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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一百五十一 【宋纪一百五十一】

起强圉协洽正月,尽屠维作噩十二月, 凡三年。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淳熙十四年(金大定二十七年)

春,正月,丙午,真州运司乞展限收换铜钱,帝曰:“久相玩习,不成号令矣。” 王淮等请令漕司措置,帝曰:“频降指挥,人亦不信。今且教措置,以观其后。” 帝又曰:“贤者不待赏罚而自勤勉;至于中人,无赏罚不得。天下大抵皆中人耳。”

已酉,金以襄城令东平赵沨为应奉翰林文字。

沨入谢,金主谓宰臣曰:“此怀英所荐耶?”对曰:“谏议黄久约亦尝荐之。” 金主曰:“学士院比旧殊无人材,何也?”右丞张汝霖曰:“人材须作养;若令久 任练习,自可得人。”

庚戌,金主如长春宫、春水。

二月,乙亥,金主还都。

乙卯,金改闵宗庙号曰熙宗。

庚辰,知福州贾选言:“福州濒海诸寨,皆系海道要害,今巡检乃有以廕官及 杂流出身,或素不知兵,或年已垂老,缓急不可倚仗。请今后应沿海巡检,须武举 或军功出身,年未五十,谙晓兵机行陈之人,方许注差。勘会先曾经海道捕贼立功 诸会船水人,次注武举出身人;如无,即依见行法差注,止不注流外出身之人。” 从之。

癸未,金以曲县置钱监,赐名利通。

丁亥,以枢密使周必大为右丞相。

时封事多言大臣异同,必大曰:“各尽所见,归于一是,岂可尚同!陛下复祖 宗旧制,命三省安奏则后行,正欲相维,非止奉行文字也。”

金御史台言:“自来尚河京府州县官,有坐视管内河防缺坏,略不介意者。请 令沿河京府州县长贰辟,皆于名衔加管句河防事。如规措有方,能御大患,或守护 不谨,以致疏虞,随时闻奏,议赏罚。”金主从之。仍命每岁将泛之时,令工部官 一员沿河检视,沿河府州之长贰皆提举河防事,县令、佐皆管句河防事。

戊子,以施师点知枢密院事。

丙申,金命;“罪人在禁,许亲属入视。”

三月,辛亥,金皇太孙受册,赦。

乙卯,金尚书省言:“孟家山金口闸,下视都城百四十馀尺,恐暴水为害,请 闭之。”诏可。

庚申,陈居仁言:“祖宗加意斯民,见于役法,尤为详备。其后臣僚州郡申明 冲改,浸失法意。请下敕令所,取祖宗免役旧法,并于户部取括绍兴十八年以后续 指挥,本所官加考核,其有与旧法抵牾,即行删去,修为一书,名曰《役法撮要》, 候成,镂板颁天下。”从之。

夏,四月,壬午,赵伯韺请添差军中属官差遣,帝曰:“军中岂可添差,虚请 给占!当时不合开端,遂使源源陈乞不已。除见任添差人许满今任,日后更不差人。”

丙戌,金以刑部尚书崇浩为参知政事。

戊子,赐礼部进士王容等四百三十五人及第、出身。翰林学士洪迈言:“《贡 举令》赋限三百六十字,论限三百字。今经义、论策一道有至三千字,赋一篇几六 百言。寸晷之下,唯务贪多,累牍连篇,何由妙!宜俾各遵体格,以返浑淳。”

丙申,金主如金莲川。

辛丑,金中都地震。

五月,庚午,金主以所进御膳味不调适,使人问之。尚食局直长言:“臣闻老 母病剧,私心愦乱,以此有失尝视。”金主嘉其孝,即令还家侍疾。

六月,戊寅,以久旱,颁画龙祈雨法。

金免中都、河北等路被河决水灾军民租税。

甲申,驾诣太子宫祈雨,次诣明庆寺。

丁亥,观文殿大学士、特进梁克家卒,谥文靖。

庚寅,临安火。

癸巳,王淮等以旱求罢。不许。

诏修炎帝陵,陵在衡州茶陵县,从衡州之请也。

己亥,省释两浙路罪囚。

秋,七月,丙午,太白经天。

诏曰:“政事不修,旱为虐,可令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疏 陈阙失及当今急务,毋有所隐。”己酉,诏监司条上州县弊事、民间疾苦。辛亥, 避殿,减膳,彻乐。

壬子,金主秋猎。

癸丑,命检正都司看议群臣封事,有可行者以闻。

诏权减秀州经总制籴本钱半年。

何澹言省吏改易都司签拟文字,帝谓帝臣曰:“卿等可自以意问之,前后改易 者何事?亦欲官吏各有所警。”

丙辰,命临安府捕蝗,募民输米赈济,除绍兴新产下户今年和市布帛二万八千 匹。

辛酉,以江西、湖南饥,给度牒,籴米备赈。

戊辰,雨。命给、舍看详监司具到州县弊事。

八月,辛未,赐度牒百道,米四万馀石,备赈绍兴府饥。

王淮言:“石万等所造历,与《淳熙戊申历》差两朔。又,《淳熙历》十一月 下弦在二十四日,恐历法有差。”帝曰:“朔岂可差!朔差,则所失多矣。可令礼 部、太常寺、秘书省参定以闻。”

癸未,以留正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丙戌,金主次双山;九月,己亥朔,还都。

己酉,金主谓宰臣曰:“朕今岁春水所过州县,其小辟多干事,盖朕尝有赏擢, 故皆勉力。以此见专任责罚,不如用赏之有激劝也。”

乙丑,罢增收水渠民田租。

冬,十月,辛未,以太上皇不豫,帝罢朝,视疾,赦。

乙亥,太上皇崩于德寿殿,遗诰太上皇后改称皇太后。帝号痛⻊辟踊,谓王淮 等曰:“晋孝武、魏孝文实行三年丧服,何妨听政!司马光《通鉴》所载甚详。” 淮对曰:“晋武虽有此意,后来在宫中止用深衣练冠。”帝曰:“当时群臣不能顺 其美,光所以议之。自我作古,何害!”

