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史秉笔直书
齐国都城淄临。
黄昏将至,一陰一云低垂,大夫崔杼的内府早早地就点上了蜡烛。
突然,刀光斧影,堂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传来甲士的禀报声:“庄公已死!”
时间凝聚在公元前548年,齐国大夫崔杼在自己的府中设计诱杀了齐庄公。
崔杼召集百官,宣布立年幼的庄公之弟杵臼为齐君,称景公;接着又自立为左丞相。春秋时期以左为上,崔杼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在刀剑面前,唯唯诺诺的齐国百官只有接受这个国君和丞相。
崔杼担忧百官不服,遂率百官到太庙歃血盟誓。
“诸君若有不与崔杼同心者,必遇凶而亡!”
听着崔杼寡廉鲜耻的誓词,百官心中愤恨不已,可望着太庙内外的甲士和甲士手中寒光闪闪的刀戈,只有喟叹着随崔杼盟誓了。
百官的归顺令崔杼心安不少,可他依然睡不着觉。弑君毕竟是十恶不赦的罪过,生前既使权倾一身,死后也免不了遭人唾骂。怎么办呢?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历史却不因时间而改变。那么记载历史的史书呢?只要写上史书,一切不就成了历史。
于是,崔杼急召太史(记载史事的官)伯进相府议事。
“你要把我的话记入简册,”崔杼的双目透着杀气道,“就说:‘庄公以疟疾殁’。”
太史伯似乎没有听到崔杼的话,笔走龙蛇,飞快地在简上写下“崔杼弑其君”五个字。
崔杼大怒:“你不服从我的命令,就不怕死吗?”
太史伯坦然地:“如果不按照事实记史,还叫什么太史。”
崔杼挥手命令甲士将太史伯斩首,然后又召太史伯的弟弟太史仲进府。
太史仲已知兄长被杀,进府后,未等崔杼开口,已将“崔杼弑其君”五个字写到简上,交给崔杼审阅。
崔杼看到这五个字,握着简的手颤一抖起来,脸因恼怒失去了血色。“斩!”他从喉咙里迸出沉闷的杀声。
“叫太史叔来!”崔杼怒气未消,又令侍者召太史伯的二弟进府。
“太史叔、太史季已在府门外等候召见。”侍者说。
太史伯家兄弟四人都是史官。仲被崔杼召走后,叔、季二人知道仲不会将伪史写上简册,必死在崔杼的刀下,于是一起来到左丞相府前等候崔杼的召见。
太史叔站到崔杼面前蔑视地问:“左丞相召我,是为庄公之事吗?”
“是,你想怎样写?”
“与兄同。”
“他们死了!”
“与兄同死!”
太史叔毅然在简上写下“崔杼弑其君”,然后含笑引颈请死。
崔杼气得七窍生烟,声嘶力竭地朝太史叔吼道:“杀!杀!”
太史叔的血还未流尽,太史季已持简面对着崔杼了。
“你的三个哥哥都死了,你若按照我的话去做,可免一死。”崔杼威胁说。
太史季冷笑道:“史官为史不惧死。秉笔直书是史官的职责,若因失职而活着,不如死去!”说罢,在简上写下“崔杼弑其君”,递给了崔杼。
崔杼胆怯了,太史伯四兄弟为据实直书前仆后继,震慑了他的心。他不敢再举起屠刀,无奈地将简册扔给太史季,让他走了。
太史季在回史馆的路上,遇到史官南史持简从外地匆匆地赶来。
“季,崔杼弑君之事怎样了?”南史擦着额上的汗问。
“已记到简上了,”太史季打开简册让南史阅过后说,“我的三个哥哥总算没有白死。”
南史慨叹道:“我听说你们兄弟四人都被崔杼杀死,担心崔杼弑君之事无人记载,便匆忙地赶来。看来我已不用死了。”
“伏清白以死直”是屈原《离一騷一》中的名句,意思是说:保持清白节一操一宁可为真理而死。“齐有太史简”(文天祥《正气歌》诗句),太史伯四兄弟为了尽史官之职,不将伪史入册,前赴后继,凛然赴义的故事流传至今仍震撼着人心。敢于为正义献身已成为最令中华民族引以为自豪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