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并不知晓宿地推窗,俯仰即是这般风景。稚叶,锦笼,系绳桥,碧色云天,都引我细看,所有物事呈现和善、平静、不争欢的味道,水泮之上,木屋高伫,仿与雾霭居。
凌晨时,半睡半醒,尚能听得雨声滂沱,万未想到翌日竟是一陽一光将我唤醒。立在窗边许久,感动于那恩赐一般的晴露。愈发明晓,美是可预料的,难测的,是这些尘世间的小惊喜。
想起时隔多年的一段空白时日,彼时不知生活如何是好,亦无法欺瞒自己处处是好。读书写字,诸般动作不经心,心思纤敏微妙,仿佛湖中央找岸的人,依屿萦回,随风渐移,一场泅渡。
所有的泅渡,都要走出来,才知世界的界,是自己给自己划的线。
熟悉的地境,不同的环境,特意挑选生僻少人的小镇,不赶路不远走,街尾巷口反反复复体认,石板上的一陰一晴和温度也全染发肤。
午后三丛草木,两盏淡茶,就在一座小院子里。时光若画,侧转身,光就落在裙角。
待到春日再来归,恐怕鹅黄柳绿,窗畔尽是你。
一直相信,这片湖山,是自然最诚恳的旁白。
荡舟,在水中轻行,山鸟亦静了,剩余风缠绕着桨,激起剪不断的相思。终于明晓,相逢恨晚的感觉,那叶叶心心的一爱一意涓一涓淌在骨中,竟生出贪恋。水光温柔,想写动人的情书:我一爱一的,是与绿萝丝缕交一缠的你,在日渐消瘦的风中还愿意化作暮霭去拥抱。你不是竹篮,而是竹篮里滴漏的水,带着一身香,涉远褰裳而绽放。
跋山涉水,耗时耗力,此生要走许久,才能抵达内心深处最渴望的风景。拄流月为杖,挽佳星为期,把澄澈下来的心思拓印在途中。这种温柔的存活,好似施以生命的养料,它因而繁盛,丰获,长存。
我曾以为,诸事繁琐,自有破时,终于明白,世事未必是用以洞明的。那些方圆规矩内端正写下的字句、描绘的图说,有时甚至比不得信笔一涂鸦,随意成就的一番美。这人世间所有的存在都有令人感怀的神奇。
对,就像枯图的枝上生发的几点老梅。它未必闲云野鹤,自在空中。它只循着自己应循的道,凌着自己应凌的寒,不哀忧亦不自满,欲言的话都顿滞在将要张口的一瞬。许多事都没有说的必要。
那一日,我知晓山远水长里有怎样的动情与厮守,余生漫漫,我还要写物事温柔,延绵及人。也希望你能收到。
给心留一寸地。省,是少目,看不见的,才往往包含最好。
岁月远行,能够轻淡简单,已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