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知道,真正的一爱一是无情的。发现有个艾丝苔以后,接踵而来的便是一怒之下断绝了与他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女人甚至会气愤得去杀人。随之而来的便是懦怯阶段,真挚的一爱一情和由此产生的巨大快乐让位于懦怯。一个月以来,伯爵夫人为了能与吕西安重逢一星期,宁愿少活十年。最后,在柔情蜜一意的高xdx潮中,在她已经接受艾丝苔这个情敌时,传来了心一爱一的人被捕的消息。这消息仿佛吹响了最后审判的号角。伯爵夫人几乎死过去,她丈夫由于怕呓语中泄露真情,便亲自守护在她的一床一边。二十四小时以来,她虽然活着,但心窝里就像扎着一把匕首。她在高烧中几次对丈夫说:“你把吕西安给放了,今后我就只为你活着!”
“公爵夫人说得对,但别像死羊似地翻白眼吧,”厉害的亚细亚摇晃着伯爵夫人的胳膊大声说,“您要是想救他,那就一分钟也别耽搁,他是无辜的,这一点我可以凭我母亲的遗骨起誓!”
“哦!对呀,可不是么……”伯爵夫人善意地望着这个饶舌的老婆子,高声说。
“可是,”亚细亚继续说,“如果卡缪索先生审问得不对头,两句话就能把他定为罪人。如果您有能力叫人为您打开附属监狱大门,并跟吕西安说话,请您现在就动身,把这张纸条一交一给他……明天他就自一由了,我向您保证……请您把他救出来吧,因为是您把他推进监狱的……”
“是我?”
“对,是您……是你们这些贵妇人。即使你们富得拥有几百万,你们也一直不拿出一个子儿。如果我大胆地带些孩子来,他们的口袋里全会装满金钱。我拿他们的快乐来自我消遣。既做母亲,又当情一妇,这是多么快活!你们这些人,让你们一爱一的人活活饿死,对他们的事不闻不问。艾丝苔呢,她不说空话,她用丧失自己肉一体和灵魂的代价,给了您的吕西安一百万,这是人家向他要的。就是因为这个,他陷入了今天的处境……”
“可怜的姑一娘一!她做了这样的事!我喜一爱一她!……”雷翁蒂娜说。
“啊!现在……”亚细亚以冷冰冰的嘲讽口气说。
“她很漂亮。可是现在,我的天使,你比她漂亮得多……吕西安与克洛蒂尔德的婚事已经完全告吹,没有任何挽回余地了。”公爵夫人对雷翁蒂娜轻声说。
这种考虑和盘算对伯爵夫人立即产生了效应,她不再感到痛苦了。她用双手抚一摩自己的前额,又变得青春焕发。
“来吧,我的小姑一娘一,打起一精一神,开始行动!……”亚细亚说。她看到了这一变化,也猜到了它的原因。
“如果先要阻止卡缪索先生审讯吕西安,”德-莫弗里涅斯夫人说,“我们是可以做到的,只要给他写个字条,叫你的随身男仆送到司法大厦去就行了,雷翁蒂娜。”
“那就回我的屋子去吧。”德-赛里奇夫人说。
就在这些吕西安的女保护人按照雅克-柯兰的指令行动时,司法大厦里出现了如下情景:
几名警察把那个气息奄奄的人带到卡缪索先生的办公室,坐在窗子对面一张椅子上。卡缪索先生坐在办公桌前的扶手椅上。科卡尔手执羽笔,坐在离法官几步远的一张桌子边。
