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功名因追念少年时事戏作
【宋代】辛弃疾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十江十初。
燕兵夜娖银十胡十䩮，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
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作者简介
辛弃疾（1140－1207），南宋词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别号稼轩，汉族，历城（今山东济南）人。出生时，中原已为金兵所占。21岁参加抗金义军，不久归南宋。历任湖北、十江十西、湖南、福建、浙东安十抚使等职。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论》与《九议》，条陈战守之策。其词抒写力图恢复国家统一的十爱十国热情，倾诉壮志难酬的悲愤，对当时执政者的屈辱求和颇多谴责；也有不少吟咏祖国河山的作品。题材广阔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词，风格沉雄豪迈又不乏细腻柔媚之处。由于辛弃疾的抗金主张与当政的主和派政见不合，后被弹劾落职，退隐十江十西带湖。
注释
壮岁旌旗拥万夫：指作者领导起义军抗金事，当时正二十岁出头。
壮岁：少壮之时。
锦襜突骑渡十江十初：指作者南归前统帅部队和敌人战斗之事。
锦襜突骑：穿锦绣短衣的快速骑兵。
襜：战袍。衣蔽前曰“襜”。
燕兵：此处指金兵。
娖：整理的意思。
银十胡十䩮：银色或镶银的箭袋。一说娖为谨慎貌，十胡十䩮是一种用皮制成的测听器，军士枕着它，可以测听三十里内外的人马声响，见《通典》。
汉：代指宋。
金仆姑：箭名，见《左传·庄公十一年》。
髭须：十胡十子。唇上曰髭，唇下为须。
平戎策：平定当时入侵者的策略。此指作者南归后向朝廷提出的《美芹十论》《九议》等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很有价值的抗金意见书。
东家：东邻。
种树书：表示退休归耕农田。
译文
我年轻的时候带着一万多的士兵、十精十锐的骑兵们渡过长十江十时。金人的士兵晚上在准备着箭袋，而我们汉人的军队一大早向敌人射去名叫金仆姑的箭。
追忆着往事，感叹如今的自己，春风也不能把我的白十胡十子染成黑色了。我看都把那长达几万字能平定金人的策略，拿去跟东边的人家换换种树的书吧。
赏析
这首词的上片写的是作者青年时期那段传奇般的出色经历。“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十江十初。”上句写作者年青时参加领导抗金义军，曾率领过上万人的队伍；下句写自己率领十精十锐锦衣骑兵渡十江十南来。“锦襜突骑”，即穿锦绣短衣的快速骑兵。“燕兵夜娖银十胡十簶，汉箭朝飞金仆姑。”具体描写南奔时突破金兵防线，和金兵战斗的场面：金兵晚上准备箭筒，修筑工事，而宋兵拂晓便发起了进攻。燕兵，指金兵。“夜娖银十胡十觮”，夜里整理兵器（准备天明的战斗），侧面说明义军进兵神速，出其不意。娖，通“捉”；十胡十觮，箭袋。一说，枕着银十胡十觮而细听之意。娖，谨慎貌；十胡十觮是一种用皮制成的测听器，军士枕着它，可以测听三十里内外的人马声响，见《通典》。两说皆可通，今取前说。“汉箭”句，指义军用箭攻击金人。金仆姑，箭名，见《左传·庄公十一年》。四句写义军军容之盛和南奔时的紧急战斗情况，用“拥”字、“飞”字表动作，从旌旗、军装、兵器上加以烘托，写得如火如荼，有声有色，极为饱满有力富有感染力。
作者回忆青年时代自己杀敌的壮举和抗敌的战斗，豪情壮志溢于笔端，他怀着一片报国之心南渡归宋，满怀希望地打算为宋杀敌建功，但却不被高宗重用，亦不采纳他的平戎之策，长期被闲置不用，使他壮志沉埋，无法一展怀抱。因此在转入下片后，追怀往事，不免深深地叹息：“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上二句今昔对照，一“追”一“叹”，包含多少岁月，多少挫折；又灵活地从上片的忆旧引出下片的叙今。第三句申明“叹今吾”的主要内容。草木经春风的吹拂能重新变绿，人的须发在春风中却不能由白变黑。感叹青春不再，韶华易逝的可惜，这是一层；白髭须和上片的壮岁对照，和句中的春风对照，又各为一层；不甘心年老，言外有壮志未能彻底湮灭之意，又自为一层。一句中有多层含意，感慨极为深沉。“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以最鲜明、最典形最生动的形象，突出作者的理想与现实的尖锐矛盾，突出他一生的政治悲剧，把上一句的感慨引向更为深化、极端沉痛的地步。平戎策，指作者南归后向朝廷提出的《美芹十论》《九议》等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很有价值的抗金意见书。上万字的平戎策毫无用处，倒不如向人换来种树书，还有一些生产上的实用价值。这是一种政治现实，对于作者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感受，不言而喻。陆游《小园》诗：“骏马宝刀俱一梦，夕十陽十闲和饭牛歌。”刘克庄《满十江十红·夜雨凉甚忽动从戎之兴》词中的“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和这两句意境相近，也写得很凄凉；但联系作者生平的文韬武略、英雄事迹来看，这两句的悲慨程度还更使人扼腕不已。
这首词以短短的五十五个字，深刻地概括了一个抗金名将的悲惨遭遇。上片气势恢宏，下片悲凉如冰，心伤透骨。悲壮对照，悲壮结合，真如彭孙遹《金粟词话》评辛词所说的：“激昂排宕，不可一世”，是作者最出色、最有分量的小令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