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否则什么?否则派我再沿城墙巡逻一圈?”他盘腿坐下。“你那该死的城墙好端端的,我一步一步地仔细检查,去了所有七座城门。好啊,我作报告好 了:启禀陛下,钢铁门的绞链生锈了,国王门和烂泥门被史坦尼斯的攻城锤破坏,需要更换,至于城墙本身,仍然坚固牢靠……不过呢,陛下似乎忘了来自高庭的朋 友们住在城墙里面哪?”
“我什么也没忘!”她朝他嚷道,一边想起了那枚金币——一面是手,一面是早已被遗忘的国王。下贱的狱卒怎么可能私藏财产?罗根如何得到高庭的古金币?
“关于教头的事,今天我还是头一遭听说。我建议你认真考虑洛拉斯·提利尔,毕竟,洛拉斯爵士——”
“我明白他的德行,不会让他接近我儿子。你给我提醒他,叫他留意自己的职责。”洗澡水开始变凉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而君临城中没有谁的长槍——”
“你就比他使得好——至少在你失去右手之前。巴利斯坦爵士年轻时也比他厉害,亚瑟·戴恩和雷加王子更不用说。少给我吹嘘玫瑰有多英勇。他黄口小儿一 个。”她已经厌烦了詹姆天天跟她唱对台戏。没人敢跟父亲唱对台戏。当泰一温一 ·兰尼斯特开口时,大家只有服从的份;而我呢,当我开口时,所有人都自以为是地提 出什么谏言,违背我的意思,甚至拒绝我!哼,不过因为我是女人。不过因为我没法用剑战胜他们。他们尊重劳勃远远多于尊重我,而劳勃只是个白痴酒鬼。她不能 再忍受了,尤其不想再忍受詹姆的轻谩。我要尽快摆脱他。她曾梦想跟他并肩统治七大王国,现而今,詹姆变了,他成了个讨厌鬼。
瑟曦从澡盆中爬出来,洗澡水“哗啦啦”地从她的头发和大一腿上流淌而下。“需要你开口时,我自会问你。出去,爵士,我要更衣。”
“哦,更衣,招待客人。这回又准备对付谁呢?抱歉,你的敌人太多,我跟不上节奏。”他放低视线,望向她两一腿之间不住滴水的毛发。
他还想要我。“你自己放掉的东西现在又舍不得了,弟弟?”
詹姆抬起眼睛,“我爱你,亲一爱一的老姐。然而你是个傻瓜,金光灿灿、美艳无双的大傻瓜。”
这句话刺得她难受。在绿石城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称呼我的,在那个诞生小乔的晚上,瑟曦心中隐隐作痛。“滚。”她背转身,倾听他离开的声音,倾听他用断肢摸索着关门。
乔斯琳布置餐桌,多卡莎则为太后换装。这件裙服由亮绿色绸缎与豪奢的黑天鹅绒互相一交一 织,胸前有繁复的黑色密尔蕾一丝 ——它昂贵,却符合太后的威仪与美 丽,再说,城堡里白痴的洗衣妇近来笨手笨脚,把她其他很多衣服都洗缩水了,穿不进去。她本该鞭打他们,只是坦妮娅为他们求情。“您的子民更喜欢一位仁慈的 太后哦。”她这么说,所以瑟曦只下令将裙服的费用从仆人的工资中扣除,这样一温一 和多了。
多卡莎将一面银镜放到她手里。真美,她边瞧边露出微笑。脱一下丧服感觉就是美妙。黑色让我看起来太苍白。今天的客人要是玛瑞魏斯夫人就好了,太后懊恼 地想。疲劳的工作之后,坦妮娅的机智让她心情舒畅。自梅拉雅·赫斯班之后,瑟曦再没有朋友了,而梅拉雅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贪婪的小陰谋家。哎,她早已 经被淹死了,还是别说死者的坏话吧,而且,是她教会我除了詹姆之外谁也不能信任。
等她来到书房,客人们已喝上了甜酒。法丽丝夫人平时并不像鱼,喝酒时却像极了,瑟曦看着半空的酒壶,心里想。“亲一爱一的法丽丝,”她欢快地招呼道,吻 了对方的脸颊,“英勇的巴尔曼爵士。当我接获你们母亲的消息时,担心得快发狂了,快跟我说说,我们亲切高贵的坦妲伯爵夫人现下好些了么?”
法丽丝夫人快哭出来了,“陛下真好心。法兰肯学士说,我母亲的骨一盆碎了,他尽了一切努力。现在只有祈祷,可……”
祈祷?无论怎么祈祷,半月之内她还是会死。坦妲·史铎克渥斯那样的老女人不可能熬过骨一盆破碎的重伤。“我也会加入祷告,”瑟曦承诺,“科本大人说,坦妲夫人是被马甩下来的?”
