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我们吵了架。”蓝赛尔在天父的祭坛前跪下。“你会跟我一起祈祷吗,詹姆?”
“如果我好好祈祷,天父会不会还我一只手?”
“不会。但战士会赐予你勇气,铁匠会赐予你力量,老妪会赐予你智慧。”
“我只要一只右手。”七神高高一耸立在一精一雕的祭坛上,黝一黑的木雕在烛光下闪烁。空气中有一点微弱的熏香。“你就在这儿睡?”
“每晚,我都把床 铺在不同的祭坛前,七神带给我不同的愿景。”
受神祝福的贝勒就号称能目睹什么愿景。尤其是绝食的时候。“你有多久没吃饭了?”
“信仰为我提一供所需。”
“好吧,信仰好比粥,得添加牛一奶一与蜂蜜。”
“我梦见你会来。在梦中,你知道我做过什么,知道我的罪恶。所以你杀了我。”
“你这样绝食,迟早会把自己饿死,用不着别人动手。你难道不清楚,受神祝福的贝勒就是这么进棺材的吗?”
“《七星圣经》有云:凡人性命风中之烛也,徐徐清风皆能熄灭。在这个世上,死亡离我们并不遥远,七层地狱等待着那些未能悔悟的罪人。跟我一起祈祷吧,詹姆。”
“如果我做了,你能答应我,喝一碗麦粥吗?”见老表不答,詹姆叹口气。“你应该和老婆一起睡,而不是心向少女。要让这座城堡长治久安,你必须产下戴瑞血统的子嗣。”
“这里不过是一堆冰冷的石头,我没想过要它。我只想……”蓝赛尔抖了抖,“七神宽恕,我只想成为你。”
詹姆忍不住笑了,“那敢情好,我这人好歹比受神祝福的贝勒正常些。听我说,戴瑞城需要一只真正的狮子,老表,你的佛雷小妻子也需要。知道吗?一提起顽石,她两一腿一间就不安分。就算她现在还没跟他上床 ,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如果她真喜欢他,我祝愿他们爱情美满。”
“狮子不容忍姘头。毕竟,你娶了那女孩为妻。”
“我说了几句空洞的话,给了她一张红色斗篷,只为了让父亲开心。未经圆满的婚姻算不得真正的婚姻。贝勒王也曾与妹妹戴安娜成亲,但他们没有过夫妻生活,等他称王后,便立刻废除了婚约。”
“如果他闭上眼睛,狠狠地一操一她,国家便会减少许多纷乱与争夺,谢谢,我在历史书上读过这一章。听着,再怎么做,人民也不会把你当成受神祝福的贝勒转世。”
“不会,”蓝赛尔承认,“他是不世出的高尚灵魂,纯粹、勇敢而清白,不受尘世的邪恶玷污。我只是个罪人,今生今世都无法还清。”
詹姆将手按到表弟肩上,“说到罪恶,你算什么呢,老表?我杀了自己的国王。”
“勇士用剑,懦夫用酒,我们都是弑君者,爵士。”
“劳勃只是个篡夺者。有人甚至认为,雄鹿乃是狮子天生的猎物。”詹姆透过肌肤感觉到表弟突出的骨头……还有别的……蓝赛尔穿着苦行用的钢毛衬衣。“你做了什么,需要如此赎罪?告诉我。”
表弟低下头颅,热泪滚下脸颊。
泪水给了詹姆所有的答案。“你杀了国王,”他说,“睡了王后。”
“我没有……”
“……没有和我亲一爱一的老姐上床 。”说啊,承认啊!
“没有把种一子洒在……洒在她的……”
“……身一体上?”詹姆提示。
“……子一宫里,”蓝赛尔把话说完。“没撒在里面,便不算叛国。国王死后,我给她安慰。当时你做了俘虏,你父亲出门打仗,而你弟弟……她怕你弟弟,而且是有理由的。你弟弟一逼一我出卖她。”
“是吗?”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还有谁?还有谁?还有月童?“你对她用强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一爱一她,我只想保护她。”
我只想成为你。他的幻影手指又开始一抽一搐。姐姐来到白剑塔上恳求他放弃誓言的那一天,在被拒绝之后,她曾笑言自己成百上千次地对他撒谎。詹姆原以为那只是在他伤害了她之后,瑟曦嘴硬而已。看来那是她这辈子对我讲的唯一的真话。
“你千万别对当今太后心生不满,”蓝赛尔求道,“肉一体是孱弱的,詹姆,我们之间的罪恶终究没带来伤害。没有……没有留下私生子女。”
“是啊,私生子女是不会从肚子外面长出来的。”他不晓得要是把自己的罪孽向表弟倾诉,要是把那三个被瑟曦分别命名为乔佛里、托曼和弥赛菈的叛国逆种的真相说出来,蓝赛尔会怎么讲。
“大战之后,我很生陛下的气,但总主教大人要我宽恕她。”
“结果你向他忏悔了所有事情,对吗?”
