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人的一爱一情
齐 云
他生来就是个粗人，行为莽撞，语言庸俗。他最大的优点是：身强力壮，能吃苦耐劳；最大的缺点是：粗心大意，不会算细账；最大的遗憾是：已至花甲之年还不知道一爱一情是什么玩意儿。
和粗人相濡以沫大半生的她，心细如丝，从来不知道怎样发脾气。粗人火冒三丈她只会笑，持家过日子他却全都听她的。
去年秋天，她不幸患了脑血栓。一度下半身失去知觉，大小一便都不知道。闺女、儿媳妇都来给她接屎倒尿，都被他撵走了，说谁也没有他侍候得周到。
素常有二两酒瘾的他，滴酒不沾了，说酒后觉多。每天夜晚他都不脱一衣服，盖件大衣紧挨她躺着，把手伸进她的被里，有一点感觉，他马上起来，给她接、给她擦、给她洗。接便的时候他总要把双手放在便盆沿上，把她的肌肤和便盆沿隔开，怕她凉着。这些繁杂的过程每晚不知要重复多少遍，他都是小心翼翼、和颜悦色地做着。每做完一次还用粗糙龟裂的手摸一摸她的手，表示他很乐意做这些。她也拍拍他的手，告诉他：你的心意我明白。
他对既感动又过意不去的儿女们说：“我干这样的活你一妈一心里好受些，心情好她的病就会好得快，这比打针吃药顶用得多。如果自己男人都嫌弃她，她的病还能好吗？”
他每晚都坐在她的枕旁，给她剥瓜子仁吃，先把瓜子嗑开，再剥一开皮取出仁一粒一粒放在她的嘴唇上。她用舌头一舔一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着。这时，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患病的痛苦，像孩子乖乖地等吃一妈一妈一用汤匙喂的食物，一脸温馨的娇一媚。
春节过后，她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不久就能拄着拐杖下地了。为了让她活动方便，他在她布底鞋的后跟处缝上一条一尺多长的布带子，布带的末端又横缝上一根细布条。
她手拎着布带，把鞋放在地上，脚慢慢伸进鞋里，手一拽布带鞋就提上了，不用大哈腰。然后把细布条系在腿上，挪脚时鞋就不掉了。这个动作，把女儿的眼睛看出了泪水：“爸，为了我一妈一，你什么办法都想出来了，真像是搞发明创造啊！”
他说：“你爸就是要创造出让你一妈一的病全好的奇迹。到我这个岁数你就明白了。”
春暖了，山绿了，后山坡上的果树林里也鸟语花香，万紫千红了。那天清晨，果园里的羊肠小道上，他用一只手拽着她搭在肩头上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着。她看着枝繁叶茂、花一蕾满枝的半山坡果树林，示意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几个小本子给他看：“这片果园已是咱们的了，这是儿子昨天办回来的。”
他拿过一看，那些证一件上真的都是自己的名字，还有一张15万元的付款收据。
“这15万元钱是哪来的？”他疑惑地问。
她嗔怪地说：“你这个粗人啊，大半辈子挣了多少钱都不知道。从嫁给你那天起，我就开始攒钱了。38年我整整攒了15万元。病重倒下之前，我就感觉到病来得不轻，怕是不能再陪你了。这钱交到你的手上，你一定要拿去给我治病，万一我的病治不好，你就啥都没有了。我寻思这果园不但每年都能出钱，果树林中的小鸟还能替一我和你说说话，也能给孩子们留下些资产。我就在病倒之前买下了这个果园，没想到各样手续办了这么长时间。”
从不知怎么哭的他，像是把自己一生的眼泪全涌了出来：“你走了，谁给我算账……”
她擦着他的眼泪说：“以前全是你听我的，这一次全听你的，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
放眼望去，山坡上绵延的果林春花似锦，就像是人生的美丽、一爱一情的灿烂。
只要有一爱一，尽避说不出来，也会让平淡的婚姻放射一出绚丽光彩。
心灵札记
其实大多数男人都属于大大咧咧的类型，尤其是的热恋过后的一爱一情长跑中。但你不能说这种大大咧咧是一爱一走到了尽头。这个故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粗心甚至是被别人认为不知道一爱一情是什么样子的男人在女人病倒后，却变得如此的细心，如此的有创意。
大音稀声，大象无形，真正的大一爱一也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形式，没有一套固定的语言，但它又无处不在，处处显示出人生的美丽、一爱一情的灿烂。（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