丙子,以韦璞等为金告哀使。

庚辰,金祫享于太庙。

辛巳,诏曰:“大行太上皇帝奄弃至养,朕当衰服三年,群臣自遵易月之令。 有司讨论仪制以闻。”

尤袤据典礼,定大行太上皇庙号高宗,翰林学士洪迈独请号世祖。袤率礼官颜 师鲁等奏曰:“宗庙之制,祖有功,宗有德。艺祖规创大业,为宋太祖;太宗混一 区夏,为宋太宗。自真宗至钦宗,圣圣相传,庙制一定,万世不易。在礼,子为父 屈,示有尊也。太上亲为徽宗子,子为祖,父为宗,失昭穆之序。议者不过以汉光 武为比。光武以长沙王后,布衣崛起,不与哀、平相继,其称无嫌。太上中兴,虽 同光武,然实继徽宗正统;以子继父,非光武比。将来祔庙在徽宗下而称祖,恐在 天之灵有所不安。”诏群臣集议,袤上议如初,迈论遂屈,诏从其议。

乙酉,群臣五上表,请帝还内听政。丙戌,诏:“俟过小祥,勉从所请。”

戊子,帝衰捴,御素辇还内。以颜师鲁充金国遗留国信使。

庚寅,金主谓宰臣曰:“朕观唐史,惟魏征善谏,所言皆国家大事,且得谏臣 之体。近时台谏,唯指摘一二细碎事,姑以塞责,未尝有及国家大利害者。岂知而 不言欤,无乃不知也?”

十一月,己亥,太上皇大祥,帝始以白布巾袍视事于延和殿,朔望诣德寿宫, 则衰捴而杖。因诏皇太子惇参决庶务,侍读杨万里上书太子曰:“民无二王,国无 二君,今陛下在上,又置参决,是国有二君也。自古未有国贰而不危者。盖国有贰, 则天下向背之心生;向背之心生,则彼此之立;彼此之立,则谗间之言启;谗 间之言启,则父子之隙开。开者不可复合,隙者不可复全。昔赵武灵王命其子何听 朝而从旁观之,魏太武命其晃监国而自将于外,间隙一开,四父子皆及于祸。唐太 宗使太子承乾监国,旋以罪废。国朝天禧亦尝行之,若非寇准、王曾,几生大变。 盖君父在上而太子监国,此古人不幸之事,非令典也。一履危机,悔将何及!”太 子览之悚然。庚子,三辞参决,不许。

辛丑,帝诣德寿宫禫祭,百官释服。甲辰,群臣三上表,请御殿听政。诏: “俟过祔庙。”

甲寅,金诏:“河水泛滥,农夫被灾者与免差税一年。卫、怀、孟、郑四州塞 河劳役,并免今年差税。”

十二月,庚午,大理寺奏狱空。

乙酉,制司言:“夔路大宁监四分盐,递年科在恭、涪等八州,委实扰民,请 据运司措置,止就夔州以时变卖,诚为利便。”从之。

戊子,金禁女真人不得改称汉姓、学南人衣装,犯者抵罪。

金主在位久,熟悉天下事,思得贤才与图致治,而大臣皆依违苟且,无所建达。 一日,谓宰臣曰:“古来宰相率不过三五年而退,罕有三二十年者。卿等将不举人, 甚非朕意。”它日,又谓宰臣:“卿等老矣,殊无可以自代者乎?必待朕知而后进 乎?”平章政事襄、右丞张汝霖对曰:“臣等苟有所知,岂敢不言,但无人耳!” 金主曰:“《春秋》诸国分裂,土地褊小,皆称有贤,卿等不举而已!今朕自勉, 庶几致治。至它日子孙,谁与共治者乎!”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淳熙十五年(金大定二十八年)

春,正月,戊戌,开议事堂,以内东门司改充。命皇太子隔日与宰执相见议事, 如有差擢,在内馆职、在外部刺史以上,乃以闻。

先是林栗言:“谏诤之官,尚有阙员。居其官者,往往分行御史之事,至于箴 规阙失,寂无闻焉。乞亲擢端方质直、言行相副、堪充补阙拾遗者,召见而命之, 以遗补为名,不任纠劾之职。”帝曰:“朕每欲增置谏员,但以言官多任意论人。 向者初除台谏,人已预知必论其人,既而果然。若谏官止于规朕过举,朝廷阙政, 诚合古人设官之意。卿等更考求前代兴置本末以闻。”王淮等以《唐六典》所载与 旧制进呈,帝曰:“朕乐闻阙失,若谏官专规正人主,不事抨弹,虽增十员亦可。” 辛丑,诏复置左右补阙、拾遗。

癸卯,金遣宣徽使富察克忠为宋员祭使。

甲辰,金主如春水。

乙巳,帝谕宰臣曰:“皇太子参决未久,已自谙知外方物情。自今每遇殿朝, 令皇太子侍立。”

于是太常少卿兼左谕德尤袤言于太子曰:“大权所在,天下所争趋,甚可惧也。 愿殿下事无大小,一取上旨而后行;情无厚薄,一付众议而后定。”又曰:“利害 之端,常伏于思虑之所不到;疑间之萌,常阙于堤防之所不及。储副之位,止于侍 膳问安,不交外事。抚军监国,自汉至今,多出权宜,事权不一,动有触碍。请俟 祔庙之后,便行恳辞,以昭殿下之令德。”寻以胡晋臣兼谕德,郑侨兼侍读,罗点 兼侍讲。

户部申会庆节诸州军合有进奏,帝谕太子曰:“朕与免二年,如何?”王淮言 此系属户部岁计,帝曰:“可用封桩库钱拨还户部,自十七年为始,依格进奉。如 诸路循例科敛充它用,御史台觉察弹奏”。

辛亥,方有开请措置屯田,帝谕施师点等曰:“二十馀年不用兵,一旦使之屯 田,其乐从乎?”师点对曰:“军兵久佚,初令服田,必以为劳。才过一二年,得 其利,则乐矣。”帝曰:“事须乐从,卿等更可询访。”师点曰:“屯田本意,非 止积谷,盖欲诸军布在边陲,缓急有以为用。”帝曰:“此乃寓兵于农之意。”

