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员萧爵寅担任宿迁县(清代属一江一 苏徐州府)知县时,有个叫王庆生的人,他的父亲与同宗开南货店的王鼎和非常要好。父亲去世后,王庆生办理丧事的费用都是向王鼎和借支的,总计约有几十贯铜钱,一直没有归还。
王庆生有个叔父是讼师,他不但不叫侄儿还清这笔债务,还唆使他母子假造王鼎和欠钱600 贯的摺据,上面写着每月利息9 贯,以“王鼎和赖债并坑骗王庆生家财物”的罪名向县府提出控告。
王鼎和在公堂上申诉道:“我从来不欠王庆生的款子,相反王庆生还欠我借款几十贯,我的帐簿上记得清清楚楚的。”
王庆生反驳道:“王鼎和把话说颠倒了,他的帐簿是假造的,而他欠我家600 贯的摺据却是白纸黑字,抵赖不了的。”
原告和被告争执不休,这桩官司拖延了16年,经手的县官也有13任了,没有一个能够将它结案。
萧爵寅到任后,他们又第一个来县府打官司。萧公提取卷宗,只见调查审理此案的材料已装订成厚厚一套,他很想把此案早日了结,又苦于找不到问题的症结。他细细地观察、研究摺据,只见招面上盖有“王鼎和”的印章,记载着下列字样:“某月某日借钱六百串,每月一五利息,以后逐月应付。”
横看竖看,找不到任何漏洞。翻呀,看呀,萧公看见有一条所盖的一颗阴文石章,模模糊糊,辨不清印文,心里顿时生出疑惑来。他又反复细细察看,发觉摺据第一条即封面与别条大不相同,此面又硬又厚。他一边喝茶,一边苦苦思索缘由,不小心泼出茶水将封面浸湿。嘿,封面顿时显露出粘合痕迹!用手轻轻撕开,里面竟记载着:“正月初七海参四两,计钱二百四十文。”
这才真相大白:原来这个欠钱摺据是用货摺糊粘伪造的!萧公便派人将王鼎和的历年帐簿全部查阅一遍,发现在一个叫廖建德的名下,记有上述的海参帐,便问:“廖建德是何人?”
左右答道:“是本县官府的书吏。”
萧公便将摺据按原样重新糊粘妥贴,随即宣布当日传讯所有当事人,并要廖建德到公堂伺候。萧爵寅说:“这个案子拖了十几年,现在是应该了断的时候了。”县城的百姓听到消息,都蜂拥前来旁听。
萧公升堂,拿了王庆生伪造的摺据询问王鼎和:“这是你的摺据吗?”答道:“摺据的确是本店的,可里面记的帐是假的!”
萧公又问王庆生母子:“是这个摺据吗?”
王姓母子说:“我们呈上摺据,画上花押,是这个,没错。”
萧公说:“根据摺据,王鼎和欠你们很多钱,积算本息数额不小,你们可不可以让他少还一点?”
王庆生说:“遵照大人指示,我们的利息就让了,不要他还了。”
萧公说:“本金600 贯,就折半让他还300 贯,好吗?”
王庆生说:“不。”
萧公说:“让他还400 贯。”
王庆生说:“不。我们让了他利息,已是十分大量了,这600 贯本金是一个子儿不能少还的。”
王鼎和听了萧知县与王庆生讨价还价的对话,又气又恨。旁听的观众都私下议论县令糊涂。
忽然,萧爵寅拍了下案桌,对王庆生怒骂道:“好个黑心的无赖!你偷了廖建德的货摺,糊粘伪造了王鼎和的欠钱字据,不知认罪,反而要我判他把你造假的600 贯本金还给你,这不是骗和偷吗?!”即叫人将摺据的糊粘处揭开给他看,又拿它询问廖建德,廖建德说:“的确是我失窃的货摺。”
王庆生顿时面孔失色,只得乖乖地认罪。萧知县叫差役重重地打了他一顿屁股,还勒令他限期归还所欠王鼎和的丧事款项数十贯。
案子了结后,王鼎和跪地叩头千恩万谢,民众无不称颂萧爵寅明察秋毫断案如神,都说:“看出货摺倒还容易,萧大人怎么连货摺的失主廖建德也查清楚了呢?”
记载上述公案的魏息园感慨地说:“萧知县心细,认真,所以能看出破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