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判决书
前些日子,王老汉的妻子病笔,家里只剩他独自一人,他在城里工作的儿子王一东怕老爸在家睹物伤情,生拉硬拽把他接进了城里。
王老汉进城后无事可做,就整天到附近的公园闲转。这天上午,王老汉在卫河公园转了一阵后,沿着中原路朝回走去,走到中原路东段时,忽然发现路右侧一块空地上围了一堆人,人们指手画脚在议论着什么。王老汉本来就一爱一看热闹,便走上前去看个究竟。他挤到里边一瞅,只见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面容憔悴的农民打扮的男子,那男子左手抱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右手拿者一张盖有法院大红印章的判决书,正在流泪哭泣。
仔细一听,王老汉知,那男子名叫刘水,家住城外的一个小山村,俩月前他妻子遭车祸身亡,不久,六岁的儿子又犯了心脏一病,急需手术治疗,手术费需要几万元。雪上加霜,刘水愁得一夜 之间头上黑发变白。向亲友们借吧,亲友们都不富裕。好在近三年间,他一直在城里一家建筑公司打工,公司老板拖欠了他们五万元工钱。为救儿子,他多次去向老板要款,不料任凭他磕头下跪,苦苦哀求,老板还是分文不给。被一逼一无奈,他只好把老板告到法院,法院判他胜诉,让老板在一月之内归还欠款。他感激法院为民做主,逢人就说法院救了他的儿子。刘水满以为有了这纸判决,儿子的医疗费有了着落,谁知一月后他去法院领款时,却傻眼了。法院告诉他,因老板失踪,判决无法执行。刘水怎么也想不通,盖有法院大红印章、被他视为“圣旨”般的判决书,竟会因老板“玩失踪”而不值一文。眼瞅着儿子危在旦夕,他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在这里哭求路人,希望好心人能买走这张判决书,救救自己的儿子……
围观的人听了刘水的哭诉,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骂老板心狠,有的怪法院无能;也有的低声嘀咕:“这五万元的判决书,低价买下来倒可挣一笔。”众说纷纭,议论纷纷。就在此时,一个留着一撮小一胡一 子的,拨一开众人,走到刘水跟前说:“老乡,我看你也着实可怜。这样吧,我给你一万元去给小孩看病,你把判决书卖给我吧……”
刘水见有人肯买判决书,感动得泪都流下来了。他一边说“谢谢”,一边恳求小一胡一 子可怜可怜,能不能再给加一些钱?
一边的王老汉想不到这判决书还真有人买。正在他瞪大眼睛望小一胡一 子时,人群里有人小声问:“这小一胡一 子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哼,你才有神经病,他那是财迷病!你想想,五万元的债权,他出一万,他赚多少?”
就在小一胡一 子和刘水即将谈好,准备取判决书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且慢”。随着喊声,一个黑大个儿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小一胡一 子,瓮声瓮气地说:“一万元就想买走?小子,杀得太狠了吧,我再加一万!”
王老汉一见此景,心里一震。这时,旁边又有人小声议论说:“唷,老黑出马了!他在本市可没有办不成的事……”“他是干啥的?”“听说是干这个的……”那人边说,边勾了一下食指。意思说,是干黑社会的。王老汉听了,心不由一沉,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怪不得他比那小一胡一 子还冲,原来是邪道上的。
就在黑大个拦住小一胡一 子要争买判决书时,又见一个中年英俊男子站了出来。大家以为他要参与,没想到他走到刘水身边伏耳一阵,拿上判决书吆喝起来:“各位,为了公开、公平、公正,五万元标的判决书采用拍卖制了。拍卖了,哪个要为病童献爱心赶快竞拍。”原来那男子竟是个懂拍卖的,他站出来帮刘水了。只听那人又说:“现在我连喊三遍,如果再没人竟拍,判决书就归这位男士了!好,第一遍,两万元;第二遍,两万元;第三……”
那男子第三遍的“三”字还没落下,一个二十多岁,留有一头披肩发的俏一丽女郎便高声说道:“我出两万五,判决书我要了。”
随着话音,人们禁不住朝那竞拍女郎望去,只见她浑身上下披金戴银着名牌……有人就议论说:“看吧,更厉害的来了!”又有人猜测说:“听她那口气,看她那打扮,这女的不是大官的二一奶一,就是情一妇。”“是呀,你没听人说,公章碗口大,不如二一奶一一句话嘛!看来,这判决书是非他莫属了……”
披肩发的声音刚落下,那“拍卖师”又喊起来:“好,这位女士要出两万五。两万五,两万五……”
