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一温一 暖,炉火噼啪,珊莎还是禁不住发一抖,“是,是的,可……可万一……”
“万一奈斯特大人把荣誉放得比好处更高,”培提尔伸手环住她,“万一他想要的是真相,万一他想为被谋杀的主人讨取公道,”他笑了,“我了解奈斯特大人,亲一爱一的,我怎么可能允许他伤害我的乖女儿呢?”
我不是你女儿,她心想,我是珊莎·史塔克,艾德公爵与凯特琳夫人的女儿,临冬城的血脉。可她不敢说,若非培提尔·贝里席出手相救,此刻摔下六百尺冰 冷长天,砸在下面岩崖上的,就是她,不是莱莎·艾林了。他真果断,珊莎希望自己能有培提尔的勇气,因为她只想爬回床 铺,缩进毯子下面,睡啊,睡啊——自从 惨案发生后,她连一晚都没睡熟过。“您就不能告诉奈斯特大人我身一体不舒服……所以……”
“他要听你亲口陈述莱莎去世的经过。”
“大人,万一……万一马瑞里安说出真相……”
“哦,你的意思是,万一他撒谎?”
“撒谎?对,对……万一他撒谎,结果讲出来的故事与我的陈述大相径庭,然后奈斯特大人看着我的眼睛,发觉我有多害怕……”
“一点点害怕有助于烘托气氛,阿莲,你目睹的是一桩令人发指的罪行,你的恐惧能够打动奈斯特。”培提尔施施然望进她的眼睛,好似浑不在意,“你继承了你母亲的眼睛,诚恳、纯真的眼睛,蓝得像陽光照耀的大海。再过几年,许多男人都会被这双眼睛给迷倒的。”
珊莎不知该怎么说。
“你只需把你对劳勃大人讲的故事再对奈斯特大人重复一遍就是了。”培提尔续道。
劳勃是病恹恹的小孩子,她心想,而奈斯特男爵为强横多谋的一方诸侯,决不比时时需要呵护的劳勃。“谎言有时候是正当的。”培提尔向她保证。
珊莎想了想,“当我俩对劳勃大人撒谎时,那个谎言拯救了他。”
“那个谎言也将拯救我们,否则你我就只有从莱莎出去的那个门离开鹰巢城了。”培提尔重新提起笔,“我们用谎言和青亭岛的金色葡萄酒招待他,他会满意地喝下去,并要求更多,事情就是这样。”
他正在用谎言招待我,珊莎意识到。不过这都是些安慰人的谎言,她能体会到其中的善意。善意的谎言算是谎言吗?如果她能相信就好了。
姨一妈一临死前说的话至今仍令她极为苦恼。“都是些疯言疯语,”培提尔评价,“你自己也看到了,我夫人当时已经神志错乱。”她尽力朝这个方向去想。没错,我只不过是在搭建雪城堡,她却要把我推出月门。是培提尔救了我,他一爱一我母亲,也一爱一……
也一爱一我?有什么可怀疑的呢?毕竟,他冒着极大风险拯救了她。
他一爱一的是阿莲,他的女儿,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低语,可我是珊莎啊……很多时候,她觉得峡谷守护者本人也是个双面人。一方面,他是培提尔公爵,她的保 护者,和蔼、一温一 柔而风趣……另一方面,他又是小指头,那个君临的廷臣,总一爱一露出狡猾的微笑,一边轻捻一胡一 子,一边在瑟曦太后耳边低语——那个小指头可不是她 的朋友。当小乔欺负她时,小恶魔出手拯救,小指头不闻不问;当暴民要强一暴她时,带她回去的是猎狗,小指头不见踪影;即便当兰尼斯特家强迫她嫁给提利昂时, 给她安慰的也是勇武的加兰爵士。小指头,他从未为她动过一根指头。
除了带她离开,他只为我做过这个。我原以为是唐托斯爵士的主意,我可怜的醉酒的老佛罗里安,结果他完全是培提尔的傀儡……噢,小指头,这只是一张面 具,然而珊莎发现自己很难将戴面具和不戴面具的培提尔区分开来。小指头与赫伦堡公爵是如此相似,让她有种想远远逃开的冲动,只是根本无处可去。临冬城已经 陷落、焚毁,化为废墟,布兰与瑞肯成了坟冢里的枯骨;罗柏和母亲遭遇背叛,死在孪河城;提利昂因谋杀乔佛里的指控而在君临被判处极刑;即便她私下逃回都 城,太后也会要她的脑袋;此外,那个被她寄予厚望的姨一妈一,结果竟然想害她;舅舅艾德慕成为佛雷家的阶下囚;舅公黑鱼被围困在奔流城……我无处可去,珊莎凄 惨地想,除了培提尔,我也没有朋友。
