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鬼节,农历七月十五,百鬼出没讨索之时,地府鬼门大开,地府鬼魂会随门而出,由鬼差管制回家省亲。
每年此时,在此时便会有一种戏,叫“鬼戏”。
这种戏是专门表演给死人看的,鬼魂在省亲之后会来到这里看戏,然后再回到地府。
白泽淡淡看着客栈外淅沥小雨,淡淡微笑。木桌上佳肴在这稍嫌寒冷的午后,变凉。虽是下午,街上却已没有几个行人,大家都去忙着迎接即将回家的亲人。
又是一年鬼节时,鬼节的天气总是那么一陰一沉。
“先生,可知这鬼节何来?”曹生轻轻笑着,用筷子拨一弄了下桌上的菜,似乎没有食欲,抬手饮了桌上一杯凉酒。酒,虽凉,入喉却是滚一烫,直至心扉。
白泽慵懒的靠在凭栏上,“相传古时有一位号做连目僧人,佛力高深。其母堕一落饿鬼道中,食物入口,即化为烈焰,饥苦太甚。目连无法解救母厄,于是求教于佛,为说盂兰盆经,教于七月十五日作盂兰盆以救其母。”
“先生,你是那么博学。那么,我与先生说个事,且当故事听了去!”曹生神色不明的笑道,脸上全笑意,似有一丝淡淡的无奈滑过,白泽看的不大真切,或许吧!
2、
年前,三年一次秋试。
每逢秋试,便有大批的考生进京赶考,曹生亦是其中之一。书生赶考,一去三五年常有之事。曹生居住在离长安很远的一个小山村,一交一通不便,村子里只有曹生一个考生,只得只身上路。
逢山过山,遇水涉水,每日大约能行三五十里左右。因一交一通不便,无法雇佣骡马代表,曹生只能徒步而行。
然后,行至凤凰山一带时,突逢天气大变,乌云翻滚。
曹生只得找一处荒野破庙休息,明日上路。
这破庙年岁已久,无人居住,便逐渐荒芜起来。有的只是些花草鸟虫栖息。曹生提着灯笼推开木门,门上积灰层层。庙并不小,有些杂乱无章。曹生素来喜一爱一干净,便点上蜡烛,开始打扫破庙。
天气依旧乌黑,不见天日,不一会便开始飘洒小雨。烛光摇曳,明灭不定,将曹生身影投射一到斑斑墙上。book.sbkk8.coM
夏日三伏,纵然飘雨,亦当有些蚊虫草蝉鸣叫,此刻,庙内一片安静,有些让人悚然。曹生却不知,依旧安静看书,直到他看到书中所提“七月十五,鬼节”之时,方才大悟。
今日,便是鬼门大开之日,极一陰一之日,百鬼夜行之时。book.sbkk8.com鬼大爷鬼故事。
门扉自开,蜡烛明灭不定,曹生虽是一介文弱书生,心中却自有一股浩然之气。“何方鬼怪,鬼祟侵入,若无恶意,便自行退去。否则,休怪曹某无情!”厉喝一声,那种一陰一寒之感依然未曾退去,曹生放下手中诵读书卷,拿起一本《易经》开口就要念。
“先生,莫念!我本无依,困守这寺庙多年,心中寂寞。今日见先生不惧我鬼魂之身,所以希望先生帮我一个忙,好让我解脱轮回!”
曹生见这女鬼实在凄凉,淡淡笑道:“姑一娘一有何事相求,曹某尽力便是!”
3、
“我本旱年一逃荒人之女,家中变故实在无以为生。家父便带着年幼的我外出逃生去了。却因家父在逃难过程之中,不幸得了急病,当时我身无分文,无法为父亲治病。父亲离去后,我便一人在外逃荒。”
曹生默默听女鬼讲述往事,开始用笔墨记录下女鬼所遇之事。
“后来,我行至李家庄时饿晕,被刘姓老汉在村发现便把我背回家。只因那刘老汉有一子,腿略有残疾,尚未娶妻,乡邻便劝他将我收做儿媳,也算行善。当时为抱刘老汉救命之恩,我便以身相许。与刘老汉之子结婚后,生活倒也圆满,唯一遗憾的是三年多来,我并没有为刘家添个一儿半孙,刘家逐渐开始厌恶,平日家里农活我一力承担,且动不动就打骂,受尽了屈辱。”女鬼脸上开始有一丝悲伤。book.sbkk8.cOm
曹生停下笔,叹息无奈。那时不肖有三,无后为大。这女鬼无法身孕,难怪刘家会如此待她,只是畜生尚且有义,人岂能如此无情?好歹一起生活三年,三年情分岂能因为这事而一笔抹去?
“我因父母不在身边,逆来顺受,终日强颜欢笑。但即使这样,刘家仍是不断的施虐。终于在一个冬夜,趁我晚上熟睡的时候,先用被子把我捂晕,然后用棺材钉子砸进我的天灵!战乱年代,没个人就相当于 谁家死了个牲口,没人找寻,村民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岂有此理?曹生拍案而起,原本已经老旧的案几被他一掌拍碎,可见曹生愤怒之极。“定人天灵,镇人魂魄,如此罪行,天理难容!姑一娘一莫要悲伤,待曹某进京取得一官半职,便为姑一娘一伸冤!”
女鬼苦笑,“多谢先生好意,时过境迁,他们早已不在人世,况且祸不及子孙,我只求能够得以解脱,重入轮回,忘却此生便好!”
“姑一娘一仁慈!”曹生笑着,拿起《易经》便为女鬼开始讲解“乾”卦,女鬼听的认真,直到曹生讲解到“地道光也”这句时,面前女鬼咻然消失,此时东边开始拂晓。
曹生拾了书卷,笑了笑便回去休息,第二天继续赶路。
3、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空气也渐渐有了一丝一陰一寒的味道,鬼门已打开。
白泽听完曹生的故事,睁开眼,淡然而笑。“鬼可怕,但人更可怕。鬼且有义,人却无情。世间之事,万万千千,又岂能只言片语道得尽?”
“哈哈,先生,说的是!天色已是不早,曹某还得回家。先生,曹某告辞!”
白泽看着曹生离去的背影,目光一闪,却见曹生在桌上留下一卷行纸。打开一瞧,白泽轻轻笑了,便是当年曹生为女鬼所做的笔录,白纸黑字,字字透着凄凉无奈。
屈指一弹,那纸便自燃起来,在白泽手中化为点点灰烬,飘散。
转身离开客栈。
撑开檀木姜伞,素屡青衣,踏雨而去。
原来人并非全是无情,譬如曹生。
在白泽刚离去的地方,一个手持锁链,手捧行纸一般的黑影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