵郡王睿举德行,皆称疾不就,隋有天下,毕志不仕。自以少孤,未尝饮酒食肉,至于亲宾来萃,辄陈樽俎,对之危坐,终日不倦。李氏宗一党一 豪盛,尝集士谦所,盛馔盈前,而先为设黍,谓群从曰:“孔子称黍为五谷之长,荀卿亦云食先黍稷,古人所尚,容可违乎?”少长肃然,退而相谓曰:“既见君子,方觉吾徒之不德也。”
家富于财,躬处节俭,每以振施为务。州里有丧事不办者,辄奔走赴之,随乏供给。有兄弟分财不均,至相阋讼,士谦闻而出财,补其少者,令与多者相埒。兄弟愧惧,更相推让,卒为善士。有牛犯其田者,士谦牵置凉处饲之,过于本主。望见盗刈其禾黍者,默而避之。其家童尝执盗粟者,士谦慰谕之曰:“穷困所致,义无相责。”遽令放之。其一奴一尝与乡人董震因醉角力,震扼其喉,毙于手下。震惶惧请罪,士谦谓之曰:“卿本无杀心,何为相谢!然可远去,无为吏之所拘。”性宽厚,皆此类也。
其后出粟数千石,以贷乡人,值年谷不登,债家无以偿,皆来致谢。士谦曰:“吾家余粟,本图赈赡,岂求利哉!”于是悉召债家,为设酒食,对之燔契,曰:“债了矣,幸勿为念也。”各令罢去。明年大熟,债家争来偿谦,谦拒之,一无所受。他年又大饥,多有死者,士谦罄竭家资,为之糜粥,赖以全活者千万计。至春,又出粮种,分给贫乏。赵郡农民德之。
开皇八年,终于家,时年六十六。赵郡士女闻之,莫不流涕曰:“我曹不死,而令李参军死乎!”会葬者万余人。乡人李景伯等以士谦道著丘园,条其行状,诣尚书省请先生之谥,事寝不行,遂相与树碑于墓。
(节选自《隋书·李士谦传》,有删改)
【译文】
李士谦字子约,是赵郡平棘人。博览群书,同时擅长天文术数,齐吏部尚书辛术召他做员外郎,赵郡王睿推举他为品行高尚的人,他都称病不去。隋朝建立后,终生不做官。因为父亲早死,不曾喝过酒吃过肉,(然而)等到亲朋来聚,就摆上盛酒食的器具,对着他们端正的坐着,一整天都不感到疲倦。李士谦家族人多,曾经来到李士谦的住处,面前满是丰盛的饮食,(士谦)却先摆上黍米,对众堂兄弟说:“孔子说黍排在五谷中第一位,荀子也说先吃黍稷,古人崇尚的,难道可以违背吗?”无论年幼的还是年长的都很恭敬,回去后互相说:“见到君子后,才觉得我们这些人道德不高埃”
(李士谦)家里富裕,但自己处处都很节俭,每每以帮助别人为责任。州里有死了人而家里又无法安葬的,士谦总是赶快奔赴那儿,按照丧事的需要供给钱财。有兄弟间财产分配不均,以至互相争吵告状的,士谦听说之后拿出自己的钱财给了那个少的,使他的财产和分得多的相等。兄弟两人很惭愧,互相推让,最终都成为善人。有个人的牛毁坏了他的田地,他牵到凉快的地方喂着,比牛的主人照顾得还好。看见有人偷割他的禾黍,却默默地避开。他的家童曾抓住一个偷粟的,士谦安慰这人说:“这是贫穷所致,不应该责备。”就让放了他。他的仆人曾和同乡人董震因喝醉酒比力气,董震掐住仆人的咽喉掐死了。董震很害怕,向士谦请罪,士谦安慰他说:“你本来没有杀人之心,何必请罪呢!但是可以远远地离开,不要被官吏捉祝”士谦性情宽厚,类似的情况很多。
这以后他拿出自家的数千石粮食,借给同乡人。赶上这年谷物不熟,债家没有用来偿还的,都来向李士谦道歉。李士谦说:“我家多余的粮食,本来就是想用来救济别人的,难道是为了图利吗?”于是把向他借债的人全部召集在一起,为他们摆下丰盛的酒席,当着他们的面烧毁了所有契约,说“你们的债全勾销了,希望不要再为此挂念了。”让借债的人各自回去。第二年,大丰收,欠债的人都争相来向他还债,李士谦拒绝了,一点都没有接受。有一年又遇上饥荒、很多人都死了,李士谦又拿出他家所有的钱,买来米做成粥供给那些受饥饿的人,依靠他而生存下来的人数以万计。到了春天,他又拿出粮食种一子,分给那些贫困的人家。赵郡的农民非常感激他。
开皇八年,士谦死在家中,当时六十六岁。赵郡的男男女女听说了,无不流着泪说:“我们这些人不死,反而让李参军死了!”参加葬礼的有一万多人,同乡人李景伯等认为士谦善行品性在乡村山野闻名,分条记下他的行为、事迹,到尚书省请求给他一个“先生”的谥号事情后来被搁置不提,于是大家共同在他的墓前树了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