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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西巫婆
巫婆在闽西被称为“瓜鬼”,瓜大概是“抓”的衍化。这种巫婆平时好象也没什么超人力,甚至一个年青人就能反她推得东倒西歪。但有时候却非常恐怖。她伸出手指,只要抓到了人,那人身上必定浑身长胞,最起码要躺个十天半夜的,因此大家都很怕她们。在我的印象中,一直到九十年代初都还有“瓜鬼”,但是这两年就没怎么听说,大概老一辈的“瓜鬼”都死了吧。
据母亲所言,她孩提时村中有一女巫,喜欢和小孩厮混。孩子见她面目可憎,多敬而远之,独有大舅心地善良,经常陪她玩。她因此而很喜欢大舅。一年中秋女巫在圆月下焚香祈神,念念有词,不久村中小孩突生怪病,半月乃止,唯有大舅健壮如初。
女巫死时,村中无人愿意抬棺木,村长并且规定,不准停一一尸一一吊殓。最后一卷破席成为她灵魂的栖息之所。奇怪的是,她似乎对此颇为满意。生前招人厌恶的她,在死后没有继续作乱。
父亲十五岁时去修公路,当时血气方刚,常与爷爷顶嘴。一天爷俩争论不休,父亲挨了一巴掌,他掩面而逃,气极败坏,很想就此逃离这个不招人喜欢的世界。爷爷见他脸色神色恐怖,诚惶诚恐地追,但毕竟年纪大了,眼看儿子就要消失在风中。但是当父亲正要跨出我们那座土楼的大门时,突然腿一发软,坐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了。两天后父亲和叔婆去四十公理外的天后宫中烧香,一个巫婆突然压低了噪子问父亲,年青人,我前天救了你一条命,你知道吗?父亲愕然。她于是解释说,我看你前天跟你老子吵架,好象要死要活的样子,我和你父亲以前一起修过水库,不忍看他绝后,所以向你吹了一口气。你摸一摸看,后领上是不是有一道疤痕?父亲回忆起来,当时颈后确实有冷风过境的感觉,他还以为是自己百米速度很快呢。
文革期间,邻居郑婆担任生产队会计,掌管整个大队的财物。谁都不知道此人心术不正,偷偷地把许多公家的东西往暗房里藏。那时候大家一心建设共产主义,象这种人的出现大概也算奇迹。某年中秋,一位巫婆前来串门。在明晃晃的月亮下,她对着谷堆念了几遍咒语。本意是歌颂一一党一一和社会主义五谷丰登,早日赶超美帝英贼。不料恶有恶报。只见郑婆突然披头散发,捶胸顿足,开始一字一句地忏悔起来。她一五一石,把自己平时如何克扣粮米,如何中饱私囊,如何做假帐的坏事通通都抖了出来。父亲当时二十岁左右,见此景大为惊讶。又过了二十年,他把惊讶传染给我。
我亲眼见到的巫婆只有一个,但是最早并不知道她是巫婆。平时她慈眉善目的,我们都不知道。她也很少发脾气。在家里还常常被儿媳妇欺负。每次她都容让。她和我们村的郑婆关系很好,两人经常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说体己的话。有一天不知因为什么事,两人争吵起来,巫婆也没做什么,只是拿指甲在郑婆的脸上划了一道,郑婆顿时就晕倒在地,不醒人事。巫婆慢悠悠地走回家里,让郑婆的儿子去抬她一妈一上医院。医院判断是很简单的细菌感染,但是郑婆持续晕迷了三天才完全清醒。回家后仍有两个月不能下一床一。从此以后,众人见了巫婆闻而色变。更有趣的是她的儿媳,以前对她颐指气使,后来看到她就脸色发青,再也不敢对她说半句大声的话。这个巫婆一直到九八年才去世。春节回家祭坟时,我曾经路过她的暮地。同行的小侄子远远见了就闪,说会沾染邪气。我跑到她的墓前,只见几枚纸花,在风中飞来旋去,似乎在唱一首旧远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