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南部的一个乡村里,有一大片瓜田。这里有一群刺猬,我们将其中的一窝,称之为荆荆一家吧。
刺猬荆荆一家,倒了大霉。它们原来往在瓜田附近的枯树洞里。瓜田的看守人经常看见它们,有时还把烟斗从嘴里拔一出来,向它们打个招呼,显得十分和蔼。可是,不知怎么一来,这天,看守人带来两个猎人,还有一条狗,在枯树洞外点起火,用烟熏它们。荆荆的父母兄妹受不了啦,都从枯树洞里跑出来,结果都被猎人们打死了。
刺猬荆荆这天正好胡乱睡在田野里,没有回家,才免于一死。
原来,瓜田看守人听信了一种传说:刺猬们是专靠偷瓜为生的,加上这两年瓜田里产量不高,他就怪罪到刺猬荆荆一家身上了。
当然,刺猬荆荆是不会知道瓜田看守人为什么突然变脸的。它只觉得附近笼罩着一种死亡的一陰一影,烧焦的刺猬皮又发出一种特别呛鼻的臭味,它怎么也忍受不了。趁着天黑,它越过瓜田,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
说老实话,刺猬荆荆家谁也没啃过一只瓜。怎么会把它们跟偷瓜贼联系在一起呢?大概是因为它们背上都长着又尖又硬的刺,能把瓜戳出一个又一个洞一洞的缘故吧?也许一些想像力丰富的人,以为刺猬用背上的刺可以运果子,同样也可以运瓜吧?其实,刺猬用背上的刺能运多少果子,谁也没计算过。又有谁见过刺猬用刺偷过瓜呢?
刺猬荆荆并没有想这些,它只顾没命地往前跑。跑累了,它停下来喘一会儿,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一只老蝙蝠掠过它的头顶,吱吱吱地怪叫一声。肯定是刚才跑动掀起的微风使它产生了错觉,等发现并没有昆虫,这才向它发一阵牢一騷一。
一只田鼠从土洞里探出尖鼻子,一看见刺猬荆荆,尖鼻子连气都不出一下,就缩回去了。
两只灰黑色的飞蛾在百合花萼上交一配,刺猬荆荆没有力气跳过去抓住它们,眼看着它们又轻飘飘地飞走了。
刺猬荆荆觉得肚子饿了,但附近又没有它喜欢吃的东西,它竖一起身一子,用力嗅了嗅鼻子,拐个弯,朝着南方跑了起来。
不久,它跑进了一个围着竹篱笆的菜园,这里散发出它熟悉的各种气味,那些气味引得它食欲大开,馋涎欲滴。
但是,当它刚钻过篱笆时,一道雪亮的电光射一到它身上,它立刻本能地蜷成一一团一,让又尖又硬的刺朝着外面。
打一手电的是菜园看守人老头儿苏莱,他弯下一身一子,试着用手指刮刮刺猬荆荆的硬刺,笑呵呵地说:“哈哈,都说你们要偷瓜偷什么,我这儿只有蔬菜!我倒想看看,你喜欢吃什么蔬菜..”
说着,他移开手电筒,想捏住一根硬刺,把刺猥荆荆抓起来,但是,这时小刺猬突然伸直身一子,钻进了卷心菜田。
老头儿苏莱不气不恼,在后面笑着说:“好小子,够机灵的,比这些癞蛤蟆强得多啦!”
刺猬荆荆躲在几棵卷心菜之间,看清老头儿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边有什么东西在动弹着。忽然,老头儿又弯下一身一子,把那袋口倒向菜地,里边就扑腾扑腾跳出几只癞蛤蟆。
这真是个怪老头儿,他把这些癞蛤蟆放出来干什么呢?刺猬荆荆不去管他了,它正看见一棵卷心菜上爬着一条胖胖的鼻涕虫,等老头走后,它就扑过去,舌头一卷,就嚼起鲜美的鼻涕虫来了。
不一会儿,它又去追两只蟋蟀,捉住一只,咔嚓咔嚓把它吃掉了。接着,它又看见一条又黄又黑的一毛一虫。癞蛤蟆是害怕它们的长一毛一的,但刺猬荆荆不怕,它们的味道有点儿辣,正好开开胃。刺猬荆荆舌头一卷,又把这条一毛一虫弄到嘴里了。
一毛一虫的辣味果真使它胃口大开。刺猬荆荆趁着月光,在卷心菜田里寻找起来。哟,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青虫呀!简直闭上眼睛都能抓到!如果早知道这里有可口的食物,它们一家早就搬来了,也不会发生那场灾祸了。唉!