今夜,那个将死之人唱起《吊死黑罗宾的日子》、《圣母的眼泪》和《卡斯特梅的雨季》。接着他歇了一会儿,正当珊莎开始迷迷糊糊时,演唱又陡然继续。 这回他唱《六件悲伤的往事》、《飘零的叶子》和《阿莱莎》。好伤感的歌啊,她心想,当她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见他在天牢的角落里缩成一一团一 ,缩在毛皮下面, 怀抱心一爱一的木竖琴,面对漆黑冰冷的天幕。我不要可怜他,她告诉自己,他既邪恶又残忍,况且很快就要死了。反正我也不能救他。我干吗始终想着他?马瑞里安想 强一暴我,而培提尔救了我两次。谎言有时候是正当的。正是谎言让我在君临得以生存。如果不对乔佛里撒谎,他就会派御林铁卫来揍我。
唱完《阿莱莎》之后,歌手又歇了一会儿,珊莎最终勉强睡了一个钟头,但当初曙穿过窄窗缝隙照射而入时,《迷雾的清晨》那轻柔的旋律又把她惊醒。歌声 在她脚下的山峦中回荡,那其实是首女人的歌,讲述一位母亲于清晨时分来到血战后的沙场,寻找自己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母亲悼念子女,珊莎心想,马瑞里安 悼念的则是他的手指和眼睛。歌词好比利剑,穿越黑暗,刺痛心房。
噢,您可有看见我的儿子,好爵士?
他的头发是秋天的褐黄。
他答应我,有一天会回来,
我们的家在一温一 德镇街上。
珊莎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用鹅毛枕将耳朵捂紧——可这没有用。太陽升起,奈斯特·罗伊斯男爵开始上山。
大总管的队伍直到下午才抵达鹰巢城,当时朔风呼啸,谷地里一片金红闪烁。他带来他儿子艾尔拔爵士和另外十多名骑士,外加数十亲兵。好多陌生人啊,珊莎紧张地打量着他们,不知是敌是友。
培提尔穿一袭黑天鹅绒外套前来迎接,灰色衣袖正好与灰羊毛马裤匹配,并令他灰绿色的眼睛显得暗淡。柯蒙学士站在他旁边,长得出奇的瘦脖子上挂着沉重 的颈链,虽然他比主人高很多,但那天引人注目的还是峡谷守护者。培提尔收起所有的玩笑,庄重地倾听罗伊斯依次引见麾下骑士,随后方才致意,“大人们,欢迎 造访鹰巢城。这位是柯蒙学士,想必大家都认识。奈斯特大人,您还记得我的庶出女儿阿莲吗?”
“当然记得。”奈斯特。罗伊斯男爵脖子粗一壮,胸膛厚实,秃了头,一胡一 子里已有白丝,目光则显得很严峻。他将头低了半寸,算是致意。
轮到珊莎屈膝为礼时,她是如此恐惧,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培提尔忙伸手相扶,“亲一爱一的·麻烦你,快把劳勃大人带来大厅会客吧。”
“是,父亲。”她的声音细薄而不自然。这是骗子的声音,她一边急匆匆奔下阶梯,穿过走廊去明月塔,心里一边想,这是罪犯的声音。
公爵的卧室中,吉思尔与玛迪正竭力帮劳勃·艾林穿裤子。鹰巢城公爵又在哭闹,眼睛红肿,眉毛纠结,鼻子邋遢,一个鼻孔底下悬了条长长的、闪光的鼻涕 虫,他还再度把嘴唇咬破了。这样的他,可不能让奈斯特大人见到,珊莎绝望地想。“吉思尔,把脸盆端来,”她边吩咐边一把提起男孩,“我的乖罗宾,昨晚又没 睡好吗?”
“没有啊,”公爵一抽一抽一鼻子,“根本就没睡着,阿莲。他又在唱歌,而我的门被锁住了。我要他们放我出去,却无人答应。他们把我锁在房间里面!”
