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史塔克的头发是棕色,布蕾妮记起来,但无法确定眼睛的颜色。棕眼棕发,是那样吗?有没可能她其实并未死在盐场镇?
门外,最后一丝光线正在退去,室内,垂柳命人点起四支油腻腻的牛油蜡烛,再让女孩们把炉火烧得又高又旺。男孩们帮波德瑞克·派恩卸下驴子上的包一皮裹, 将腌鳕鱼、羊肉、蔬菜、坚果和一轮轮一奶一酪搬进来,梅里巴德修士则去厨房煮粥。“可惜,我的橘子都没了,恐怕要到春天才能再见到,”他告诉一个小男孩,“你 有没吃过啊,孩子?挤出美味的果汁来一吮一吸?”男孩摇头否定,修士一揉一了一揉一他的头发。“等到春天我给你带一个,假如你做个乖孩子,帮我搅拌这锅粥的话。”
海尔爵士脱一下靴子在火边暖脚。布蕾妮坐到他旁边时,他朝房间远处的角落点点头。“那儿地板上有血迹,狗儿在嗅。擦洗过了,但血渗入木头,无法去除。”
“桑铎·克里冈在这个客栈里杀了三名他哥哥的手下。”她提醒他。
“是的,”亨特同意,“但谁说得准他们三个是最早的倒霉鬼……抑或是最后的倒霉鬼呢?”
“你怕几个小孩子?”
“四个可以算几个,十个就太多了,而这里远远不止十个。小孩子就应该包一皮在襁褓里,挂到墙上,直到女孩长出胸脯,男孩大到需要刮一胡一 子。”
“我为他们难过。他们都失去了父母,甚至有的人眼睁睁看着父母遇害。”
亨特翻翻白眼。“我忘了自己在跟女人说话。你的心就像修士的粥,软一软的,对不对?咱们的剑妞内心深处,其实是位即将临盆的母亲,渴望有个可一爱一粉一嫩的婴儿一吮一吸自己的一奶一头。”海尔爵士咧嘴笑道。“听着,要达成梦想,你首先需要一个男人。最好是丈夫。何不选我呢?”
“要是你仍然希望赢得赌——”
“我想赢得你,塞尔一温一 大人唯一在世的孩子。有的人甘心情愿跟弱智乃至仍在吃一奶一的婴儿结婚,获得的回报尚只有塔斯的十分之一。我承认,我并非蓝礼·拜 拉席恩,但我活得好端端的——有人会说这是我唯一的优点。婚姻对我俩都有好处,我得到土地,你得到一城堡的这些。”他朝孩子们比画了一下。“我有能力,我 向你保证。我至少有一个已知的私生子。不用怕,我不会让她给你增添负担。上次去看她时,她母亲泼了我一锅汤。”
红晕爬上她颈项。“我父亲才五十四岁,不算太老,可以续弦生子。”
“这是我承担的风险……假如你父亲再婚,假如他的新娘真能怀孕,假如那婴儿是个男孩,便证明我押错宝了。”
“然后输掉赌注。跟别人去玩你的游戏吧,爵士。”
“没玩过游戏的处一女才会这么说,你玩过之后,自然就会转变的。相信我,在黑暗中,你就跟任何一位公主一样美丽,你的嘴唇生来就是为了接一吻。”
“嘴唇就是嘴唇,”布蕾妮道,“所有嘴唇都一样。”
“所有嘴唇生来都是为了接一吻,”亨特愉快地赞同,“今晚你的房门不要上闩,我会偷偷爬上你的床 ,证实自己的话。”
“你敢这么干,等离开时就变太监了。”布蕾妮起身走开。
梅里巴德修士询问是否可以带孩子们祷告。有个光身一子的小女孩从桌上爬过来,他没理会。“可以。”垂柳答应,并在桌上爬过来的孩子即将触及那锅粥之 前,将她拎了起来。于是他们一起低头感谢天父圣母的施舍……除了铁匠房里的黑发男孩,他双臂一交一 叉抱在胸前,瞪着其他人祈祷。这异状并非只有布蕾妮注意到, 祈祷完毕后,梅里巴德修士望向桌子对面,“你不一爱一诸神吗,孩子?”
“不爱你们的神。”詹德利突然站起来。“我有活干。”他没吃一口就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他一爱一什么神?”海尔·亨特问。
“光之王。”一个瘦瘦的男孩用尖细的嗓音说,他大约六岁。
垂柳拿勺子敲了他一下,“大嘴本恩。这儿有吃的。你只管吃东西,别打扰大人们谈话。”
孩子们扑向晚餐,好像狼群吞一食受伤的鹿。他们争夺鳕鱼,将大麦面包一皮撕成碎片,把粥弄得到处都是,连硕一大一轮一奶一酪没多久也不见了。布蕾妮用了点鱼、面 包一皮和一胡一 萝卜,而梅里巴德修士自己吃一口就喂两口给狗儿。外面开始下雨,屋内的火堆噼啪作响,大厅里充满咀嚼声和垂柳用勺子拍打孩子们的声音。“总有一天, 这小女孩会成为某个男人凶悍的妻子,”海尔爵士评论,“很可能是那可怜的学徒小子。”
“该有人给他拿点食物去,趁东西还没吃光。”
“那个人就是你。”
于是她用布包一皮起一角一奶一酪、一块面包一皮、一只干苹果,还有两薄片炸鳕鱼。波德利克起身要跟出去,她让他坐回去吃饭,“我很快便回来。”
院子里雨下得很大。布蕾妮掀起斗篷遮住食物。经过马厩时,一些马朝她嘶鸣。它们也饿了。
詹德利在火炉边,使劲敲打一一柄一剑,仿佛那是他的敌人。他皮围裙下赤一裸一着胸膛,浸透汗水的头发垂在额头。她注视了一会儿。他有蓝礼的眼睛和头发,但体型不同。蓝礼公爵身材瘦长,没那么强壮结实……不像哥哥劳勃,劳勃的力量天下闻名。
詹德利停下来擦一拭额头时才看到她站在那儿,“你干什么?”
“我带来了晚餐。”她打开布包一皮给他看。
“想吃的话,我自己会动。”
“多吃东西才有力气打铁。”
“你是我一妈一?”
“不,”她放下食物。“谁是你一妈一?”
“关你什么事?”
“你出生在君临。”从他说话的方式,她可以确定。
“我和其他许多人都是。”他把剑浸入一盆雨水中淬火。热铁愤怒地嘶嘶作响。
“你多大?”布蕾妮问,“你母亲还活着吗?你父亲呢,他是谁?”
“你问太多了。”他放下剑。“我母亲死了,而我从来不认识父亲。”
“你是个私生子。”
他把这当做侮辱。“我是个骑士。那把剑就是给我自己用的,等铸成之后。”
骑士在铁匠房里干活算什么事呢?“你长着黑头发,蓝眼睛,出生在红堡下。从来没人评论过你的脸吗?”
“我的脸怎么了?不像你那么丑。”
“你在君临城一定见过劳勃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