黎明来临之前,刺猬荆荆已经吃饱了,它发现看守人的小屋边有一大堆木柴,就钻了进去,没打鼾就睡着了。
这天早晨,菜园看守人苏莱特地跑到咋夜放癞蛤蟆的卷心菜田边,仔细察看菜田里的情况。他不大相信刺猬会啃卷心菜,但他要看一看事实。卷心菜一棵也没啃坏。那么,刺猬一定是冲着别的来的,会不会是想吃生菜,或者是西红柿?对,一定是想偷吃西红柿!西红柿个头不大,刺猬一下子能背上两个,一定是去偷西红柿的!
老头儿苏莱急急忙忙来到西红柿田里,仔细地看了又看,觉得似乎并没有明显丢掉什么。这时,他又埋怨起自己的记忆力来。一抽一了几口烟后,他决定数数这块田里即将成熟的西红柿,以便明天来确定,刺猬是不是偷了西红柿。
即将成熟的西红柿有二百四十一个,数得老头儿苏莱眼睛都发花了。但是,他还是很高兴:不能随便放过一个坏蛋,也不能随便冤枉朋友,这是他做人的准则呀!
这天夜里,看守人苏莱还特地守候在西红柿地边,注意有什么动静。天气一点也不冷,但他还是披了件雨衣,这样,露水就不会打湿他了,隐蔽得也更理想。
半夜里,刺猬荆荆果真钻到西红柿地里来了。它身上的刺挂着田边的草,发出嚓啦嚓啦的声音,老头儿苏莱一下子就听见了。他不动声色地竖着耳朵,要弄清楚刺猬是怎么偷西红柿的。
传来一声极微弱的响动,接着就是像咬胡桃似的咔啦咔啦声。间断了一会儿后,那种奇怪的像咬胡桃的声音又传来了。
老头儿苏莱真不明白,刺猬吃起西红柿来,怎么会像人咬胡桃的声音呢?
他越来越好奇,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呼地从隐蔽处跑出来,跑到传出声音的地方,一下子拧亮了手电筒。
刺猬荆荆已经闻声逃跑了,地上留着一堆蜗牛壳!
老头儿苏莱捧腹大笑起来,朝着刺猬荆荆逃走的方向说:“谢谢啦,谢谢啦,最使我头疼的就是蜗牛..我回去睡觉啦,你继续吃蜗牛吧!”
当然,刺猬荆荆受了这一惊吓,当夜没再回到西红柿田里,它又到卷心菜田里吃掉好几条青虫,又抓着一只壮实的蝼蛄,肚子也就填饱了。
第二天,老头儿苏莱还是去数了数西红柿。使他吃惊的是,即将成熟的西红柿非但没有少,反而多出来十只。直到中午,他才想明白,这多出来的十只,是新成熟的。这时,他已经完全不相信刺猬会偷瓜和偷西红柿的传说了。他的靠背凳就放在那堆木柴旁,他冲着菜园喊道:“小刺猬,别人冤枉你,我苏莱可没有啊。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我相信,你是靠吃虫子生活的,就跟那些癞蛤蟆和黄莺儿一样!有空,我得去向生物学家问问清楚,再把结论告诉那些种瓜的人和种西红柿的人..”