预审法官办公室的布局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如果不是有意安排,也该承认这种偶然极为有利于执行法律。法官好比画家,他们需要来自北面的均匀纯正的光线,因为犯人的面孔就是一张画,需要不停地进行端详。因此,几乎所有预审法官都像卡缪索这样放置他们的办公桌,让自己背光,而叫他们的审讯对象的面孔始终朝着亮光。由于审讯时间长,他们如果干了六个月以后还不戴上眼镜,个个都会显出心不在焉,毫不在乎的神情。卡斯坦犯下的罪行,就是在法官与总检察长长时间协商后,因为没有证据,即将把他释放时,突然向他提了一个问题,用这个方法观察到他的脸部表情的急剧变化而发现的。这一小小的细节可以使最不能谅解的人指出,刑事预审是一场多么激烈,多么有趣,多么奇特,多么富有戏剧一性一,又是多么可怕的斗争!是一场没有证人在场,但总是记录在案的斗争!在这场冷冰冰地进行着的炽烈的一幕中,眼神、语气、面部的悸一动,因情感变化而引起的最细微的脸色改变,这一切都具有危险一性一,就像相互对视,以便发现对方和杀死对方的野人一般。这一幕将在纸上留下什么痕迹,那只有上帝才知道了。所以,一份记录只不过是大火过后的一堆灰烬。
“您的真名实姓是什么?”卡缪索问雅克-柯兰。
“唐-卡洛斯-埃雷拉,托莱多①王家教士会议议事司择,费迪南七世陛下密使。”
①托莱多:西班牙城市名。
这里必须指出,雅克-柯兰把法语讲得含糊不清,仿佛一头西班牙一奶一牛在叫唤,使他的回答几乎让人听不明白,总要叫人重复几次。德-纽沁根先生的德国腔已经使这一场景不大清晰,所以这里不再用那种难以读懂的字句了,而且那样也影响情节的迅速发展。
“您有证一件证明您说的这些身份吗?”法官问。
“有的,先生,有护照,还有信奉天主教的国王陛下准许我执行使命的信件……总之,我马上在您面前写一封短信,您可以立刻派人将它送到西班牙大使馆,他们就会提出把我接回去。另外,如果您需要其他证据,我可以给法国宫廷首席指导神甫阁下写信,他会立即派他的私人秘书到这里来。”
“您还认为自己是奄奄一息吗?”卡缪索说,“如果您真的受着您被捕以来自己所说的这种痛苦折磨,您早该死掉了。”法官嘲讽地继续说。
“您这是在向一个无辜者的勇气和体质提出起诉。”犯人一温一和地回答。
“科卡尔,按一下铃,叫附属监狱的医生和一位护一士过来。我们一会儿不得不脱掉您的外衣,检查一下您肩膀上的烙印……”卡缪索接着说。
“先生,我反正在您的手里。”
犯人向法官提出,他是否能解释一下他说的烙印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到他的肩膀上去寻找。法官已经料到会问这个问题。
“那就是怀疑您是越狱的苦役犯雅克-柯兰。这个人胆大包天,甚至不怕渎圣!……”法官用激烈的口气说,目光紧盯着犯人的眼睛。
雅克-柯兰没有悸一动,也没有脸红。他沉着镇静,显出天真好奇的神色望着卡缪索。
“我?先生,我是苦役犯?……但愿我所属的修会和上帝宽恕您犯这样的错误!请您告诉我,我应该做些什么,才能使您不再坚持这种对人权、对教会、对我的主子国王的严重侮辱。”
法官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对犯人解释说,如果他当时受过法律规定对苦役犯打烙印的这种罪,现在拍打他的肩膀,那几个字母就会立刻显现出来。
“啊,先生!”雅克-柯兰说,“我对王家事业忠心耿耿,反而导致悲惨结局,这真是太不幸了!”
