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见了鬼
我叫丁磊,我的职业十分怪异:以助人见鬼取财。你别不相信,在我们身边,想见到亡灵、鬼怪的人多之又多,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吃饱了撑的,也有人因过度思念去世的亲人朋友,一掷千金想再见一面。既然有钱赚,我没理由不成全他们。于是,我整理、总结出了上百种稀奇古怪的见鬼之法:碟仙、笔仙、一尸一泥涂眼、夜半梳头、捉鬼藏……林林总总,招数繁多,总有一款适合你。在圈内,顾客都毕恭毕敬地尊称我为丁大师,而我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骗子。人死如灯灭,世上要有鬼,鬼才信!
一周前,有个叫陈大胆的,或许是闲极无聊,他联系上我,提出想亲眼瞧瞧鬼长得啥样。如果见面成功,酬金五千;见不到,双倍赔偿。看着他那臃肿的身材,我选定了一个“十字路口见鬼法”。据坊间传言,十字路口是一陰一魂出没之地,这时活人的脑袋若垂到胯一下,会让鬼产生错觉,误以为胎儿要出生,而这恰是投胎的好机会。由于陈大胆肚子大,使劲弯腰往后瞅会喘不过气、缺氧、眼晕,再加上我那助手“秦疤瘌”的尊容天生惊悚,堪称鬼斧神工,即便不披头散发,也能轻松吓尿陈大胆。
那一天半夜时分,我带上我的顾客陈大胆,走向地处城郊的十字路口。一路上,陈大胆一个劲地嚷嚷,声称八岁时就独自走过坟地,打死过黄皮子,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一精一怪,如果我敢骗他,他绝不客气。我一直保持沉默,没接茬,等到我们终于站在了光线暗淡的十字路口时,我说道:“叉一开腿,弯腰!”
我声音不大,但很强硬。陈大胆四下望望,迟疑着问:“干啥?”
“见鬼!”我加重了语气,“请照我说的做!”
命令一出口,我瞅到陈大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短短几秒钟后,他一咬牙,叉一开腿弯下了腰。
“继续弯,低头,从两一腿中间往后看,瞪大眼睛仔细看。是时候了,它该来了。”我的声音时急时缓,营造出恐怖的气氛。我观察到陈大胆的身一子抖得越来越厉害,便冷不丁提高了音量:“来了!是个女鬼,着急投胎的女鬼!”
此后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陈大胆“一妈一呀”大叫着,一脑袋扎到了地上:“鬼,真有鬼!”不等我去扶,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撒开两条腿逃之夭夭了。
陈大胆确实见到了鬼,不过这个假鬼是由秦疤瘌装扮的。
再次得手,正要打道回府,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童音:“叔叔,那个鬼是怎么回事?”
半夜三更,哪来的小孩?我慌忙转过了身,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样子倒很可一爱一。男孩说:“叔叔,我叫小虎,刚才,我看到有个鬼从地里冒出来,又缩回去了。”
鬼现身,其实是我们事先策划好的:十字路口有个下水道,秦疤瘌扮鬼吓跑陈大胆后又钻进了下水道,这一幕恰好被小虎看见了。
小虎一个劲地问那鬼是怎么回事,我只得稍稍说了一下“见鬼”的事,小虎听了,十分认真地说:“叔叔,我也要见鬼。”
我一听,板起了脸,拒绝了他。一个小孩,跟他啰嗦什么?小虎一脸的失望,说了声“叔叔再见”,便磨磨蹭蹭地走了。
再见?讨厌鬼,还是再也别见!我暗暗嘟囔了一句,收了工。
小虎要见鬼
次日晚上,我登录了电脑,“噼里啪啦”地更新了我的《见鬼记》,煞有其事地描述了陈大胆的见鬼经过,“钉子”(我的粉丝)们纷纷跟帖大呼神奇。我正在得意,只听“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
找上门的,竟然是昨夜的那个小男孩小虎!我暗吃一惊,他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原来,昨夜他一直偷偷跟着我呢。真是人小表大!我瞪着他问道:“你找我想干啥?”
“叔叔,我想见个鬼。”小虎边央求边放下书包,掏出了一大把钢镚和一张陈旧泛黄的老照片,“这是我爸爸,叫赵大军。叔叔,求你了,我只和爸爸说一句话就行。”
小虎说,从记事起到现在,除了那张老照片,他从没见过爸爸赵大军。几次问一奶一奶一,一奶一奶一的回答都只有两个字:死了。他也问过一妈一妈一,爸爸是怎么死的,一妈一妈一说,被雷劈死的。再问,一妈一妈一就红了眼圈,沉默不语。小虎打小就很懂事,不想让一妈一妈一伤心,便不再提这茬。几个月前,他在乱糟糟的仓房里翻找玩具,翻出了一本日记,是爸爸生前写的,记的都是认识一妈一妈一后的点点滴滴。小虎刚上小学二年级,靠查字典,一字不落地读了两遍。
“我爸爸是个好爸爸,他很一爱一我一妈一妈一。”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小虎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本破损大半的日记。我信手翻了几页,眼窝里竟有些潮一湿:那时,赵大军和小虎一妈一妈一还住在一个小山村里。一天深夜,小虎一妈一妈一生了病,高烧不退,赵大军背起她就往镇上跑,七八里坑坑洼洼的山路,他一步都没停。这些还没什么,可他走得太着急,压根没穿鞋!等奔到医院,一双脚板早磨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