“她骑着骑着,鞍带忽然断裂。”巴尔曼·拜奇爵士解释,“马房小弟居然没及时更换带子,我们为此惩罚了他。”
“应该狠狠地惩罚他。”太后落座,并示意客人们也坐下。“再来一杯甜酒如何,法丽丝?记得你喜欢甜酒。”
“很荣幸您还记得我的习惯,陛下。”
我怎能忘呢,瑟曦心想,詹姆说应该加封你为宫廷酒桶,因为你尿的尿多半也是酒。“一路可顺利?”
“不顺利,”法丽丝抱怨,“基本上都在下雨。我们本打算在罗斯比过夜,结果盖尔斯大人年轻的养子拒绝开门,”她吸了吸鼻子,”陛下,您瞧好了,盖尔 斯死后,这个可恶的家伙便会霸占罗斯比家的家产,甚至会要求继承封地和领主头衔——然而照权利,他们家的东西不是该传给我们吗?我母亲大人是他第二任老婆 的姑一妈一,他第三任老婆是我舅一妈一。”
天哪,你们家的羔羊纹章是不是搞错了?应该换成贪婪的猴子才对吧。“从我认识盖尔斯大人开始,他就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但直到今天还获得好端端的,也许还会活上很多年,”她和蔼地微笑,“也许咳到我们大家进坟墓为止。”
“或许吧,”巴尔曼爵士表示赞同,“但我们遇到的麻烦不只是罗斯比的养子。陛下,成群匪徒在路上游荡,肮脏的、粗一鲁的蛮子,拿着皮盾和斧头。有人夹克上绣了七芒星,神圣的七芒星!可瞧瞧他们,怎样的一帮贱狗!”
“对,他们是寄生虫。”法丽丝应和。
“他们自称为‘麻雀’。”瑟曦说,“然而麻雀也是一种灾害。一旦仪式办完,我就要咱们的新任总主教好好管管,如果他做不到,我便亲自动手。”
“新任总主教大人选出来了?”法丽丝问。
“还没有,”太后不得不承认,“本来奥利多修士形势很好,结果某天一群麻雀跟踪他进了一妓一院,还把他赤条条地拖到街上。现在卢琛修士票数领先,据我们在山上的朋友说,他只差几票便能当选了。”
“愿老妪用她智慧的金灯指引我们。”法丽丝虔诚地说。
巴尔曼爵士则在座位上挪了挪身一子,“陛下,我们还有一件事要说明,虽然有些尴尬……请您相信,我们对您绝对忠诚,给那个杂种命名……不是我太太,不是我岳母,也不是我们家任何人的主意。洛丽丝是个愧儡,玩笑是他丈夫开的。当我要他挑个更合适的名字时,他朝我哈哈大笑。”
太后一边小口一吮一酒一边审视对方。巴尔曼爵士年轻时曾在很多比武会上建立威名,也堪称七国上下最帅气的骑士之一——现在嘛,现在他的一胡一 子还比较帅 气,.除此以外,已然老态龙钟。波一浪一般的金发褪去,肚子挺一起,连厚厚的外套都遮掩不住。他是个没多大价值的棋子,她决定,用完之后就可以抛弃了。“龙王们 来到前,提利昂曾是国王的姓名。虽然侏儒玷污了它,但这个孩子或许能恢复它的荣誉呢。”如果这杂种活得成的话。“我知道一切并非你的过失。一直以来,我都 把坦妲夫人当成我所没有的亲姐姐那样看待,把你……”她忽然失声,“请原谅,我天天生活在恐惧之中。”
法丽丝的嘴巴张开又合上,真像一条蠢笨之极的鱼。“天天……生活在恐惧之中,陛下?”
“乔佛里死后,我连一晚安心觉都没睡过,”瑟曦给自己杯子里倒满甜酒,“朋友们……你们是我的朋友,对吧?也是托曼国王的朋友?”