“我受伤时,他为我祈祷。他是个好人。”
所以他才一命呜呼,君临城中我亲耳听见了丧钟。詹姆怀疑表弟究竟清不清楚自己的话造成了什么后果。“蓝赛尔,你真他一妈一蠢。”
“你说得没错,”蓝赛尔道,“但那个愚蠢的我已经死去,爵士先生。我恳求天父为我指引一条明路,而他响应了我的呼吁。我即将放弃爵位和妻室,你说顽石想接管这一切,我很欢迎。明日我就会返回君临,宣誓为新任总主教大人和七神教一团一 效命,我打算宣誓加入战士之子。”
这孩子果真疯了不成,“战士之子三百年前就被废黜了。”
“新任总主教大人恢复了它,他正召唤全国上下所有怀有正义感的骑士,用生命与宝剑捍卫七神。穷人集会也相应地恢复了。”
“铁王座居然允许这种事发生?”坦格利安王朝早期的某位君主花了若干年工夫,才把这两大教一团一 武装镇压下去,詹姆记得这回事,却想不起来那是哪位国王。梅葛?杰赫里斯一世?提利昂一定知道。
“总主教大人信中说,托曼国王废除了以往的律法。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把信给你。”
“即便这是真的……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凯岩城的狮子,更是国内响当当的诸侯。你有老婆、有城堡、有土地和人民需要你的保护。若诸神慈悲,将来你还能延续血脉。你为何要放弃一切荣华,就为了……为了几句誓言?”
“那你又是为什么?”蓝赛尔轻声问。
为了荣誉,詹姆想说,为了光辉。然而这并非全部真相,荣誉和光辉固然美妙,但它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瑟曦。他不由得哈哈大笑。“你想见的是总主教,还是我亲一爱一的老姐呢?祈祷吧,老表,用力祈祷吧。”
“你会跟我一起祈祷吗,詹姆?”
他扫视圣堂,望向渚神。圣母脸上写满慈悲,天父公正而严肃,战士一手握着宝剑,陌客躲在陰影里,非人的面孔隐藏在兜帽底下。若干年以来,我认为自己 是战士,瑟曦是少女,没想到她却是陌客,永远隐藏着真面目。“如果你愿意,替一我祈祷吧,”他告诉表弟,“我已经记不得祷词了。”
当詹姆出门,踱进夜色中时,麻雀们还坐在台阶上。“谢谢,”他对他们说,“我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如此虔诚。”
他拿来两把钝剑,找到伊林爵士。
城堡庭院中到处是人,于是他们来到戴瑞的神木林。这里没有麻雀,只有光秃秃沉默的树,黑色的枝条向天空中伸展,枯死的叶子铺了一地。
“看见那扇窗户了吗,爵士?”詹姆举剑指去,“那是雷蒙·戴瑞爵士的卧房。我们从临冬城返回时,劳勃国王就睡在里面,你不记得吗?当初奈德·史塔克 的女儿放狼去咬小乔。我姐姐想要那小女孩一只手,这是前朝惯例,对王族动手者,处斩手之刑。劳勃认为她既残酷又疯狂,他们争斗了半夜……好吧,瑟曦动手, 劳勃喝酒。午夜过后,王后召我觐见,国王已在密尔地毯上打起了呼噜。我问姐姐要不要把他抱回床 上,她告诉我把她抱上床 ,然后脱一去睡袍。于是我越过劳勃的身 体,就在他的寝室和姐姐做一愛——如果国王当时醒转,我会毫不犹豫地宰了他。他不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下的国王了……你都知道的,不是吗?”他反手一剑,将树枝 劈为两半。“我一操一她的时候,瑟曦说‘我要’。我以为她指的是我,结果却是要废掉那史塔克女孩,不杀也弄个残废。”好好想一想,我为爱情做了些什么。“于是 我星夜点兵出发。史塔克的人先找到女孩,算他们走运,如果教我抓住……”
伊林爵士脸上的麻子在火光映照下犹如一个个无底黑一洞,犹如詹姆的灵魂。他又发出那种粗嘎的声音。
他在嘲笑我,詹姆兰尼斯特心想。“你也干过我老姐吗,麻脸杂种!?”他吐口唾沫,“放马过来吧,把鸟嘴闭上,来杀我啊!”
Chapter32 布蕾妮
修道院坐落在离岸半里远的岛屿上,水流和缓的三叉戟河在此通过宽广的河口注入螃蟹湾。即便远远看去,也能发现岛上的富庶:梯田覆盖斜坡,下有鱼塘,上有风车,木头与帆布制成的桨叶在海湾吹来的轻风中慢慢转动。布蕾妮看到绵羊在山坡上吃草,鹳鸟在渡船码头周围的浅水里行走。
“盐场镇就在对岸,”梅里巴德修士指着海湾北面说,“修士兄弟们会趁早潮把我们摆渡过去,但我很担心在那边将要看到的景象。在此之前,让我们先享用一顿热餐吧,兄弟们总是有骨头给狗儿。”狗儿摇着尾巴叫了一声。
现在正赶上退潮,而且退得很快,将岛屿与陆地隔离的河水急速后撤,留下一片广阔的褐色泥滩,微微泛光,一个个潮水坑遍布其中,在下午的陽光里像金币般闪烁。布蕾妮挠挠颈背,一只小虫咬了她一口。她已将头发盘起来,太陽照得皮肤暖洋洋的。
“为什么管它叫寂静岛?”波德瑞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