庚申,知枢密院事施师点罢。

师点每谓诸子曰:“吾生平任官,皆任其升沈,未尝附丽求进,独人主知之, 遂至显用。夫人穷达有命,不在巧图,惟忠孝乃吾事也。”

甲子,以黄洽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萧燧参知政事。

二月,乙亥,金主还都。

丁丑,礼部郎郑侨言:“淮东盐场开垦,自淳熙四年以来,按其所耕之地,履 亩而税之,十取其五,名曰‘子斗’,价钱悉归公库,岁约可得二万缗。缘此亭户 肆意开耕,遂致柴薪减少,妨废盐业。臣昨任提举日,尝罢收子斗钱,禁约亭民, 将已耕地不得布种。今已连年,恐禁戢不谨,此弊复兴,请令监司觉察。”从之。

庚辰,赵汝愚、李大正奏黎州买马,乞照旧法,不拘尺寸,帝问枢密院曰: “所引旧法,是绍兴间旧法,或京师旧法?”黄洽曰:“系祖宗时旧法。”帝曰: “祖宗时有西北马可用,黎马止是羁縻,今则黎民分作战马,不可不及格尺也。”

丁亥,金吊祭使富察克忠行礼于德寿殿,次见帝于东楹之素幄。

癸巳,颜师鲁等自金廷辞归,金主以遗留物中玉器五、玻璃器二十及弓剑之属 使持归,曰:“此皆尔国前主珍玩之物,所宜宝藏,以无忘追慕,今受之,义有不 忍也。”

遣京镗等使金报谢。

三月,丁酉朔,金主万春节,宴群臣于神龙殿,诸王、公主以次奉觞上寿。金 主欢甚,以本国音自度曲,言临御久,春秋高,渺然思国家基绪之重,万世无穷之 托,以戒太孙当修身养德,善于持守,及命左丞相图克坦克宁尽忠辅导之意。于是 金主自歌之,太孙与克宁和之,极欢而罢。

庚子,王淮等上太上皇谥曰圣神武文宪孝皇帝,庙号高宗。

癸丑,用翰林学士洪迈议,以吕颐浩、赵鼎、韩世忠、张俊配飨高宗庙廷。

时论有以张浚大类汉诸葛亮,亦宜预列。迈谓:“亮斩马谡,已为失计。浚袭 其事斩曲端,几于自坏万里长城。至于诈张端旗,尤为拙谋,徒足以召敌人之笑, 沮我师之气。”帝是其议。吏部侍郎章森乞用岳飞及浚,秘书少监杨万里乞用浚, 皆不报。

辛酉,枢密院言:“绍兴初,吴玠、杨政画蜀、汉之地以守,自散关以西付之 玠,梁、洋付之政。蜀中诸边,散关为重。愿与二三大臣讲求蜀中守边旧迹,令制 置司同都统司公共相度经久利便。据兴元都统制彭杲申,大散关边面,系凤州地界, 隶西路安抚所管,淳熙二年,凤州改隶兴元。窃以大散关系对境冲要,最为重害, 兼缘凤州郡事见系文官,即无屯守之兵,各无统领,亦非本司号令所及,缓急之际, 议论不合,或有乖违,即误国事。请将本州知州令本司选择奏辟,弹压戍兵。”诏: “彭杲于统制官选练于边防、民政之人,具名闻奏。”

丙寅,权攒高宗于永思陵,改谥懿节皇后曰宪节。

夏,四月,壬申,帝亲行奉迎虞主之礼。自是七虞、八虞、九虞、卒哭、奉辞 皆如之。

癸酉,金增外任小辟及繁难局分承应人俸。

杨万里以洪迈驳张浚配飨,斥其欺专,礼官尤袤等请诏群臣再集议。帝谕大臣 曰:“吕颐浩等配享,正合公论,更不须议。洪迈固轻率,杨万里亦未免浮薄。” 于是二人皆求去,迈守镇江,万里守高安。

丁丑,金以陕西统军使富珠哩鄂尔罕为参知政事。

癸未,金建女真太学。

丙戌,诏曰:“朕昨降指挥,欲衰捴三年,群臣屡请御殿易服,故以布素视事 内殿。虽有俟过祔庙勉从所请之诏,然稽诸礼典,心实未安,行之终制,乃为近古。 宜体至意,勿复有请。”于是大臣乃不敢言。

是时执政近臣皆主易月之议,谏官谢谔、礼官尤袤知其非而不能争。惟敕令所 删定官沈清臣尝上书赞帝之决,且言:“将来祔毕日,乞预将御笔,截然示以终丧 之志,杜绝朝臣来章,勿令再有奏请,力全圣孝,以示百官,以型四海。”帝颇纳 用。

陈亮上疏曰:“高宗皇帝于金有父兄之仇,生不能以报之,则殁必有望于子孙, 何忍以升遐之哀告之仇哉!遗留、报谢三使继发,而金人仅以一使,如临小邦。义 士仁人,痛切心骨,岂陛下之圣明智勇而能忍之乎?意者执事之臣,忧畏万端,有 以误陛下也?”疏万数千言,大略欲激帝恢复。时帝已将内禅,由是在廷交怒,以 亮为狂怪。

五月,丙申朔,宰臣进请司谏之差遣,帝曰:“司谏之差,恐是初官,不当放 行。”顾太子曰:“切不可启此侥幸之门。”太子对曰:“侥幸之门,启之则便有 攀援源源而来,诚不可启。”

己亥,左丞相王淮罢,以左补阙薛叔似论之也。帝旋谕叔似曰:“卿等官以拾 遗、补阙为名,不任纠劾。今所奏乃类弹击,甚非设官命名之意,宜思自警。”

丙午,金制:“诸教授必以宿儒高才者充,给俸与丞、簿等。”