“您那个可一爱一的孩子,”巴尔曼爵士宣布,“是的,我们是他的忠臣,您别忘了,史铎克渥斯家的族语——‘忠诚是我的骄傲’。”
“如果我身边再多些像你这样的大忠臣为我分忧就好了,好爵士,我不妨直言相告,对黑水河的波隆爵士,我放心不下。”
史铎克渥斯堡的夫妻俩一交一 换了一个眼神。“这人傲慢粗一鲁,陛下,”法丽丝抢先揭发,“口无遮拦。”
“他不是真正的骑士。”巴尔曼爵士说。
“他当然不是,”瑟曦朝两人微笑,“你才是真正的骑士。记得从前在……在哪次比武会上你战斗得如此英勇,如此完美……那是哪次呢,好爵士,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谦虚地笑了,“陛下您指的是六年前的暮谷城比武会?不,当时您不在那儿,否则您一定会戴上一爱一与美的后冠。是平定葛雷乔伊叛乱后在兰尼斯港举办的比武会?那次盛会上我将许多优秀的骑士打下马来,比如……”
“正是那天,”有完没完呢?她拉长了脸,“我父亲去世当晚,侏儒也自黑牢里不翼而飞,两位诚实的狱卒莫名其妙地倒在血泊中。有人说他逃往狭海对岸,但我不信。侏儒很狡猾,他也许正潜藏在附近,酝酿着什么陰谋。也许他的同一党一 将他藏了起来。”
“波隆?”巴尔曼爵士摸一向自己浓密的一胡一 须。
“他是侏儒带来的人。陌客才知道他受提利昂的指使送了多少人下地狱。”
“陛下,如果侏儒藏在我家领地,我应该能注意到。”巴尔曼爵士提醒她。
“我弟弟个头小,向来鬼鬼崇祟,”瑟曦容许自己的手微微发一抖,“给小孩子起名字不算什么……怕只怕不掐灭叛乱的苗头,会引发严重后果。科本大人告诉我……这个波隆正为侏儒招募佣兵。”
“他养了四个骑士。”法丽丝道。
巴尔曼爵士嗤之以鼻,“我的好夫人言重了,他们算什么骑士?跟他一路货色,一朝得道的佣兵而已,跳梁小丑,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骑士精神。”
“唉,正如我忧心的那样,波隆为侏儒招兵买马。但愿七神保佑我儿子平安,我敢打赌,侏儒杀他就跟杀他哥哥一样连眼睛都不会眨。”瑟曦呜咽起来,“朋友们,我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荣誉……但太后的荣誉和母亲的恐惧相比,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你们说对不对?”
“您把话说清楚,陛下,”巴尔曼爵士安慰她,“让我们为您分忧。请您放心,这里的谈话一定不会传出去。”
瑟曦把手伸到桌子对面,轻轻挤了挤骑士的手。“我……如果波隆爵士有个……有个事故发生……我想我能睡得安稳些……如果他打猎的时候……”
巴尔曼爵士考虑了一会儿,“严重事故?”
一妈一的,要踩他的脚指头我用得着你吗?太后咬紧嘴唇,我的敌人无处不在,而我的朋友净是些白痴。“我恳求你,爵士先生,”她低声说,“不要一逼一我说出口……”
“我懂了。”巴尔曼爵士举起一根指头,压住嘴唇。
芜菁都比你反应快。“你是位真正的骑士,爵士先生,你是天上诸神派来的使者,以回应一位恐惧中的母亲的祷告。”瑟曦吻了他,“动作要快。波隆现在亲 信还不多,但假以时日,他的势力便会膨一胀起来。”她接着吻了法丽丝,“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我的朋友,我真正的、史铎克渥斯家的朋友。‘忠诚是我的骄傲’, 说得多好啊,我郑重承诺,事成之后,会给洛丽丝找个更好的丈夫。”凯特布莱克?“请记住,兰尼斯特有债必还。”
晚宴剩下的就是甜酒、黄油甜菜、新烤的面包一皮、药草烤梭子鱼与野猪肋骨一劳勃死后,瑟曦对野猪格外欣赏。心情愉快的她甚至原谅了法丽丝喋喋不休的奉承 和巴尔曼的夸夸其谈。直到午夜,她才终于摆脱他们。巴尔曼爵士唯一干得漂亮的就是建议再来一壶酒,而太后欣然应允。我花在香料甜酒上一半的钱便足以雇无面 者去杀波隆了,她迷迷糊糊地想。
夜深了,儿子应当睡得香甜,瑟曦决定先去探望他再回房休息,结果吃惊地发现儿子正搂着三只黑猫睡觉。“它们打哪儿来的?”她质问在国王寝室门外守卫的马林·特兰爵士。
“小王后给他的。其实她只想给他一只,但他无法决定自己最喜欢哪只,便把三只都要走了。”
他至少这点比小乔出息,没一捅一什么解剖母猫的娄子,然而玛格丽幼稚的陰谋让她忍俊不禁,托曼太小,无法用亲一吻勾一引 ,便搜罗几只猫来讨好他?得了吧。不 是黑猫就好了,在这座城堡里,黑猫代表着坏运气,雷加的小女儿便深受其祸。若非疯王用那疯狂的嘲弄得罪了我父亲,那本该是我的女儿。拒绝泰一温一 公爵的女儿夺 走泰一温一 公爵的儿子,是伊里斯一生中最大的失误,最终,他为王太子迎娶了一位体弱多病、黑眼睛、平胸脯的多恩公主。
