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能免俗,除了这三大件,我还有一个mSN账号、两个手机号、三个常用邮箱。
刚毕业那两年,同学、朋友都在Q一Q上,所以Q一Q空间用得比较多,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同学,大家一边追忆刚刚结束的校园生活,一边各自展开个人秀,找到工作的秀单位福利,还在找的秀简历,秀Offer;家庭条件好的特立独行一点,秀旅行见闻,秀各地纪念品,家庭条件不好的秀努力,秀加班时办公室的灯光。总之,Q一Q群和Q一Q空间就是一个舞台,每个人无论活得多么艰难与不堪,也要粉墨一把。大家的起点相同,谁愿意输给谁呢?又不是考试,拼的是记一性一和运气。
后来,秀场上的主题慢慢变成了恋一爱一秀、婚纱秀、甜蜜秀,乱花过眼,总还有点热闹和趣味。可再接下来就不行了,从几个一毕业就结婚的同学开始,他们轮番秀起了宝宝。这个秀完全掀一开了崭新的一页,他们每天毫无征兆、没有规律地疯狂上传各种婴幼儿写一真、生活照和视频。于是,从群里和电话里被拽去围观就成了家常便饭,顺手评论几句也就算了,点赞也不用花钱,可偏偏他们还参加各种宝宝秀的比赛——这要求就高了,要每天投票、刷屏、义务转发N个群,以达成同学的心愿。
终于有一天我不胜其烦,落荒而逃来到微博。那会儿微博刚刚开始,人不多,可没清静多久,他们就后一浪一汹涌,在群里交换微博、建微群、要求相互转发,让一切一一夜回到几年前。
当微信风一靡一的时候,我知道那里肯定会涛声依旧,所以只开通了账号,没更新朋友圈。因为腻味的赞美说多了,耐心到底不够用,怎么办呢?世界就这么大,又没法自绝于新型社交圈,我只好在关注里拼命添加有深度的公知、有特点的愤青、关注现实的民间达人,我要用那些不断刷屏的正义呐喊和那些灰色现实来调和一下我对正能量过剩的不适。
终于有一天,因为一条微博我咬牙关了屏幕,决定即使不关闭微博退出网络,也必须想办法吐槽一番,以缓解我即将崩溃的前兆——那是一位神交已久的作家的微博,相互关注后我们一直把交流的话题限于国内外小说家和文学现象、琴棋书画一毛一笔字等,却不知他有个五岁的儿子。那条微博中他兴趣盎然地写道:“我儿子吃剩的菜,像不像一幅印象派的画?”我后来才明白,这条微博如此简洁,是为了后面可以@一长串的好友来转发点赞。配图是一个盘子,里面剩了几根面条,一些菜帮子,还有油汪汪的炒面汁液。按照提示,这些元素加上一双有意摆拍的筷子,看起来隐约像一幅有着稀疏头发、没有牙齿和鼻子、眼睛还一大一小的怪物的儿童涂鸦画。
我有幸被@在一溜名单中,愣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响应一个中年男人的欣喜若狂,只好翻看评论借鉴。开始是“哇,你儿子是外星人吗?”“果然像啊,天才随便吃点东西都这么印象派。”我正想随声附和一下点赞了事,一条神评论出现了:“是很神奇!好奇怪呀,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高兴,我儿子随地方便,我都觉得像一朵花,特别漂亮!”
我趴在键盘上吐了半天血,生生憋成内伤,也没能说服自己转发并跟上一条恰当的评论。如果谁能帮我想上一条,我愿意在我微博首页免费帮TA做一辈子的广告!
痛定思痛,我觉得应付这一切实在是超出我的一精一力和能力。社交网络本来是拉近大家距离的,可现在对我几乎有了生命威胁。既然不能自绝于网络,没办法,我只能悄悄开一个小号。在那里,我可以放肆吐槽一切而不用顾忌,因为披着隐形衣,谁也不知道我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