戊申,京镗等至金。故事,南使至汴京则赐宴。至是镗请免宴,郊劳使康元弼 等不从。镗谓必不免宴,则请彻乐,遗之书曰:“镗闻邻丧者舂不相,里殡者不巷 歌。今镗衔命而来,繄北朝之惠吊,是荷是谢。北朝勤其远而悯其劳,遣郊劳之, 使勤式宴之仪,德莫厚焉。外臣受赐,敢不重拜!若曰而民听乐,是于圣经为悖礼, 于臣节为悖义,岂惟贻本朝之羞,亦岂昭北朝之懿哉!”相持甚久。镗即馆,相礼 者趣就席,镗曰:“若不彻乐,不敢即席。”金人迫之,镗弗为动,乃帅其属出馆, 甲士露刃相向,镗叱退。已而金主闻之,叹曰:“南朝直臣也。”特命免乐。自是 恒去乐而后宴。

丁巳,诏修《高宗实录》。

戊午,浙西提举石起宗,言海盐芦沥场催煎官蔡氵冀,裒敛亭户,不能举职, 乞与岳庙,帝曰:“此须放罢。”仍令吏部契勘蔡氵冀得差遣年月之侍郎,吏部言 系贾选,帝曰:“选已罢,姑已之。自后吏部如铨量巡尉等当知警。”

庚申,殿中侍御史冷世光言:“县令亲民之选,昨吏部措置被案放罢之人,满 半年方许参部,不许注繁难大县,止注小县。小县之民何罪焉!请令吏部遵守淳熙 五年指挥,凡经弹劾之人,且与祠禄;知县曾经放罢,半年后亦且与岳庙;两次作 县,两经罢黜者,不得再注亲民差遣。”诏吏部看详措置。

壬戌,始御后殿。

敕令所删定官沈清臣言:“陛下临御以来,非不论相也,始也取之故老重臣, 既而取之潜籓旧傅,或取之词臣翰墨,或取之时望名流,或取之刑法能吏,或取之 刀笔计臣,或取之雅重诡异,或取之行实自将,或取之⻊斥⻊也诞慢,或取之谨畏 柔懦,或取之狡猾俗吏,或取之句稽小材;间有度量沈静而经画甚浅,心存社稷而 材术似疏,表里忠谠而规制良狭。其后以空疏败,以鄙猥败,以欺诞败,以险败, 以浮夸败,以贪墨败,以诡诈败,以委败。若此者,岂可谓相哉?甚至于误国, 有大可罪者。海、泗,国家之故地也,私主和议,无故而弃之敌国;骑兵,天子之 宿卫也,不能进取,无故而移之金陵;汲引狂诞浮薄之流以扼塞正涂,擅开佞幸权 嬖之门以自固高位。而今也犹习前辙,浸成欺弊,国有变故,略无建明,事有缓急, 曾不知任,然则焉用彼相哉!”

礼部言:“国学进士石万并杨忠辅指淳熙十五年太史局所造历日差忒。今据石 万等造成历,与见行历法不同,请以其年六月二日、十月晦日月不应见而见为验。” 诏尤袤、宋之端监视测验。

先是诏省减百司冗食,至是共裁减七百馀人,从吴澳之奏也。

六月,戊辰,给事中郑侨疏言:“陛下创法立制,犁然当于人心,可万世遵行 而无弊者,文臣出民铨试,武臣出官呈试是也。历岁以来,有司谨守奉行,偶缘淳 熙十一年有进义副尉何大亨者,以廕补出官,自陈元系效用人,乞免呈试参部,遂 蒙特旨与免。此弊一开,递相攀援,遂使一时特旨,直作永例。在法,免呈试者, 淮江海战船立功补官之人及诸军拣汰离军之人,则法许免呈试;即未尝有初投效用, 后因廕补出官,与免试参部之法也。若曰彼尝从军,何必呈试!听其展转相承,用 例废法,则它日侥幸之徒,必有窜名冒籍于军伍之中以为免试张本者。望申严此法, 将特免试指挥更不施行,仍诏有司恪守成法。”

帝以问枢密院,周必大对曰:“旧法呈试中方得出官,淳熙十年放行曾经从军 免试一两人,遂以为例。”帝曰:“郑侨言:‘既曾从军,自合习熟武艺,何惮呈 试!如不能呈试,前此从军所习何事!’此说甚当,可依旧法行之。”

壬辰,报谢使京镗自金还。

先是帝谓宰臣曰:“京镗坚执不肯听乐,此事可嘉。士大夫居常孰不以节义自 许,有能临危不变如镗者乎?”及入见,帝慰劳之。故事,使还,当增秩。帝曰: “京镗专对,可转两官。”周必大曰:“增秩,常典尔。镗奇节,惟陛下念之。” 帝曰:“镗,今之遂也。”乃命镗权工部侍郎。

周必大荐硃熹为江西提刑。熹入奏事,或要于路曰:“正心诚意之论,上所厌 闻,慎勿复言。”熹曰:“吾生平所学,惟此四字。熹可隐默以欺吾君乎!”及入 对,帝曰:“久不见卿,卿亦老矣。浙东之事,朕自知之。今当处卿以清要,不复 以州县烦卿。”奖谕久之。乃出。

熹奏言:“近年以来,刑法不当,轻重失宜,甚至系于人伦风化之重者,有司 议刑,亦从流宥之法,则天理民彝,几何不至于泯灭也!

“提刑司管催经总制钱,起于宣和末年,仓卒用兵,权宜措画。自后立为比较 之说,甚至灾伤检于倚阁,钱米已无所入,而经总制钱独不豁除。州县之煎熬,何 日而少纾!斯民之愁叹,何时而少息哉!