“为什么这样说?”法官说,“您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您说清楚。”
“好吧,先生。我背上该有很多伤疤,因为我被立宪派当作叛国分子槍毙,槍是朝我背上开的,而我一直是忠于国王的。立宪派以为我死了,扔下我就走了。”
“您被槍毙过,而竟然还活着!……”卡缪索说。
“一些虔诚的人给士兵送了钱,我跟这些士兵串通一起,他们于是把我放在很远的地方,向我背后瞄准,子弹打到我身上时,几乎已经没有作用了。这一事实大使阁下可以向您作证……”
“这个鬼东西对什么都能回答得头头是道。不过,这也很好。”卡缪索心里想。他显得这样严厉,也只是为了满足法院和警察局的要求。
“您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呆到纽沁根男爵的情一妇家里呢?而且,她是什么情一妇?她原来是个一妓一女!……”
“先生,人家之所以在一个风尘女家里找到我,原因是这样的。”雅克-柯兰回答,“不过,在向您讲述我去那里的缘故以前,我应该向您说明,就在登上楼梯第一个台阶时,我突然旧病复发,没有来得及跟这个一妓一女说话。我知道艾丝苔小一姐有寻死的念头,这与年轻的吕西安-德-鲁邦普雷的利害息息相关,而我对吕西安又特别疼一爱一,我便试图把可怜的姑一娘一从绝望的路上拉回来。我的动机是神圣的。我想对艾丝苔说,吕西安对克洛蒂尔德小一姐作的最后努力可能会失败,还要对她说,她能继承七百万的遗产。我希望这样能鼓起她活下去的勇气。法官先生,我能肯定,由于我掌握着这些秘密,我便成了受害者。从我突然跌倒的情况看,我认为那天早上,有人给我下了毒。由于我体格强壮,才捡了一条命。我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有个政治警察在跟踪我,企图使我卷入那件险恶的案子中去……在我被捕时,如果你们按照我的请求请来一位医生,那你们早已拿到我现在所说的关于我健康状况的证据了。先生,请您相信,一些地位比我高的人物,竭力想把我和某个歹徒混淆起来,以便有权处置我,这关系到他们的巨大利益。他们为国王效劳,不仅能得到好处,而且是出于卑劣的心灵。只有教会才是完美无缺的。”
雅克-柯兰煞费苦心,足足用了十分钟时间,一句句炮制出这一大篇议论。他的面部表情,实在难以形容。一切都讲得煞有介事,尤其是隐晦地提到了科朗坦。法官都有点动摇了。
“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对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先生那么厚一爱一吗?……”
“这您还猜不到吗,先生?我已经六十岁了……我请求你们,不要把这些写上去……这……一定要说吗?……”
“全都说出来,这关系到您的利益,尤其关系到吕西安-德-鲁邦普雷的利益。”法官回答。
“那好吧。他是……哦,我的上帝!……他是我的儿子!”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接着便昏厥了过去。
“这个就不要记了。科卡尔。”卡缪索轻声说。
科卡尔站起来,取来一小瓶“四盗醋”①。
①传说一八二○年马赛发生鼠疫,四个强盗喝了一种醋,没有染上疾病。他们将病人财物劫掠一空。后来这种醋便称“四盗醋”。这种传说可能是某个女醋商人编造的。
“这个人如果是雅克-柯兰,他真是个非凡的演员!……”卡缪索心里想。
科卡尔给老苦役犯闻醋,法官则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
“应该叫人除掉他的假发。”卡缪索说。他等待雅克-柯兰恢复知觉。
老苦役犯听到这句话,吓得发一抖,因为他知道这样一来,他将显现多么丑陋的面容。
“如果您没有力气摘掉您的假发……唔,科卡尔,你给他摘了。”法官对记录员说。
雅克-柯兰非常顺从地将头向记录员伸过去。摘去这个装饰物后,他的脑袋真相毕露,见了叫人害怕。这一景象使卡缪索拿不定主意。他一边等待医生和一名护一士到来,一边开始整理和审阅从吕西安住宅搜来的所有材料和物品。法院的人对圣乔治街艾丝苔小一姐的寓所采取行动后,又到马拉凯河滨进行了搜查。
“你们取走了德-赛里奇伯爵夫人的信,”卡洛斯-埃雷拉说,“但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拿吕西安的几乎所有的材料。”他补充说,发出一声对法官的嘲笑。
卡缪索听到这声嘲笑,明白了“几乎”二字的含义。
“吕西安-德-鲁邦普雷涉嫌是您的同谋,他已经被捕了。”他回答说,想察看一下犯人听了这一消息有什么反应。
“你们闯了大祸。他跟我一样,是完全无罪的。”假西班牙人说,没有显出丝毫感情波动。
“等着瞧吧,我们刚刚在核实您的身份。”卡缪索继续说,对犯人的镇静感到意外。“如果您真的是唐-卡洛斯-埃雷拉,这事实本身可能会立即改变吕西安-夏尔东的处境。”
“是的,就是夏尔东夫人,德-鲁邦普雷小一姐!”卡洛斯喃喃地说,“这是我平生最严重的错误之一!”