“他们真是一群坏人。”她将毛巾放进一温一 水里,开始清洗他的脸……轻轻地,噢,轻轻地。如果你稍微刺激到劳勃,他便会开始痉一挛,然后今天就全完了。这男孩实在是脆弱,就年龄而言也长得太小,他已经八岁,珊莎却觉得他还没五岁小孩的身材。
劳勃又开始咬嘴唇,“我要和你睡。”
我知道。乖罗宾从前总一爱一爬进母亲的被窝,直到莱莎夫人成婚后方才停止,而自惨案发生以来,他开始每晚在城堡里游荡,寻找其他人的床 铺,其中最喜欢的 便是珊莎的床 ……因此她拜托罗索·布伦爵士每晚锁上公爵的房门。其实,她并不太在意和小孩睡在一起,只要他不来捏她的一乳一頭并且每每尿床 的话。
“奈斯特·罗伊斯大人从月门堡上来见您。”珊莎边擦他的鼻子边说。
“我才不想见他!”男孩回答,“我想听故事,飞翼骑士的故事。”
“会讲的,”珊莎保证,“您会过奈斯特大人之后我就讲。”
“奈斯特大人脸上有胎记,”他蠕一动着说。劳勃害怕脸上有胎记的人。“妈妈说他是头笨牛。”
“我可怜的乖罗宾,”珊莎帮他抚顺头发,“您很想念她,我明白。培提尔大人也想念着她,他和您一样一爱一她。”这是个谎言,善意的谎言,因为培提尔只一爱一 她去世的母亲,将莱莎夫人推出月门之前,他亲口承认过。她发了疯,神志错乱,她谋害过自己的夫君大人,若非培提尔相救,她还会谋害我。
但这些都没必要让劳勃知道,他只是个深深依赖着母亲的、病恹恹的小男孩。“好啦,”珊莎道,“您现在看起来有领主老爷的气势了。玛迪,把披风拿 来。”那是件柔软漂亮的天蓝色羔羊毛厚披风,正好与一奶一油色外套相配,她用新月形状的银胸针将披风别在他肩膀,然后执起男骇的手。在她的打点下,劳勃终于变 得一温一 驯了。
惨案发生之后,大厅就没开启过,如今走进去,有股令珊莎不寒而栗的气息。这间颀的厅堂富丽辉煌,可她就是无法喜欢上它,因为整体色调是那么苍白冷 淡。纤细的梁柱犹如枯骨,而一乳一白大理石中的蓝纹好比老太婆肌肤上的血管,陰影则在每个角落与罅隙里舞蹈。他们的脚步声空洞地回荡,呼啸的山风拍打着月门。 别看那里,她告诉自己,否则我就会像劳勃一样痉一挛了。
在玛迪的帮助下,珊莎把劳勃扶到鱼梁木王座上坐定,下面垫了厚垫子,然后传话要客人们进来。大厅末端,两个穿天蓝色披风的守卫打开大门,培提尔指引众人踏着那如枯骨般苍白的梁柱间铺设的长长蓝地毯前进。
男孩用尖利的声音问候奈斯特大人,没有提到他的胎记。当大总管问起他母亲的情况时,劳勃的手开始微微颤一抖,“马瑞里安害了我母亲,他把她从月门上推下去了。”
“大人,此事可是您亲眼目睹?”马文·贝尔摩爵士提问,他是名瘦骑士,生了个生姜头,在被培提尔用罗索·布伦爵士顶掉以前,作过鹰巢城侍卫队长。
“阿莲看见了,”男孩答道,“我的继父大人也看见了。”
听罢此言,奈斯特男爵朝她望过来,艾尔拔爵士、马文爵士和柯蒙学士等人也齐刷刷地扭头。她是我姨一妈一却想加害我,珊莎心想,她把我拖到月门前,要将我推下去。我又不想吻培提尔,只是在雪地里搭城堡而已。她抱一紧自己,以免发一抖。
“请谅解,大人们,”培提尔·贝里席轻声说,“那天之后,我女儿一直做噩梦,如今要她亲口陈述,实在太为难了。”他走到珊莎身边,将手掌一温一 柔地搁在她肩膀上。“我知道这很难,阿莲,但我们的朋友需要了解真相。”
“是,”她的喉咙如此干燥,说话似乎能令其流血,“我看见……我和莱莎夫人在一起……然后……”一滴眼泪滚下脸颊。好的,泪水有好处。“……然后马瑞里安……推她……”她把故事重新讲了一遍,却听不见自己的话语。
讲到半途,劳勃便哭了起来,身下的垫子剧烈摇晃。“他杀了我母亲,我要看他飞!”他手上的痉一挛更严重了,连肩膀也开始抖动。男孩抬头,牙齿发出“噶 哒噶哒”的碰撞声。“我要看他飞!”他尖一叫,“飞,飞!”随后四肢无法遏抑地剧烈一抽一打。罗索·布伦刚巧在这孩子摔下王座之前跨上高台,柯蒙学士随即跟进, 却帮不上忙。