“陛下即位二十有七年,而因循荏苒,无尺寸之效,可以仰酬圣志。尝反覆思 之,无乃燕闲渊蠖之中,虚明应物之地,天理有未纯,人欲有未尽。天理未纯,是 以为善未能充其量;人欲未尽,是以除恶不能去其根;一念之顷,公私邪正,朋分 角立,交战于其中。故体貌大臣非不厚,而便嬖侧媚得以被腹心之寄;寤寐英豪非 不切,而柔邪庸缪得以窃廊庙之权;非不乐闻公议正论,而有时不容;非不欲塈谗 说殄行,而未免误听;非不欲报复陵庙雠耻,而不免畏怯苟安;非不欲养生灵财 力,而未免叹息愁怨。凡若此类,不一而足。愿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顷,则必谨 而察之,此为天理邪,为人欲邪?果天理也,则敬以充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遏;果 人欲也,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滞。推而至于言语动作之间,用人处事之际, 无不以是裁之,则圣心洞然,中外融彻,无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间,而天下之事, 将惟陛下之所欲为,无不如志矣。”

翌日,除兵部郎官,熹方以足疾乞祠,兵部侍郎林栗,前数与熹论《易》、 《西铭》不合,遂论“熹本无学术,徒窃张载、程颐之绪馀,为浮诞宗主,谓之道 学,私自推尊,所至辄携门生数十人,习为春秋、战国之态;绳以治世之法,则乱 人之首也。今采其虚名,俾之入奏;而熹闻命之初,迁延道途,得旨除官,辄怀不 满,傲睨累日,不肯供职。是岂张载、程颐之学教之然也!熹既除兵部郎官,在臣 合有统摄,若不举劾,厥罪维均。望将熹停罢,以为事君无礼者之戒。”

帝谓栗言过当,旋命熹依旧江西提刑。周必大言:“熹上殿之日,足疾未愈, 勉强登对。”帝曰:“朕亦见其跛曳。”薛叔似亦奏援之。太常博士叶适曰:“考 栗劾熹之辞,始末参验,无一实者。至于其中‘谓之道学’一语,则无实最甚。利 害所系,不独硃熹,自昔小人残害良善,率有指名,或以为好名,或以为立异,或 以为植。近又创为道学之目,郑丙唱之,陈贾和之,居要路者密相付授,见士大 夫有稍务洁修,粗能守,辄以道学之名归之,以为善为玷阙,以好学为罪愆,贤 士惴惴,中材解体。往日王淮表里台谏,废正人,盖用此术。栗为侍从,无以达 陛下之德意,而更袭用郑丙、陈贾密相付授之说,以道学为大罪,从此谗言横生, 良善受祸,何所不有!望陛下奋发刚断,以慰公言。”疏入,不报。

秋,七月,戊戌,上高宗庙乐曰《大勋》,舞曰《大德》。

辛亥,金尚书左丞钮祜禄额特喇罢。

侍御史胡晋臣劾林栗喜同恶异,无事而指学者为。己未,出栗知泉州。硃熹 除宝文阁,请祠,未入。

壬戌,恩平郡王璩薨。帝天,赐予无算,至是追封信王。

八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庚辰,金主谓宰臣曰:“近闻乌底改有不顺服之意,若遣使责问,彼或抵捍不 逊,则边境生事,有不可已者。朕尝思招徠远人,于国家殊无所益。彼来则听之, 不来则勿强其来,此前代羁縻之长策也。”

金参知政事富珠哩鄂尔罕罢。壬午,以山东路统军使完颜博勒和参知政事。

甲申,金主谓宰臣曰:“用人之道,当自其壮年心力强时用之。若拘以资格, 则往往至于耄老,此不思之甚也。鄂尔罕使其早用,必得辅助之力,惜其已衰老矣。 凡有可用之材,汝等宜早思之。”

是月,湖北运判孙绍远朝辞,帝曰:“祖宗时广西盐如何?”对曰:“系官卖。” 帝曰:“若广西客钞可行,祖宗当已行。”绍远又言:“钞法蠹国害民。”帝曰: “所闻不一,因卿言,得其实矣。”

九月,辛丑,大飨明堂。

先是礼官请明堂画一。帝曰:“配位如何?”周必大言:“礼官昨已申请,高 宗几筵未除,用徽宗故事,未应配坐,且当以太祖、太宗并配。它日高宗几筵既除, 当别议。大抵前后儒者多因《孝经》严父之说,便谓宗祀专以考配。殊不知周公虽 摄政,而主祭则成王,自周公言之,故曰严父耳。晋纪瞻答秀才策曰:‘周制,明 堂崇其祖以配上帝,故汉武帝汾上明堂,舍文、景而远取斑祖为配。’此其证也。” 留正言:“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是严父专指周公而言,若成王则其祖 也。”帝曰:“有绍兴间典故在,可以参照无疑。”

庚申,帝谕太子曰:“当今礼文之事,已自详备,不待讲论。惟财赋未尝从容, 朕每思之,须是省却江州或池州一军,则财赋稍宽。若议省军,则住招三年,人数 便少,却将馀人并归建康,事亦有渐。当今天下财赋,以十分为率,八分以上养兵, 不可不知。”

许浦水军统制胡世安言:“许浦一军,本在明州定海,后因移驻许浦。是时港 道水深,可以泊船。后来湖沙淤塞,遂移战船泊在顾泾,人船相去近二百里,遇有 缓急,如何相就!合依旧移归定海。”帝曰:“定海用舟师甚便,当时自是不合移 屯也。”

是月,录中兴节义后,用吏部尚书颜师鲁等之言也。于是引赦书,放行中兴初 节义显著之家合得恩数,令吏部开具奏闻。

冬,十月,丙寅,知湖州赵恩言:“湖州实濒太湖,有堤为之限制,且列二十 七浦溇,引导湖水汉溉民田,各建斗门以为蓄泄之所,视旱涝为之启闭。去岁之旱, 高下之田俱失沾溉,委官访求遗迹,开浚浦溇,不数日间,湖水通澈,远近获利, 而于斗门因加整葺。请诏守臣,逐岁差官亲诣湖堤相视,开浚浦溇,补治斗门,庶 几永久。”从之。

己巳,广西提刑赵伯遏奏本路钞法五弊。且曰:“曩者建议之臣,以官般官卖 科敷百姓,害及一路,于是改行钞法,上以足国,下以裕民,莫不以为便。今六年 矣,诸郡煎熬益甚,民旅困于科抑,名曰足国,实未尝足;名曰裕民,实未尝裕。 所最可虑者,缘边及近里州军,兵额耗减已极,更不招填,所在城壁颓圯,无力修 筑,卒有缓急,何所倚恃!臣尝遍询吏民,向者官般官卖之时,广西诸郡诚有科敷 百姓去处,然不过产盐地分,所谓高、化、钦、廉、雷五州是也。海乡盐贱不肯买, 故有科抑。如静江、郁林、宜、融、柳、象、昭、贺、梧、藤、邕、容、横、贵、 浔、宾近里一十六州,去盐场远,若非官卖,无从得盐。旧时逐州只是置铺出卖, 民间乐于就买,不待科抑。自改行钞法以来,近里一十六州,徒损于官,无补于民。 民食贵盐,又遭科盐钞之苦;沿海五州,虽名卖钞,其旧卖二分食盐,元不曾禁, 计户计口,科扰如故。窃谓今日之法,正当讲究沿海五州利病,杜绝科敷,不当变 近里一十六州官般官卖之法。”诏:“应孟明、硃晞颜同林岊相度条具奏闻。”