过了这么多年,被拒绝的回忆依然是她的伤口。许多个夜晚,她梦见雷加王子坐在大厅里,用修长一精一致的手指演奏他的银弦古竖琴。世上还有他那么俊美的人 儿吗?他不是凡人。他有古瓦雷利亚的血统,巨龙与诸神的血统。小时候,父亲许诺一定会让她嫁给雷加王子,当时她才六岁?七岁?“千万别说出口哦,孩子,” 父亲谆谆叮嘱,脸上挂着瑟曦只见过那么一次的秘密微笑,“等陛下同意婚约后再庆祝。从现在开始,这是我俩之间的小秘密。”她把这话藏在心底,直到某天忍不 住画了一幅画,画中的她骑在飞龙上,坐在雷加王子身后,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胸膛。当詹姆追问时,她骗他说这是亚莉珊王后与杰赫里斯国王。
直到十岁那年,她才亲眼见到她的王子,那是在父亲大人为欢迎伊里斯王西巡而特意举办的比武大会上。看台在兰尼斯港的城墙下搭起,平民们的欢呼一直传到凯岩城,声如雷霆。他们给我父亲的欢呼比给国王的响亮两倍,太后忆起,但给雷加王子的却又是我父亲大人的两倍。
雷加·坦格利安年方十七,新晋当上骑士,参加长槍比武时,他在黄金锁甲外罩黑板甲,头盔上红、金与橙色的绸缎,犹如熊熊火焰。她的两位叔叔倒在他槍 下,外加她父亲手下十几位最强的武士,全西境的一精一华,统统不敌。到了晚上,王子放下武器,拿起竖琴,他的歌谣让她热泪盈眶。当终于被引见给他时,瑟曦立刻 为那双忧郁的紫眼淹没了。他受过伤,她心想,但结婚之后,我会好好待他,为他弥补心中的痛。在雷加身边,连她美丽的詹姆看起来也像个放牛娃。王子是我的丈 夫啦,她幸福得头晕目眩,老国王去世后,我还会当上王后。比武会结束前,姑一妈一特意跑来祝贺她。“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哟,”吉娜夫人一边为她整理裙服,一边 嘱咐,“你和雷加王子的婚约将在最后的宴会上宣布。”
那是瑟曦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否则她也不会壮着胆子造访“蛤蟆”巫姬的帐篷。她这么做,其实只为了证明给简妮与梅拉雅看,母狮子什么都不怕。我是未 来的王后,怕什么丑老太婆呢?然而那个预言却伴随了她一生。简妮在恐惧中尖一叫着逃走,梅拉雅和我留了下来。我们让她尝到鲜血,然后嘲笑她愚蠢的话。那些无 稽之谈。不管那老太婆怎么说,我明天就会成为雷加王子的妻子。父亲答应过我。泰一温一 ·兰尼斯特言出如金,决无反悔。
然而等到比武大会结束的那一刻,她的笑容消失了。没有宴会,没有庆祝。只有冷冰冰的沉默,只有国王和首相之间恶狠狠的瞪视。后来,当伊里斯和他的儿 子以及所有英勇的骑士都离开之后,小女孩泪眼汪汪地跑去找姑一妈一。“你父亲确实提出了婚约,”吉娜夫人告诉她,“但伊里斯断然拒绝。‘你是我最得力的仆人, 泰一温一 ,’国王说,‘然而仆人和主子的继承人之间没道理结合。’擦干眼泪,亲一爱一的,你见过哭泣的狮子吗?你父亲会给你找个好男人,一个比雷加好得多的男 人。”
姑一妈一撒了谎,正如父亲让她失望,正如今天的詹姆也让她失望。父亲没找到好男人,他把劳勃塞给我,是他让巫姬的诅咒犹如毒花生根发芽。若遂诸神所愿,她嫁的是雷加王子,他决不会看那个小狼女第二眼的。雷加会成为国王,我会成为王后,我们的子孙将世代繁衍下去。
她永远也不能宽恕劳勃杀了他。
狮子是不宽恕敌人的,黑水河的波隆爵士很快就会明白了。
Chapter26 布蕾妮
是海尔·亨特坚持要带上脑袋。“塔利会把它们插到城墙上。”他说。
“我们没焦油,”布蕾妮指出,“肉会腐烂。留下它们吧。”行经陰森森的绿松林时,她不想提着被自己杀死的人的脑袋。
亨特不肯依。他自行砍断死人的颈项,将三颗脑袋的头发扎到一起,挂在马鞍上。布蕾妮别无选择,只能尽量假装它们不存在,但有时候,尤其是晚上,她觉得死人的眼睛看着她的后背,还有一次梦见它们互相低语。
他们原路返回。蟹爪半岛寒冷潮一湿,有些天下雨,有些天多云,从没暖和过,甚至扎营时,也很难找到够多的干木头用来生火。
等来到女泉城,一大群苍蝇已与他们如影随形,乌鸦吃掉了夏格维的眼睛,“猪崽”帕格和提蒙身上则爬满了蛆。布蕾妮和波德瑞克早就保持在前方一百码处 骑行,以远离腐败的味道,只有海尔爵士顽固地声称自己不在乎。“埋了它们。”每次扎营过夜时,她都劝他,但亨特固执得要命。他是不是想向蓝道大人邀功,这 三个都是他杀的?
