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对夫妻,丈夫叫果善,妻子叫培香。俩人自从生活在一起,别样都还顺心,只是十多年了,身边还没有个儿女。为这,夫妻俩盼啊想啊!盼得果善的头发都花白了,想得培香那光生生的脸蛋上起了皱纹。
一天夜里,培香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乃老(侗语:老婆婆),怀里抱着一个娃娃,笑呵呵地朝她走来。到了跟前,乃老把娃娃放在培香的怀里,就飘飘然然地去了。梦醒来,培香高兴地对丈夫说:“哎,说不定我们真会有个娃娃呢。”果善说:“那是你想儿女想得太多了,我不相信真会有这种好事。”可是不久,培香真的生得一个白白一嫩一嫩的女娃娃!这一下,就好象蕨草蓬里突然冒出一个笙笋来,喜得果善笑弯了嘴,乐得培香笑开了眉。半辈子夫妻才生得一个独生女,两口子把她看作金银宝贝,给她取名叫“银妹。”
屋旁的小杉树,一年高一尺;火塘边的小银妹,一年高一拳。到十四、五岁,银妹已经长成一个美丽的姑一娘一了,可爹一娘一还不让她做事。挑水、怕她压坏了肩;洗菜,怕她冻坏了手;下田,怕她勾弯了背;种地,怕她晒黑了白一嫩的脸皮。这样,就把银妹姑一娘一给娇惯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做。到她十七岁那年,爹一娘一双双离开了人世,剩下银妹一个人,孤零零,好苦闷哟!
寨子里和银妹一样大的姑一娘一,什么扯秧、摘禾、种地啦,什么纺纱、织布、绣花啦,样样事情都会做。银妹很羡慕,想跟她们学一学。
春天来了,银妹开始去跟同伴学扯秧。同在一丘田,同伴扯得又快又好,秧把捆得齐刷刷;银妹紧拉慢扯,拉一根断一根,扯一把断一把。同伴对她说:“银妹银妹你莫急,慢慢学着就会的。”银妹说:“唉!这扯秧太难了,累得腰酸背痛,还遭蚂蝗叮。我还是学做别的吧。”
夏天来了。同伴们到棉地里去锄草,银妹扛着锄头跟着去。同伴的锄头象长得有眼睛,锄起来又快又好不伤苗。银妹的锄头象有千斤重,拿在手里总不听使唤,尽是往棉苗上铲。锄了一会,两手起了血泡,又被太一陽一烤,出了满身汗。银妹扔下锄头,跑到树荫底下去了。同伴对她说:“银妹银妹莫泄气,慢慢学着就会的。”银妹说:“唉!这锄地太苦了,我还是学别的吧。”
秋天到了,同伴们到田里去摘禾,银妹也带上镰刀跟着去。同是摘禾,同伴的手那么灵巧,只听嚓嚓嚓,不到半天就摘得了一担;银妹的手却那么笨,摘了半天只得一小把,白一嫩的手,还着禾叶划破了。同伴对她说:“银妹银妹你莫忙,慢慢学着就在行。”银妹说:“唉!这摘禾也太难了,我还是学做别的吧。”
冬天,姑一娘一们聚在一起,围在火塘边纺纱。银妹又去跟同伴学纺纱。同伴纺的纱象蚕丝一样,又细又匀称,纺车摇出的声音象山溪流水一样,美妙动听。银妹纺的纱象麻绳一样,既粗又还有结疤,纺车摇出的声音,象杀鸡一样难听。同伴对她说:“银妹银妹你莫慌,慢慢学着就在行。”银妹说:“唉!这纺纱也不好学,摇得我手臂酸酸的,还是学别的吧。”
一年过去了,银妹什么也没有学会。
第二年,银妹又跟同伴学织布、织棉、绣花,也都没有学成。她见同伴都蛮会唱歌,又唱得蛮好听,和腊汉在一起玩山、坐夜,尽是用歌来当话说,缠一绵绵,甜蜜蜜的。银妹听了心里也痒痒的。她想:这唱歌不用劲,不费力,光动嘴巴,最好学。学会了唱歌,我也找一个情一人。可是,才学得几晚,她感到唱歌难得记,脑壳痛,喉咙干,不好学。“唉!我还是学别的吧。”她长叹着。
山上的油茶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年复一年,银妹已经二十多岁了,仍然一样事情都没学会。这辈子怎么过呢?银妹心里又急又愁,一一夜间,满头黑发都给愁白了。银妹成了白发姑一娘一。
一天,她到山上去摘野果吃,听到树林里各种各样的鸟叫一声,觉得很好听,心想:我不会唱歌,就学学鸟叫吧。
银妹在一株杨梅树上摘杨梅。
“扑哧”,一只乌鸦飞来,落在银妹跟前的树枝上,朝着她“哇、哇”地叫,她学着乌鸦叫了几声,觉得这声音太难听,就把乌鸦赶走了。
“扑哧”一只山鹰飞来,落在银妹跟前的树枝上,朝着她“鸠——鸠——”地叫。银妹学着山鹰叫了几声,觉得这声音太单调,也不好听,又把山鹰赶走了。
“扑哧”,“扑哧”,两只画眉飞来,落在银妹跟前的树枝上,朝着她“吱吱”地叫。银妹见画眉美丽,叫的声音又格外好听,就学着画眉叫。可是学了大半天,还是学不象画眉鸟叫的那样好听。银妹望着画眉鸟,想到自己连画眉鸟都比不上,她脸上滚下了伤心的泪珠,坐在树枝上,“嘿……嘿……”地长叹不休。
从那以后,人们再也见不到银妹了,只见树林里又多了一种美丽的白头小鸟。人们管它叫公白头翁,都说是银妹变的。你听,她现在还在树林里“嘿……嘿……”地长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