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赊店万成街的“万盛酒馆”,生意出奇的好,人手不够用了,掌柜史家科便让相公金昌招了三个伙计,其中一个叫赵贵的伙计,十六七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高大帅气,又聪慧能干,进酒馆不长时间,掌柜的小女儿翠玲就偷偷地一爱一上了他,发誓非他不嫁。
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这天晚上,翠玲怀揣几个鸡蛋,悄悄地来到赵贵的住处,出来时,刚好被父亲碰见,父亲将翠玲带回去一盘问,翠玲便道出了实情。
大商号掌柜的千金一爱一上一个小伙计,传出去定会被人耻笑。史家科越想越气,决定将赵贵处死。
这事很快被相公金昌知道了,他十分吃惊,竭力劝史家科:“老掌柜,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一姐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当嫁的年龄,您怎么能棒打鸳鸯呢?”
“婚嫁讲究门当户对,我堂堂的酒馆掌柜,怎么能和乡下人做亲家?”掌柜余怒未消。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将人处死,您完全可以把他撵走啊。”
“如果把他撵走,翠玲一旦打听到那小子的下落,以翠玲的脾一性一,定会去找他的。”
“可是掌柜您想过没有,将赵贵处死这事一旦让外人知道,报了官府,您可是要吃官司的。若想打赢官司,您就得拿银子打点,少了不济事,多了势必让万盛酒馆元气大伤;假如官司输了嘛—那是要偿命的。”
史家科显然受到了触一动:“你说的对,我就是生气,也没想那么多。但是如果不把他俩分开,我的颜面可往哪儿搁呀?”
金昌沉思了一会儿说:“老掌柜,事反正已出来了,也别怕丢丑,您看这样行不:您择个好日子,把亲朋好友请到山陕会馆,让他们作个见证,叫赵贵抓阄儿。”
史家科没听明白金昌的意思:“抓Yan儿?抓阄儿做什么?”
“老掌柜您别急,抓阄儿就是让赵贵选择生死。假如他抓到‘死’阄儿,就叫他投河奔井,或喝药上吊,和您一点儿干系都没有,官府也奈何不了您;要是抓到‘生’阄儿,这是天意,您就叫小一姐跟他成亲,这样显得您心胸开阔,肚大量宽,街坊邻居夸您还来不及呢。”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翠玲跟他成亲!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他抓到‘生’阄儿吗?”
金昌胸有成竹地说:“这好办。您把两个阄儿都写上‘死’字,无论抓到哪一个,他都活不成。”
“妙!妙!”史家科双手重重地拍了两下,脸像退去云的天,终于露出了笑,“都说你是我的智囊,果然如此。事成之后,我要重重地奖赏你!”
“老掌柜,奖赏倒不用,为东家效劳是我这做相公的应尽的职责。”
第二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赊店的七十二条街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到处是一派繁盛景象。谁承想在这繁盛的背后,一场杀机正悄悄上演。
史家科早早来到山陕会馆,先上了三炷香,又跪在大拜殿里,向关羽关老爷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来到大院里,指着跪在地上的赵贵对亲朋好友说:“这个小子不守规矩,竟敢勾一引我家小女,论罪本该处死,但念他年幼无知,决定给他留条生路,一切由上天安排吧!”
史家科话音一落,金昌便把两个纸蛋端到他的面前。
史家科瞪着瑟瑟发一抖的赵贵,目光恨不得变成一把把刀子,将赵贵碎一尸一万段。但一想到赵贵是临死的人了,良心让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对赵贵说:“赵贵你听好了,抓到‘死’阄儿,这是天意,谁也没办法救你;抓到‘生’阄儿,该你小子走运,我就将小女许配给你。”
死到临头了,赵贵还心存侥幸地问:“老掌柜,您说的话算不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场的都是证人。”
决定生死的时刻到了,赵贵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面对两个纸蛋,捏捏这个,仿佛捏着一个火炭;摸一摸那个,好像摸一着一颗蒺藜,迟迟决定不了该捏哪一个。
史家科见状,脸上现出不易察觉的笑:“你小子不是有胆吗?怎么不敢抓了?”
赵贵乜斜着眼看了看史家科,眼角挂着讥诮的笑,一咬牙把一个纸蛋抓在手里。
全场人的心也随着赵贵的一抓而揪紧了。
正当史家科决定让赵贵展开纸蛋时,赵贵却突然将抓起的纸蛋塞一入嘴里,一抻脖子,咽了。
史家科做梦都没想到赵贵会来这一手,惊得语无伦次:“你……你怎么把阄儿吃了?”
赵贵不卑不亢,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咽下去这个阄儿,无论写的是‘生’是‘死’,我都认了,现在看看剩下的这个吧。”说着把剩下的那个阄儿展开,面向众人说,爷爷一奶奶一、伯伯婶婶们看清了,这个阄上写的可是‘死’字,说明我咽下去的那个是‘生’字。”
史家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下子气昏过去。原来,这一切都是金昌导演的。金昌虽说是个相公,其实就是个大伙计。他怕掌柜对赵贵下毒手,害死一个无辜少年;也怕处死赵贵后,掌柜吃官司,赔了一性一命,就导演了这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