出于荣誉感,骑士没这么说。
他和布蕾妮被带到慕顿家城堡的院子里见塔利。“结巴侍从扔了块石头,”他报告,“其余都是这使剑的妞儿干的。”三颗脑袋已一交一 给士官,清洗干净,涂上焦油,插到城门上。
“三个?”蓝道大人不大相信。
“看她打斗的架势,你会相信她还能再杀三个。”
“那你有没有找到史塔克家的女孩?”塔利问她。
“没有,大人。”
“宰了几只耗子,满意吗?”
“不,大人。”
“真可惜。好吧,你已经尝到鲜血的滋味,证明了你想证明的东西。是时候脱掉盔甲,穿回像样的衣服了。港口有船,其中一艘要去塔斯,我安排你搭乘。”
“感谢大人,但不用了。”
塔利大人的脸色表明,他恨不得将她的脑袋也拿槍插上,挂在女泉城门口,跟提蒙、帕格和夏格维做伴。“你打算继续这件蠢事?”
“我要找到珊莎小姐。”
“大人,请听我一言,”海尔爵士道,“我看到她跟血戏子们打斗,她比大多数男人强壮,动作更快——”
“是那把剑快,”塔利打断他,“瓦雷利亚钢天一性一如此。比大多数男人强壮?没错,她是个怪胎,这点我不否认。”
不管我做什么,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喜欢我,布蕾妮心想。“大人,也许桑铎·克里冈知道那女孩的消息。如果能找到他……”
“克里冈是逃犯,似乎加入了贝里·唐德利恩一伙。当然,也可能没有,故事版本各不相同。如果知道他躲在哪儿,我会立刻将其开膛破肚,教他死得惨不忍 睹,但迄今为止,虽然吊死了几十个匪徒,我们却始终抓不到首领。克里冈、唐德利恩、红袍僧,现在还有那个‘石心夫人’……连我都抓不到,你怎么找呢?”
“大人,我……”她没有答案,“我试试看。”
“算了,去试吧。你有那封信,无须我的通行状,但我还是会给你一份。幸运的话,你唯一的麻烦是骑马骑到身一子散架;如若不然,被克里冈和他的狗群强一暴完之后,他们也许会让你活下去。那时你可以怀着狗杂种游回塔斯。”
布蕾妮不理会这些话。“请问大人,猎狗身边有多少人?”
“六个,六十,六百,取决于问的是谁。”蓝道·塔利显然不想再搭理她,他转身准备离开。
“假如我和我的侍从请求您安排住宿,直到—— ”
“随你怎么请求,我不能忍受你住在我的屋檐下。”
海尔·亨特爵士踏步上前。“大人明鉴,据我所知,这儿仍是慕顿大人的领地。”
塔利恶狠狠瞪了骑士一眼。“慕顿懦弱得像蛆虫,别跟我提他。至于你,小姐,大家都说你父亲很优秀。倘若如此,我同情他。世上有些人生儿子,有些人生女儿,这没办法,但只有被诅咒的人才会得到你这样的怪胎。无论生死,布蕾妮小姐,只要我还坐镇女泉城一天,就不准你再回来。”
言辞就像风,布蕾妮告诉自己。它无法伤害你。由它去吧。她想说:“遵命,大人。”但话未出口,塔利已经离开。她梦游似的走出院子,不知要往何处去。
海尔爵士跟着她。“城里有几家客栈。”
她摇摇头,不想跟海尔·亨特说话。
“你还记得臭鹅酒馆吗?”
她的斗篷上仍有那里的臭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