他向天空抬起眼睛。从他的嘴唇动作看,他似乎在虔诚地作祈祷。
“但是,如果您是雅克-柯兰,如果他有意与一个越狱的苦役犯为伍,一个读圣者为伍,那么,法院怀疑的一切罪行很可能就会成立。”
卡洛斯-埃雷拉听到法官这句巧妙的话,仿佛成了一尊雕像。他用高尚的痛苦姿态举起双手,作为对“有意”,“越狱的苦役犯”这些词的回答。
“神甫先生,”法官非常礼貌地说,“如果您是唐-卡洛斯-埃雷拉,您一定会原谅我们为维护法律和辩明真相而不得不做的这一切……”
雅克-柯兰从法官说“神甫先生”这几个字的语调中就猜出这是一个圈套。他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卡缪索期待着犯人作出喜悦的反应,为蒙骗了法官而感到说不出的高兴。如果这样,那就是苦役犯身份的第一个迹象了。但是,他发现这个苦役监狱的能人用最狡猾的掩饰来进行抵挡。
“我是外一交一官,我还属于一个希望苦修的教会,”雅克-柯兰以使徒般的和善姿态回答,“我明白这一切,我一习一惯于受苦。如果你们早在我的寓所发现我藏匿文件的地方,我此刻已经获得自一由了,因为我觉得你们拿到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
这是对卡缪索的致命一击。雅克-柯兰用他的镇静自若和朴实爽直抵消了法官看到他光头时所产生的一切怀疑。
“那些文件在哪里?……”
“如果您愿意叫一位西班牙大使馆的公使秘书陪同你们的代表前往,我将向你们指出这些文件在什么地方。这位秘书将接收这些文件,你们向他作个担保,因为这关系到我的身份和外一交一文件,还会牵涉到已故国王路易十八的秘密。啊,先生!最好是……嘿,您是法官!……再说,我为这一切向大使求助,大使一定会予以赞赏。”
这时候,执达吏通报医生和护一士来到。他们两人便走了进来。
“您好,勒勃伦先生。”卡缪索对医生说,“我请您来,是为了检验一下这个犯人的健康状况。他说有人给他下了毒,自称从前天以来生命一直垂危。请您看一下,如果脱一去他的衣服,检查一下烙印,是否有危险……”
勒勃伦医生抓住雅克-柯兰的手,搭了搭脉,叫他伸出舌头,进行仔细观察。这项检查进行了大约十分钟。
“犯人受了很多苦,”医生回答,“但是现在体力很充沛……”
“先生,这种体力充沛的假象,是我的特殊处境促使我神经高度兴奋所造成的。”雅克-柯兰回答,摆出一副主教的尊严态度。
“这有可能。”勒勃伦先生说。
法官作了一个手势。人们脱一去他的衣服,只留着裤子。上身全被剥光,包括衬衫。这时候,可以观赏到他那独眼巨人般强健的一毛一茸一茸的躯体。这是那不勒斯的法尔奈斯宫中未过分夸张的赫丘利。
“造物主造出这么强健的汉子作什么用呢?……”医生对卡缪索说。
执达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乌木制作的棍棒,自从远古以来,这棍棒便是他们职权的标志,被称为节杖。他用这棍棒在行刑者烙下那些致命字母的地方敲击几下,这时便显出了不规则排列的十七个小孔。但是,尽管人们仔细察看犯人的背脊,却看不出任何字母的形状。执达吏指出,只有两个小孔标志字母T那一横两头之间的距离,另一个小孔标志这个字母那一竖的最下端。
“只是相当模糊。”卡缨家看到附属监狱医生脸上的疑惑情神,便这样说。
卡洛斯要求在另一个肩膀和背部中间作同样检查。按照西班牙人的要求采取行动后,医生看到又出现了十五个伤疤。医生宣称他的背脊有那样严重的伤痕,即使行刑者烙过字母,那烙印也不会重新显现出来。
这时候,进来一位警察局的“委托办公室”的听差。他将一封信一交一给卡缪索先生,并要求带回去答复。法官看完信,走过去在科卡尔耳边说了几句话。别人谁也没有听见。雅克-柯兰只从卡缪索的一个眼神中猜出,警察局长又转来了一件有关他的情况。