老头儿苏莱的喊声把睡在木柴堆里的刺猬荆荆惊醒了,它本能地蜷起身一子,尖刺和木柴摩一擦得嚓嚓响。
老头儿的耳朵很敏锐,他听出了这种声音,马上捂住嘴,默默地笑了起来。
这天晚上,刺猬剂荆在生菜地里嗅出泥土下面有白一毛一虫,那种虫子又香又甜,任何刺猬为了白一毛一虫是不惜刨坏自己的脚爪的。它刨了大半夜,吃掉一条又一条肥胖的白一毛一虫。这种白一毛一虫是专门吃植物的根一茎一的,要是老头儿苏莱知道这件事,不知要如何夸奖小刺猬荆荆呢。
刺猬荆荆又跑到卷心菜田里,正想再找点儿青虫改换一下口味,突然,旁边伸出一个三角形的扁脑袋,叉形的舌头露在嘴巴外,发出咝咝咝咝的声音。
这是一条蝮蛇,是小刺猬荆荆生平第一次遇到的一条蛇。它马上把全身的刺都竖一起来,压低着头,猛地向腹蛇扑了过去。
咝咝咝咝,蝮蛇身一子一扭,猛地朝刺猬荆荆的嘴唇上咬了一口。但蝮蛇的毒液对刺猬不起作用,小刺猬荆荆只是伸出舌头一舔一了一舔一伤口,大叫一声,又扑到了蝮蛇身一子。蝮蛇本能地用身一子去缠刺猬,但马上就被刺猬荆荆浑身的尖刺戳痛了。就在蝮蛇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刺猬一口咬住了它的脑袋,咔嚓一声,蛇头被咬断了。
刺猬荆荆气喘吁吁地吐出蛇头,休息了一会儿,身上的刺渐渐放平下来。
接着,它又大口大口地嚼起蝮蛇肉来。不过,它只吃掉半条蛇,就把它扔下了。它在菜园里吃了那么多虫子,肚子实在撑不下了。
它摇摆着胖得变圆的身一体,回到那安静的木柴堆里,倒头呼一呼大睡。
当它再次醒来时,透过木柴的间隙,它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青色的车子,车门口悬挂着一块不大整洁的帘子。几个吉卜赛人正从车上搬下木柴,一步一步朝这儿走来。其中一个吉卜赛人说:“当心木柴堆里有蛇!”另一个吉卜赛人就拿出一根长木柴,一下子把木柴堆掀翻了。
刺猬荆荆马上缩成一一团一,它被噼噼啪啪的响声和刺眼的光线惊呆了。
一个吉卜赛人马上用赤一裸一的脚踩住它的背部,快活地叫道:“一只刺猬,一只刺猬,刺得我好痛!”
这时,一个吉卜赛老太婆从车上跳下来,不顾一切地奔过来,好像担心他们不等她就会把刺猬连刺带骨生吃下去似的。她连声说道:“挺好挺好,快去拿些粘土来,把它涂成一个一团一,烤熟了最好吃!”
年轻的吉卜赛人马上取来了粘土,拼命往刺猬荆荆身上涂,老太婆快活地一边吸烟斗,一边用木柴生火。正在这危急的关去,一只棕色的大手伸过来,把它连着泥巴一起抓过去,那人冲着吉卜赛人一大喊起来:“这只刺猬是我养着捉虫子捉毒蛇的,谁敢碰它?!你们没看见那条被刺猬吃掉一半的蝮蛇吗?如果没有它,你们中的什么人说不定已经被毒蛇咬伤了!”
喊叫的正是菜园看守人老头儿苏莱,他用水冲干净刺猬荆荆身上的泥巴,一下子把它放到菜地里。吉卜赛人觉得非常扫兴,搬完木柴就赶着车离开了。
这天夜里,小刺猬荆荆在菜园里吃完虫子,又钻进木柴堆。现在,它觉得这堆散发着清香的木柴堆既温暖又安全,是它最最值得留恋的家。它将在这里和癞蛤蟆、黄莺们一起,甘当菜园看守人老头儿苏莱的好助手,把菜田里的害虫全捉光。
又过了好些天,那时正好是中午,木柴堆忽然又动了起来。刺猬荆荆睁眼一看,老头几苏莱正冲着它笑,他的手里有只布口袋,布口袋里有一大一小两只刺猬。他把它们放到刺猬荆荆身边,轻轻地弹了一下手指,就走开了。
那两只刺猬是老头儿苏莱托人买来的,他让它们来和小刺猬荆荆作伴。
他已经知道,刺猬并不偷瓜果蔬菜,而是专吃害虫的有益动物。
三只相互都陌生的刺猬按照祖先的传统,分别拥抱了一下。虽然互相感到有点刺痛,但那感觉真亲切,而且很甜蜜。
(方 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