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的反动军阀张勋,是个开历史倒车的复辟狂。清王朝被推翻后,张勋下令其部下不准剪头上的辫子,人称“辫子军”,他就是留下千古骂名遗臭万年的“辫子帅”了。
张勋几次搞复辟均遭惨败,便蜗居在天津做寓公,终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这天,他便衣小帽出门,没有随从,独自去了江湖术士场上闲逛。尽避他早已声名狼藉,毕竟贼心难死,他来到一个测字摊前测字,想预测一下前程,有否东山再起的可能。
那测字的先生不知怎么却认得张勋,见到他的到来,心中早已有了一精一神准备:既要好好赚取这老儿的大洋,又要狠狠地挫挫这冥顽的心气儿,使这厮也晓得天人共怒,叫他自忧成疾,早日归西完蛋!
说来真是奇巧至极,张勋报出一个“贵”字要先生来测。测字先生望着手中纸片上的贵字,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发话道:“只有贵人才测贵字。我出道几十年来,还头一回遇见。”张勋听到这开场白,心头为之一振,喜上眉梢儿,因为自己被视为贵人了,还未待他表示什么,先生又说:“只是这个贵字不大好测,还是请足下摸个别的字来测吧。”
张勋听到这里,他早已被测字先生那故弄玄虚的话语吊起了胃口,怎肯轻易换别的字?他也摇起头来:“除了这个贵字,在下绝不会更换的,吉凶祸福,自是天意,请先生真情实说,莫须避讳。”
测字先生听了张勋这话,笑笑说:“足下坚持要测这个贵字,悉听尊便,只是贵人测贵字比草民百姓不同,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测这贵字价钱要高。贵者,昂贵也,必须现付大洋一百块,且莫开尊口砍价!”
张勋一门心思只求早得解释,倒不在乎多出银子,随即拿出一张一百块大洋的银票,递了过去。那测字先生收了他的钱,便开始解说了:“足下请看,单单一个贵字,如果没别的字来傍依,要说‘荣华富贵’吧,荣华富都不在;若论‘富贵荣华’吧,富荣华又无存。唉,足下偏要测贵字,鄙人以为此字大大不妙——从衣食住行上来看,都是贬谪之意,从心上到人身上,又均是不吉不利之字眼,如照直道来,会令足下丧气失望的。”
那张勋虽说不学无术,却也粗通文墨,再说花去了一百块大洋,若不听个明白,岂不白扔了?他便挥挥手说:“先生只管说来,我要领教的是真言真语。”
测字先生不好再说什么,便娓娓道来:“先说衣。贵加衣便为‘衤贵’。无论死衤贵儿还是活衤贵儿,易结不易解。人若生活在衤贵儿中,如身处樊笼,能好受吗?再说食。贵加食便成‘馈’。将所食之物尽送别人,又怎么活命下去?三说住。‘匮’本为四合院中居贵人,但贵人偏偏去了西厢房。东为上,西为次,自然要减去福分了。”
这一席话,看似平常,在张勋听来都如颗颗重炮炸在心头,使他心惊肉跳,他不安地追问:“衣食住都这么糟糕,那么行又怎解呢?”
测字先生卖个关子,说:“足下先别急,这‘行’字儿最后再说。鄙人先为足下解说贵字在人身上的含义:竖心加贵,便成愦,是所谓年迈昏愦,属老混蛋之类。左耳加贵为聩,失聪则称‘聩’,耳聋眼花,黄泉路近矣。又假设贵者着草帽,那是‘蒉’字,是用来装粪土的草包;若顶竹笠,便为‘篑’字,那是盛土的筐子。贵者若是行伍中人,带兵打仗,只可跋,不可涉,怕是连江河都不能过,因为一遇水,势必‘溃’不成军,注定要一败涂地!”
测字先生讲得头头是道,那张勋听起来却如坐针毡,芒刺在背,忧心忡忡地站起身一子,拍拍屁一股转身就惊慌失措地离开了。待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一箭之地,又猛地反身踅了回来,他弯下一身一子,压低声音问测字先生:“先生还没告诉在下那行的结果……”
测字先生见问,也站起身来,凑过去,附在张勋耳边悄悄地言道:“足下要问这衣食住行的行嘛,行即走也,贵字加走之便成了‘遗’字。个中玄机,不便泄露,再说鄙人也实在不好意思讲出口,还是写在纸上,你带回府上去慢慢地自个儿体会吧。”说罢,他提起笔来,沙沙几下,写了字折叠好,交到张勋手中。
张勋回到寓所把房门关了,小心翼翼地展开测字先生折叠的纸片一看,立刻被气了个半死,原来赫然写着的竟是“遗臭万年”四字!张勋羞臊难当,从此一病成疾,不久就呜呼哀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