戊子,臣僚言:“祖宗之时,士尚恬退,张师德两诣宰相之门,遂遭讥议;岂 若今日,纷至沓来!台谏之门,猥杂尤甚,终日酬对,亦且厌苦,而无说以拒其来。 愿明诏在廷止遏奔竞,其有素事干谒者,宰执从而抑之,台谏从而纠之。至于私第 谒见之礼,一切削去;果有职事,非时自许相见。庶几在上者可以惜日力,不为 宾客之所困;在下者可以恪抱职业,不为人事之所牵。”从之。

乙丑,司农寺言:“丰储仓初为额一百五十万石,不为不多,然积之既久,宁 免朽腐!异时缓急,必失指拟。宜相度每岁诸州合解纳行在米数及诸处坐仓收籴数, 预行会计,以俟对兑。不尽之数,如常平法,许其于陈新未接之时,择其积之久者 尽数出粜,俟秋成日尽数补籴,则是五十万石之额,永无消耗,此亦广蓄储之策也。” 从之。

是月,置焕章阁,藏《高宗御集》。

十一月,丙申,帝谓皇太子曰:“恩数不可泛滥。将来皇太后庆八十与朕庆七 十相近。若是恩例太泛,添多少官!如皇太后庆寿,只得推恩本殿官属方是。”

戊戌,金改葬熙宗于峨嵋谷,仍号思陵。

金诏:“南京、大名府等处被水逃移不能复业者,官与赈济,仍量地顷亩,给 以耕牛。”

壬子,杨伟上书,言广西州郡役使土丁之弊,帝曰:“既屡有约束,何用申严! 便可责问其违戾。”因谓太子曰:“后有如此等事,便须直行,不必再三申严,徒 为文具。”

十二月,乙亥,金主有疾。庚辰,大赦。乙酉,诏皇太孙璟摄政,居庆和殿东 庑。

丙戌,金以太尉、左丞相图克坦克宁为太尉兼尚书令,平章政事襄为右丞相, 右丞张汝霖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博勒和罢,以户部尚书刘为参知政事。

戊子,金诏图克坦克宁、襄、张汝霖宿于内殿。

先是硃熹以奉祠去,至是再召,熹再辞,遂具封事投匦以进,其略曰:

“陛下之急务,则辅翼太子,选任大臣,振举纲维,变化风俗,养民力,修 明庶政,六者是也。

“至于左右便嬖之私,恩遇过当,往者渊、觌、说、抃之流,热焰熏灼,倾动 一时,今已无可言矣。独前日臣所开陈者,虽蒙圣恩委曲开譬,然臣窃以为此辈但 当使之守门、传命,供扫除之役,不当假借崇长,使得逞邪媚,作巧,立门庭, 招权势。臣窃闻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后,诸将差除,多出此人之手。陛下竭生灵 膏血以奉军旅,而军士顾乃未尝得一温饱,是皆将帅巧为名色,夺取衣粮,肆行货 赂于近习,以图进用,出入禁闼;腹心之臣,外交将帅,共为欺蔽,以至于此。而 陛下不悟,反暱之,使宰相不得议其制置之得失,给谏不得论其除授之是非,则 陛下之所以正其左右者,未能及古之圣王明矣。

“至于辅翼太子,则自王十朋、陈良翰之后,宫僚之选,号为得人,而能称其 职者,盖已鲜矣。而又时使邪佞、儇薄、阘冗、庸妄之辈,或得参错于其间。所谓 讲读,亦姑以应文备数,而未闻其有箴规之效。至于从容朝夕,陪侍游宴者,又不 过使臣、宦者数辈而已。夫立太子而不置师傅、宾客,则无以发其隆师、亲友、遵 德、乐义之心。宜讨论前典,置师傅、宾客之官,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 复其职。

“至于选任大臣,以陛下之聪明,岂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刚明公正之人而后可 任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窃位者,直以一念之间未能彻其私邪之蔽, 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尽由于法度。是以除书未出,而物色先定,名姓未显, 而中外已知其决非天下第一流矣。

“至于振肃纪纲,变化风俗,则今日宫省之间,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 不正之人,顾乃得以窟盘据于其间,而陛下目见耳闻,无非不公不正之事。及其 作犯法,陛下又不能深割私,付诸外廷之议,论以有司之法,是以纪纲不能无 所挠败。纪纲不振于上,是以风俗颓弊于下,盖其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为尤甚, 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言,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惟利之求,无复廉 耻。一有刚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间,则群议众排,指为道学,而加以矫激之 罪。十数年来,以此二字禁锢天下之贤人君子,复如崇、观之间所谓元祐学术者, 排摈诋辱,必使无所容其身而后已。呜呼!此岂治世之事,而尚复忍言之哉!

“至于养民力,修明军政,则自虞允文之为相也,尽取版曹岁入窠名之必指 拟者,号为岁终羡馀之数而输之内帑,顾以其有名无实,积累挂欠,空载簿籍,不 可催理者,拨还版曹以为内帑之积,将以备它日用兵进取不时之须。宰相不得以式 贡均节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书句考其存亡,徒使版曹阙乏日甚,督趣日峻,造为 比较监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诱胁之。于是中外承风,竞为苛急,此民力之所以重困 也。

“诸将求进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财,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祈以 姓名达于陛下之前。陛下但见其等级推先,案牍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岂知其论 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矣。夫将者,三军之司命,而其选置之方,乖剌如此。则 彼智勇才力之人,孰肯抑心下首于宦官,宫妾之门,而陛下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 庸夫、走卒,而犹望其修明军政,激劝士卒,以强国势,岂不误哉!