珊莎和学士一样无助地看着癫痫病发作的惨状。劳勃踢中罗索爵士的脸庞,布伦咒骂了一声,却没松手,任凭男孩一抽一搐挥打,还尿了裤子。期间,客人们不发 一语地观看,他们当中只有奈斯特大人见识过这番场景。过了许久,劳勃终于筋疲力尽,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停止动作,这时,鹰巢城的小主人业已虚弱得连站都站 不住了。“抱他回房,用水蛭吸点血。”培提尔公爵吩咐。于是布伦把孩子抱起来,带离大厅,柯蒙学士面色陰沉地跟在后面。
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之后,鹰巢城的长厅内再无任何响动。珊莎听见夜风在月门之外呻一吟哀悼,觉得自己又冷又累。我还得把故事再讲一遍吗?她不禁揣测。
然而她的故事一定起了作用,只听奈斯特大人清清嗓门,“初次谋面,我就讨厌这个歌手,”大总管粗声道,“我劝莱莎赶他走,劝过很多次。”
“您一直给她忠诚的谏言,大人。”培提尔庄严地说道。
“可她不接受,”罗伊斯抱怨,“她勉强听我说完,然后束之高阁。”
“我夫人对世上的人情世故看得太简单,”培提尔的话语沉浸在回忆中,连珊莎也几乎相信他深一爱一着自己的夫人,“她看不到坏人身上隐藏的邪恶,只能看到好的一面。马瑞里安的歌喉固然甜美,唉,结果她便轻易错信了这个人。”
“他把我们比作猪,”艾尔拔·罗伊斯爵士气鼓鼓地宣称。他肩膀宽阔,长相端正,修面整洁,唯独留了浓一黑的八字一胡一 ,好像那张脸上的篱笆——总而言之, 他就是他父亲的年轻翻版。“他写了一首歌,说两头猪在大山下讨生活,成天以猎鹰的残汤剩饭为生。这不明摆着讽刺我们吗?结果当我指控他时,他还反唇相讥: ‘怎么,爵士先生,不过是首关于猪的歌嘛。’他就是这样说的。”
“他也写歌嘲弄我,”马文·贝尔摩爵士插话,“称我为‘叮当骑士’,当我发誓要把他舌头剜出来时,他跑到莱莎夫人驾前告状。”
“他就是那样,”奈斯特男爵确认,“一个懦夫,只会躲在女人裙下,因莱莎夫人的一宠一 信而傲慢无礼。您知道吗?她把他打扮成领主的样子,还给了他黄金臂环和镶月长石的腰带。”
“连琼恩大人最一爱一的猎鹰也赏了他,”某位外套一上画有魏克利家族的六根白蜡纹章的骑士说,“那是首相大人最一爱一的鸟儿,是劳勃国王送的礼物。”
培提尔·贝里席长叹一声。“这些事的确不成体统,”他表示同意,“所以我才试图挽回。经我多方劝说,莱莎同意让他离开,然后那天,她和他在这里会面。当……当时我应该看着她,我万没料到……我做梦也想不到……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不要,珊莎惊恐地想,您不要这么说,您不要告诉他们,不要,不要。然而艾尔拔·罗伊斯却摇摇头,“不,大人,这不是您的错,您不要太自责了。”他表示。
“那歌手十恶不赦,活该遭天谴,”他父亲赞同,“带他上来,培提尔大人,让我们为这桩悲剧作个了断。”
培提尔·贝里席整理了片刻,待情绪平静后,方才说道,“如您所愿,大人。”他转身对守卫们下令,把歌手从天牢中带上来。须臾,那个名叫莫德的丑陋狱 卒便押着囚犯入厅,这名狱卒有小小的黑眼睛和不对称的伤疤脸——只因某次战役中他的耳朵与部分脸颊被斧头削去——和多达二十石的苍白肥肉。他衣着污秽,散 发出一股浓郁恶心的味道。
与他相比,马瑞里安几乎称得上端庄了。有人为他洗过澡,并换上天蓝色马裤和带蓬松衣袖的洁白上衣,腰间束上莱莎夫人赠予他的银腰带。白丝手套盖住了他的手,而白丝绷带遮掩了他的眼睛。
莫德手握皮带站在他身旁,戳了戳他的肋骨,歌手连忙单膝跪下,“好大人们,我恳求您们宽恕。”
奈斯特大人板起脸问,“你认罪了?”