黑大个见有人敢抢自己的“生意”,气得把眼一瞪说:“我再加两千元!”边说,边轻蔑地朝披肩发瞅了一眼。
披肩发可能是被黑大个儿那挑衅的目光激怒了,只见他把嘴一撇,脚一跺说:“加就加,我加到三万……”
王老汉从来没见过这样场面,双脚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再也迈不动了。
不知是为黑大个儿叫好,还是为披肩发鼓劲,或许是希望能有更多人站出来参与竞拍,披肩发话音未落,人群里便爆发出一阵掌声。黑大个不甘示弱,抢着又加了五千。披肩发现黑大个已增到了三万五,她白了黑大个一眼,不吭一声,对那小一胡一 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先一后退出了人群……
这也难怪,竟拍到现在,已经到了上限,再往上增,加上其它费用就得赔老本了,没利的买卖当然不会有人干了。
王老汉被这奇特的场景惊住了,正愣神时,不知谁从背后猛推了他一下,他留不住脚,竟“噌噌”几步走到了场中央。围观的人以为又有人参与竞拍,顿时又是一阵掌声鼓励。“拍卖师”不失时机地将判决书递给王老汉说:“大爷,您过过目,这可是货真价实,盖有法院大印的……”
王老汉接过判决书,一时傻了,站在场中央脸一阵红,一阵白,就在掌声再次响起时,王老汉突然像从梦中醒来似的把腰一挺,头一抬,一字一顿地说:“我出五万,这判决书归我了……”
“哗……”这一回的掌声更是空前,四下里一片叫好声,气氛达到了最高一潮。人们的目光定格在这个其貌不扬,一身农民打扮的王老汉身上,就在这时,只见王老汉对刘水说:“小老弟,你在这儿先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取钱,半小时一准回来。”说着,挤出人群走了。
王老汉一走,人们七嘴八舌地又议论开了。有的说,看他那身打扮似乎不像有钱人,这家伙八成是借取钱之机,脚底板上抹油,溜了!有的说,别指望这老汉了,他肯定不会再回来了……“拍卖师”听了,也感到大家说得有理,后悔自己刚才太激动了,竟忘了拍卖规矩,没看他的身份一证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很快,半小时过去,还不见王老汉的影子,刘水也有点坐不住了,他害怕两头落空,忙又转头求黑大个买下判决书。黑大个见状,拉起了硬弓:“怎么样,你上当了吧!版诉你,别听他们瞎咋乎,我说的三万五就是个实价儿,想五万,想去吧!现在三万五我也不要了……”说着就要离去。
“拍卖师”见黑大个要走,慌了,赶忙拦住他说好话:“这位老兄你先别走,今天这事不能怪主家,要怪你就怪我好了,我向你赔礼道歉,希望你看在小孩的份上,买下这张判决书吧!”
“叫我买可以,你给我再降五千……”
就在“拍卖师”央求黑大个时,王老汉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径直走到刘水跟前,从怀里取出五沓百元大钞,往他手里一塞说:“你数数吧,五万元一分不少。”
人们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住了,“刷”,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王老汉,顿时又是一阵议论纷纷:“知道吧,这就叫真一人不露相,这老汉肯定是大款,他之所以这身打扮,是害怕被坏人盯上、打他的主意……”“好人呀,好人,不但有钱,而且是个慈善家……”
随着议论,王老汉的身价也一路飙升,有人想趁机与他套近乎,拉关系。黑大个低三下四地给王老汉递上一颗“红塔山”,竟请他赏脸到酒店吃饭。王老汉一摆手说:“酒店吃饭/咱可吃不惯!”
说话间,一辆面包车“嘎”的一声停在了路边,从车内走出一胖一瘦两个男子,那瘦的走到王老汉跟前说:“王大伯,哪个人叫刘水?”王老汉见问,用手指了一下刘水说:“就是他。”来人就转身对刘水说:“刘水同志,我们王院长请你到法院去一下……”“什么,院长请我……”刘水有些慌了。围观群众也都向胖子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那胖的见大家不解,忙解释说:“是这样的,这位王大伯是我们市中级法院王院长的父亲,他回家向正在休病假的王院长要钱时,说是要他出钱给农民工买公道。院长听了他的讲述,震惊了,立即指示我们院纪委来了解情况,严肃处理……”
“啊,原来是这样……”大伙听法院同志讲到这里,把钦佩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王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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