“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本在于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一有 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间,则虽欲惫劳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将徒为文具,而天下之 事愈至于不可为矣。”

疏入,夜漏下七刻,帝已就寝,亟起,秉烛读之。明日,除主管太乙宫兼崇政 殿说书。时帝已倦勤,盖将以为燕翼之谋也。会执政有指道学为邪气者,乃辞新命, 除秘阁修撰,仍奉祠。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淳熙十六年(金大定二十九年)

春,正月,癸巳,金主殂于福安殿,年六十七。

金主在位二十八载,南北讲好,与民休息,躬节俭,崇孝弟,信赏罚,重农桑, 群臣奉职,上下相守,家给人足,仓廪有馀,刑部断罪,多不逾二十人,国中号称 “小尧舜”。

皇太孙璟,承遗诏即皇帝位。

丙申,知枢密院事黄洽罢,知隆兴府。

己亥,以周必大、留正为左、右丞相,王蔺参知政事,葛邲同知枢密院,参知 政事萧燧兼权知枢密院。未几,燧奉祠。

先是命广西经略应孟明等究实盐法利害,至是孟明奏盐钞抑勒民户,流毒一方, 欲得复旧以解愁怨。帝曰:“初议行此事,先差胡廷直去,商度非不详密,只是符 同詹仪之之说。今为所误,盐法可依旧。”运判硃晞颜奏:“广西盐名曰‘客钞’, 元无客也。自乾道间变法,富商失业,无复客商矣。今钞以客为名,乃强税户之家, 使之承认,至于破家而止。”壬寅,诏:“詹仪之罔上害民,责授安远军节度行军 司马,袁州安置。”

丙午,皇太后迁慈福宫。春坊姜特立见周必大,问曰:“宫中人人知上元后举 行典礼,今悄然,何也?”必大谢曰:“此非外廷所敢与闻。”特立不悦而退。

辛亥,帝谕周必大等曰:“朕年来稍觉倦勤,欲旬日间禅位于皇太子,退就休 养,以毕高宗三年之制。有合施行事,卿等可理会进呈。”因令必大、留正进呈诏 草。

丁巳,金参知政事崇浩罢。

戊午,金名皇太后宫曰仁寿,寻改隆兴。

蠲绍兴府和买绢四万匹之半。

己未,更德寿宫为重华宫。

二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蔡戢除尚书左司员外郎。帝勤庶政,逊位前一日,犹自除吏也。

壬戌,帝吉服,御紫宸殿,宣诏曰:“爰自宅忧以来,勉亲听断,不得日奉先 帝之几筵,躬行圣母之定省。皇太子仁孝聪哲,久司匕鬯,军国之务,历试参决, 宜付大宝,抚绥万邦,俾予一人获遂事亲之心,永膺天下之养。皇太子可即皇帝位, 朕称太上皇,移居重华宫。”宣诏讫,百官赴殿庭立班,皇太子即皇帝位,侧立不 坐,如绍兴三十二年之礼,百官称贺毕,三省、枢密院奏事,退,放仗。

帝反丧服,御后殿,新皇帝侍立,寻登辇,同诣重华宫。新皇帝还内,上尊号 曰至尊寿皇圣帝,皇后曰寿成皇后。

癸亥,金主始听政,追尊其考宣孝太子为皇帝,庙号显宗,尊母妃图克坦氏为 皇太后。

甲子,帝朝重华宫,大赦。

乙丑,金敕:“登闻鼓院,所以达冤枉,旧尝锁户,其令开之。”

丙寅,以閤门舍人谯熙载、姜特立并知閤门事,帝东宫旧臣也。

辛未,尊皇太后曰寿圣皇太后。

壬申,诏内外臣僚陈时政阙失,四方献歌颂者勿受。

遣罗点等使金告即位。

乙亥,遣诸葛瑞等使金吊祭。

乙卯,诏:“官吏赃罪显著者,重罚无贷。”

辛巳,以生日为重明节。

乙酉,金诏:“有司稽考典故,许引用宋事。”

己丑,诏编《寿皇圣政》。

庚寅,诏中书舍人罗点具可为台谏者,点以叶适、吴鉴、孙逢吉、张体仁、冯 震武、郑湜、刘崇之、沈清臣八人上之。时帝意欲罢周必大,而点所荐,皆意向与 必大类者,由是不果用。

诏职事官日轮对。秘书郎兼权吏部郎官郑湜首言:“三代以还,本朝家法最正, 一曰事亲,二曰齐家,三曰教子,此家法之大经也。自昔帝王,虽有天下之富,而 不及以天下养其亲。惟高宗享天下之养,寿皇躬天子之孝,二十有七年,人无间言。 陛下率而行之,当如寿皇,然后无愧也。本朝历世以来,未尝有不贤之后,盖祖宗 家法最严,子孙持守最谨。后家待遇有节,故无恩盈溢之过;妃嫔进御有序,故 无忌嫉专恣之行;宫禁不与外事,故无斜封请谒之私。此三者,汉、唐所不及也。 皇子岐嶷之,过人远甚。然讲读之官,进见有时,志意不通,休沐之日,或至多 于讲读,曾不若左右前后之人与王亲狎,朝夕无间,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 生之物也。愿陛下尽事亲之道以全帝王之大孝,严家法之义以正内治之纪纲,明教 子之方以寿万世之基本。”又曰:“窃闻道路之言,颇谓宫中燕饮频仍,费用倍加, 便嬖使令,往往亲昵,中外章奏,付出稽缓。愿陛下奋发乾刚,一洗旧习,省燕饮, 节用度,亲正人,勤省览。”

