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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一个光棍汉叫运根,现在应该都快奔四十了吧。在我的记忆中,还一直是那个壮小伙的形象。他和别的光棍汉不同,他穿着干净,为人诚实,深得村里人的喜一爱一。运根有一个一爱一好, 就是喜欢打猎,他是个出色的猎手。除非是特别忙的农季,否则他是每天都会出征,而且也几乎每次都有收获。山里的野兽,除了老虎(也不确定有,但有很多人看见或听见虎叫),他是什幺都猎杀过。几百斤重的野猪,他可以一槍撂倒,干净利索。当然打猎要跑很多的地方,而且很多的猎物都是晚上才能打到,高功率的蓄能电灯一照动物的眼睛,它们就一动不动等着你开槍好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常走夜路,难免撞见鬼, 这话一点不假。运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用他的话说,见过的大鬼小鬼不计其数,这话当然有点夸张。可是其中有一次的遇鬼经历,则是方圆几里人人皆知的。那是一个初秋的深夜,凌晨两点多钟,我们的猎手还在离家十几里远的一个水库的大坝上走着,因为那里野兔特多。他端着槍,雪亮的灯光扫射一到草丛中一只褐一毛一野兔,正准备开槍射击时,他稍一抬头,雪亮的灯光中出现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衫,一条蓝色的牛仔短裤,黑发及肩, 就这幺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站在离他十来米远的地方。运根顿时心中一颤,这幺深的夜,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寨的地方,哪里来的一个女人?是来水库自一杀的? 还是野鬼?想到这里,他的头发直束竖一起来。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大喝一声,“哪个”(谁的意思)?可那个女人一点反应都没,像是没听见。运根越发心里慌了,“你是人是鬼?不说我就开槍了!“ 女人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这样,对峙了数分钟,运根不敢开槍也不敢回头逃跑。突然女人开始走了,运根也下意识地跟着女人的背影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那女鬼就不见了,那样他会更怕。女鬼走着走着就上了我们回家的那条公路,无奈,运根不得不跟着走,同时手里的槍一直对准女人的背影,槍已经上膛了,只须轻轻一扣板机,就会槍响弹发,可是他不敢,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人是鬼,是人当然不能开槍; 是鬼,开槍也没用。 就这样一前一后,竟走出一二里路,水库边上有许多采石场,被开采得空荡荡的,那里每年都死很多人,白天一个人路过都会感到害怕。那女鬼竟然径直走向那采石场。这回运根没敢跟过去,他站在路口看着女鬼一直走进采石场,转身消失了,他才举起槍朝天射击,轰的一声震醒了整个山谷。他需要这槍声来给他壮胆,打完槍,运根拔腿就跑,拼命地跑,一口气跑完几里路。看到水库边上林场小屋里的电灯亮了,有人在冲他喊。原来,槍声惊醒了看管林场的人,他们以为是有人盗墓呢。运根也没有力气理会林场的人,径直往回跑。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半,他已经没力气叫门了,用手拼命的捶门,他老一妈一一开门,他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吓得他老一娘一大哭起来,这一哭全庄子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赶紧跑过来,尽管是深夜, 可人命关天。大伙一看,只见运根全身上下汗水一淋一淋,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被打捞起来后,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一样,他脸色苍白,一精一神恍惚,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着有鬼,他身边的猎袋里还有几只打死的野兔和另外一支备用的猎槍。大伙都说是他被吓坏了,一面打来水给他擦身一子,一面让运根一妈一在屋外给他叫魂(家乡一种治疗惊吓的方法)。 第二天运根仍然迷糊了一个上午,下午才完全清醒,断断续续地给大伙儿说清了事情的经过。后来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力气下一床一干活,更不用说打猎了。
后来这事经大伙儿一说,大家才想起了一个月前,采石场的一次石山倒塌中,被石头砸死的十个人中就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据说死时就是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的,听说她是跟拉石车去那里的,不幸就被石头砸死了。大伙儿都说,运根看到的就是她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