“若我的眼睛还在,此刻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歌手那副在夜里嘹亮甜美的嗓音,现今变得粗嘎又嘶哑。“噢,我是如此深一爱一着她,我不能忍受看她躺在别的 男人怀中,不能忍受她和别的男人同床 共枕。可我指天发誓,我绝对没想过要伤害我那可一爱一可敬的夫人,把大门关上,只是为了能有个清净的环境好表达感情,可, 可莱莎夫人冷冰冰的……她说她怀了培提尔大人的孩子,她说她……一阵……一阵疯狂攫住了我……”
他叙述的时候,珊莎看着他被手套包一皮住的手。胖玛迪闲聊时讲,莫德要了他三根指头,包一皮括两边食指与一根中指,而他的小指头最是强硬,虽然废了,竟还连在手上一这些隔着手套统统看不出来。都是些故事吧,玛迪知道什么呢?
“好心的培提尔大人让我留着竖琴,”盲眼的歌手宣称,“留着竖琴……和舌头……这样我还可以唱歌。莱莎夫人好喜欢我的歌啊……”
“快把这废物带走,否则我就要动手了,”奈斯特大人咆哮,“看着就恶心!”
“莫德,带他回天牢。”培提尔叮嘱。
“是,大人,”莫德粗一暴地提起马瑞里安的衣领,“别废话了!”当他开口时,珊莎惊讶地发现里面竟有金牙。大家看着狱卒半拖半推地将歌手带出大厅。
“此人必须处死,”他们离开后,马文·贝尔摩爵士宣布,“必须把他推出月门,以告慰莱莎夫人在天之灵。”
“先将他舌头拔掉,”艾尔拔·罗伊斯爵士补充,“拔掉那只只会撒谎、嘲弄的毒舌。”
“我知道,我对他实在太一温一 和,”培提尔·贝里席满怀歉意地道,“说实话,我有些可怜他,毕竟他都是为了一爱一啊。”
“管他是一爱一还是恨,”贝尔摩坚持,“反正必须死。”
“快了,大人们,”奈斯特男爵粗声道,“没人能在天牢上生存,蓝天会呼唤他。”
“是的,”培提尔·贝里席确认,“至于马瑞里安何时响应呼唤,我想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做个手势,守卫们便再度将大门打开。“爵士先生们,我知 道您们登山辛劳,此刻一定疲累极了。我已备好房间,并在下面的厅堂摆上佳肴美酒,奥斯威尔,烦你指引大人们前往,并随时伺候着。”他转向奈斯特·罗伊斯, “大人,您愿意来我书房共饮一杯吗?阿莲,亲一爱一的,请你担任侍酒。”
炉火微弱,一壶酒在桌上等着他们。青亭岛的金色葡萄酒,珊莎满上奈斯特男爵的杯子,培提尔则用铁火棍拨一弄柴火。
奈斯特男爵缓缓坐到壁炉边,“这事没有结束,”他告诉培提尔,似乎当珊莎不存在一样,“我表兄会亲自审问歌手。”
“青铜约恩不信任我。”培提尔拨一开一根柴。
“不错,他决意率兵前来。毫无疑问,赛蒙·坦帕顿会站在他那边,恐怕韦伍德伯爵夫人也将加入。”
“除了他俩,还有贝尔摩伯爵、小杭特伯爵和霍顿·雷德佛。他们另将带来强壮的山姆·石东,以及托勒特家族、谢特家族、寇瓦特家族与科布瑞家族的人。”
“你果然消息灵通。科布瑞家族的谁?不会是莱昂诺大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