是月,寿皇诏立帝元妃李氏为皇后。

妒悍,寿皇屡训敕,令以皇太后为法。不然,行当废汝。后疑其说出于太 后,憾之。

三月,丙申,遣沈揆等使金贺即位。

己亥,进封平郡王扩为嘉王,李后所生也。

己酉,金以生日为天寿节。

甲寅,以史浩为太师。

戊子,金遣张万公等来致遗留物。

己未,废拾遗、补阙官,改薛叔似为将作监,许及之为军器监。御史中丞谢谔 论其不可废,不听。自是近臣罕进言者。

夏,四月,丙寅,有事于太庙。

癸酉,改封皇侄嘉国公抦为许国公。

乙酉,金葬光天兴运文德武功圣明仁孝皇帝于兴陵,庙号世宗。

戊寅,以兵部侍郎何澹为右谏议大夫。

丙戌,有事于景灵宫。

五月,甲午,以王蔺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丙申,左丞相周必大罢。

初,何澹与必大厚,为司业,久不迁,留正奏迁为祭酒,澹由是憾必大而德正, 及为谏议大夫,首上疏攻之。必大再疏求去,以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寻以旧官为 醴泉观使。

常德府、辰、沅、靖州大水,入其郛。

初开讲筵,侍讲尤袤言天下万事失于初,则后不可救,《书》曰:“慎厥终, 惟其始”,又举唐太宗不私秦府旧人为戒。知閤门事姜特立,疑其为己而发,使言 者目为周必大之,逐之。

丙午,金以祔庙礼成,大赦。

戊申,以和议郡夫人黄氏为贵妃。

知閤门事姜特立罢。

特立与谯熙载并用事,恃恩无所忌惮,时谓曾、龙再出。留正列其招权预政之 罪,请斥逐之,帝意未决。会参知政事阙,特立谒正曰:“上以丞相在位久,欲迁 左揆;叶、张二尚书,当择一人执政,未知孰先?”正奏之,帝大怒,遂夺职,与 外祠。寿皇闻之曰:“留正真宰相也!”帝念特立,复除浙东马步军副总管,赐钱 二千缗为行装。

戊午,金河决曹州。

闰月,庚申朔,诏内侍陈源许任便居住。

金主封兄珣为丰王,琮为郓王,环为瀛王。从彝为沂王,弟从宪为寿王,玠为 温王。

壬戌,以赵雄判江陵府,封卫国公。雄疾甚,旋改判资州。

癸酉,诏:“季秋有事于明堂,以高宗配。”

丙子,金进封赵王永中为汉王,曹王永功为翼王,豳王永成为吴王,虞王永升 为随王,徐王永蹈为卫王,腾王永济为潞王,薛王永德为沈王。

己卯,阶州大水,入其郛。

壬午,大理寺奏狱空。

六月,己丑朔,金有司言:“律科举人止知读律,不知教化之源;必使通知 《论语》、《孟子》,涵养气度。请遇府会试,委经义试官出题别试,与本科通定 去留。”从之。

庚寅,镇江大水,入其郛。

辛卯,金修起居注完颜乌珠、知登闻检院孙鐸,上书谏围猎,金主纳其言。

金拾遗马升上《俭德箴》。

乙未,金初置提刑司,分按九路,并兼劝农采访事,屯田、镇防诸军皆属焉。

秋,七月,辛卯,金减民地税十之一,河东、南、北路十之二,下田十之三。

丁卯,金以太尉尚书令东平郡王图克坦克宁为太傅、金源郡王。金主旋谕尚书 省曰:“太傅年高,每趋朝而又入省,恐不易。自今旬休外,四日一居休,庶得调 摄,常事它相理问,惟大事白之可也。”

庚辰,诏恤刑。

辛巳,金诏京府、节镇、防御州设学养士。

八月,壬辰,金左司谏郭安民上疏论三事,曰崇节俭,去嗜欲,广学问。

甲午,升恭州为重庆府。

丙申,减两浙月桩等钱岁二十五万五千缗。

丁酉,金主如大房山;戊戌,谒诸陵;己亥,还都。

观文殿大学士王淮卒。淮居台谏,论劾皆当;为相,能尽心事上,惟以唐仲友 故,擢陈贾为御史,郑丙为吏部尚书,协力攻硃熹,启后来伪学之禁,大丧生平。

甲辰,金参知政事刘玮,出知济南府。

九月,癸亥,减绍兴和买绢岁额四万七千馀匹。

乙丑,戒执政、侍从、台谏,毋移书荐举、请托。

丁卯,金禁强族大姓不得与所属官吏交往。

丙子,金主猎于近郊。戊寅,监察御史焦旭劾太傅克宁、右丞相襄不应请车驾 田猎。金主曰:“此小事,不须治之。”

乙酉,金主如大房山;冬,十月,丁亥朔,谒诸陵;己丑,还都。

辛卯,金主谓宰臣曰:“翰林阙人。”平章政事张汝霖曰:“凤翔治中郝俣可 也。”汝霖谏田猎,金主曰:“如卿能每事如此,朕复何忧!然时异世殊,得中为 当。”

丙申,金主冬猎;癸丑,还都。

甲寅,大阅。

十一月,庚午,诏改明年为绍熙元年。

乙亥,金命参知政事伊喇履提控刊修《辽史》。

诏:“陈源毋得辄入国门。”

丁丑,减江、浙月桩钱额十六万千馀缗。

金御史台言:“故事,台官不得与人相见,盖为亲王、宰执、形势之家,恐有 私徇;然无以访知民间利病,官吏善恶。”诏:“自今许与四品以下官相见,三品 以上如故。”

辛巳,金诏有司:“今后诸处或有饥馑,令总管、节度使及提刑司先行赈贷, 然后言上。”

改硃熹知漳州。

熹至部,奏陈属县无名之赋七百万,减经总制钱四百万。又以俗未知礼,采古 丧葬嫁娶之仪,揭以示之,命父老解说,以教其子弟。

漳俗崇信释氏,男女聚僧舍为传经会,女不嫁者为庵以居,熹悉禁之。

十二月,特诏知隆兴府黄洽言事。

洽奏用人之道,屡乞归田,寻命提举洞霄宫。方未得请也,人劝之治第,洽曰: “吾书生,蒙拔擢至此,未有以报国,而先营私乎!使吾一旦罪去,犹有先人敝庐 可庇风雨,夫复何忧!”

戊戌,金赈宁化、保德、岚州饥。

壬子,金主谕台臣曰:“提刑司所举劾多小饼,行则失大体,不行则恐有所沮。 其以此意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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