“佩拉德的那个朋友一直跟踪我,”雅克-柯兰想,“如果我能认出他,我一定会把他干掉,就像干掉贡当松那样。我是否还能再次见到亚细亚?……”
法官在科卡尔写好的那张纸上签了名,将纸装入信封,一交一给委托办公室的差役。
委托办公室是法院必不可少的助手,它由一名最有资格的警察分局局长主持,由治安警察组成。这些治安警察在各区警察分局局长协助下,到被怀疑参与杀人或犯罪的人家里执行搜查甚至逮捕任务。所以,这些司法当局的受托人为负责预审的法官节省了宝贵时间。
法官又作了一个手势,勒布伦先生和护一士重新给犯人穿上衣服。他们两人与执达吏一起便离去了。卡缪索坐在桌子跟前,手里玩一弄着他的鹅一毛一笔。
“您有一个姑一妈一。”卡缪索突然对雅克-柯兰说。
“一个姑一妈一,”唐-卡洛斯-埃雷拉惊讶地说,“可是,先生,我没有任何亲戚,我是已故德-奥絮纳公爵的未被承认的孩子。”
他这时心里想:“他们快要找到了。”这是玩捉迷藏游戏时说的话,是司法当局与犯罪分子之间激烈斗争的充满稚气的形象表述。
“好了!”卡缪索说,“你的姑一妈一雅克丽娜-柯兰小一姐还在,您将她安置到艾丝苔小一姐身边,起了一个古怪的名字叫亚细亚。”
雅克-柯兰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与他好奇的表情十分协调。他一直用这种表情听法官讲话。法官用嘲讽的神态凝视着他。
“您得当心啊!”卡缪索接着说,“注意听我说。”
“我听着您呢,先生。”
“您的姑一妈一是神庙街的商贩,她的买卖由一个叫帕卡尔的小一姐经营。帕卡尔小一姐有个兄弟被判了刑,她本人倒十分正直,外号叫罗梅特。法院已经获得您姑一妈一的踪迹,再过几小时,我们就有了决定一性一的证据。这个女人对您真是忠心耿耿……”卡缪索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请继续说下去,法官先生,”雅克-柯兰平静地说,“我听着呢。”
“您的姑一妈一大约比您大五岁,曾经当过声名狼籍的马拉的情一妇。她拥有的主要财产便是从这条沾满鲜血的渠道得来的……根据我所收到的材料,她是一个狡猾的富主,因为还没有对她不利的证据。马拉死后,根据我手中掌握的报告,她可能又跟了一个化学家。这个化学家因制造假一币罪于共和历十二年被判处死刑。她在诉讼中到庭作证。由于跟这个人的亲密关系,她可能获得了有关毒物学的知识。从共和历十二年到一八一○年,她成了服饰脂粉商。一八一二年和一八一六年,她因提供未成年少女进行卖一婬一而坐过两年牢……您当时因伪造文书罪被判刑,已经离开了您姑一妈一将您安插一进去的那家银行。由于您受过教育,由于您姑一妈一为一些大人物的堕一落行为提供玩物而受到他们保护,她把您安插到那家银行当职员……犯人,这一切与德-奥絮纳公爵这个西班牙最高贵族爵位似乎很不相称……您还能继续否认吗?……”
雅克-柯兰听着卡缪索先生说话,想起了自己幸福的童年,想起了他毕业的奥拉托利会中学。这一沉思使他真正显现出惊愕的神色。卡缪索审问时虽然用词巧妙,但也未能使这张平静自若的脸有丝毫变化。
“如果你们忠实地记录了我开始时对你们的解释,你们可以把这份记录再读一遍。”雅克-柯兰回答,“我说话不会变卦的……我没有去过那个一妓一女家,我怎么能知道谁是她的厨一娘一呢?您对我提到的那些人,我压根儿都不认识。”
“您不承认,我们马上进行对质,您就不会那样咬住不放了。”
“已经被槍毙过一次的人对什么都司空见惯了。”雅克-柯兰一温一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