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市镇都有它引以为荣的古迹。从没有听说过哪个地方太小,太默默无闻,不值得引起游客的关注。约翰·卡夫德之墓,薇拉·卡塞尔的故居,美洲古印加入之都,等等。如果他们实在没有什么房屋,坟墓之类,他们就会创造一点古迹出来。俄勒冈之萨斯科奇人足迹,德克萨斯的玛萨人之光,艾尔维斯景点,等等。
但是,似乎有了一个很明显的例外——新墨西哥州的波达利斯城。
“景点?”当我询问有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一看的时候,这位波达利斯旅店柜台后的女孩惊异的反问了一句。“有一个叫比利小子之墓的地方,在福特·萨姆勒,离这儿七十里。”
我才从亚利桑那州的比斯比赶来,此刻我最不想干的事儿,就是又把自己塞十进汽车里,开上来回一百六十里的路程,去看一块墓碑都看不清的破烂的坟墓。
“这城里有什么著名的可以观光的地方吗?”
“在波达利斯城?”她问道。她的语调很明显地告诉了我,没有。
“往科络维斯去的路上有个布莱克沃特·卓尔博物馆,”她最后说。“你从七十号高速公路往北开车走上八里,博物馆在你右手面。是家考古学博物馆。或者,你可以开车到城西去看看花生地。”
好极了。一堆骨头和灰尘。
“谢谢。”我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我自己的错。科罗斯要到明天才会回来,但是我自己决定提前一天到达波达利斯来“四处看看”,然后再同他谈谈——但其实这不是借口。我在西部的小城市里呆了五年了,我知道“四处看看”得花多长。大约就十五分钟左右,用五分钟看看,剩下的时间用来描述一番。于是,我就在星期天来到了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游览的波达利斯,一整天无所事事,一门心思地想着科罗斯的提议。希望能在回去的时候找到拒绝他的理由。
“那是个稳定的好活儿,”我的朋友丹尼说。是他打电话告诉我科罗斯需要人手的。“波达利斯是个顶呱呱的城镇,而且,这总比你把一辈子花在开着车四处跑上边好一点儿。这样在这个国度里边混下去,把人们并不想买的发明强行卖给他们,这会有什么前途呢?”
毫无前途。农夫们对太十陽十能灌溉器毫不感兴趣,对节水装置不屑一顾。最近,哈蒙德,就是我的老板,对这些东西也似乎不在意了。
我的房间里没装空调,我开了窗户,打开电视机。这儿也没有电报,我看了五分钟的说教片,就拨通了哈蒙德的电话。
“我是卡特尔·斯图亚特,”我说。仿佛我早已十习十惯在星期天给他打电话,”我在波达利斯城,比我早先想的到得要早点儿。我要见的家伙明天才来。有没有什么顾客需要我去拜访一下?”
“在波达利斯?”他很不感兴趣他说。“你要去见谁?”
“西南农业供应部的哈德。我和他订在明天十一点见面。”而十点和科罗斯见面,我心里想。“我昨晚才到,在比斯比呆的时间比我预期的短。”
“哈德是我们在波达利斯唯一的顾客。”他说。
“那么,有没有谁在科洛维斯,或是在持鲁库卡利?”
“没有。”他很快地回答,很明显没有去查。“那个州的这一个地区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的花生很有名。你希望我去和种花生的接触一下吗?”
“你为什么不休息一天?”他说。
“哦,多谢!”我说充就挂断了电话,下了楼。
现在柜台后面是个干瘪的老家伙,很明显他也听到了消息。
“您想去看点有趣儿的东西?”他说,“在罗斯威尔空军抓往了一个外星人,但他们不让任何人去看。你从七十号高速公路往南……”
“波达利斯没出过名人吗?”我问。“比如说。一位副总统?”
他摇摇头。
“这里有座法院,但星期日不开门。空军说那不是一艘飞船,只是一架间谍飞机。但我知道有人看到它飞下来,他说那玩意儿就象只周身发光的大雪茄。”
“七十号高速公路?”我问了一句,希望这样能摆脱他,“谢谢。”然后我走向停车场。
从树顶上我望见了法院的屋顶,只隔了几个街区。在星期天它是不开门,但是这总比我坐在屋子里看着离别的镜头,想着除非今天到明天早晨之间发生点什么否则我就不得不接受的那份工作要强。也比坐在车里,到罗斯威尔去看它发明出来吸引游客的东西要强。也许我会比较走运,万一碰巧那法院是裁决新墨西哥州最后一桩绞刑的地方呢?我往城南驶去。
在法院周围的路面看上去象典型的后沃尔麦特耐业区的小城市。没有药店,没有杂货店,没有金店。有一家饭店,看上去最多还能支撑六个月;一家西部成衣店,橱窗里挂着脏亏兮的衬衫,两条皮带,一条凳子上放了一块“新装上市”的牌子。
法院是一座红砖建筑,看上去和从尼尔逊尼布拉斯加到泰勒,德克萨斯的其它法院没什么两样。它位于草木挟疏的广场一角,我绕着它走了两圈,看了看战争纪念碑和旗杆,努力不去想哈蒙德和比斯比。在那儿花的时间比我预期的要短,是因为我甚至没能见到那里的客户,而哈蒙德甚至没有开口问为什么,也没有让我去见在特鲁库卡利的顾客。并不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前两次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是这种口气。就象一个准备好了放弃,准备好了出局的人。
这意味着我得满怀感激地接受科罗斯提供的活儿。“一周干五十小时,”他说,“你有时间弄你自己的发明。”
对。或者是进入另一种常规生活,忘了那些发明。五年前,我接受了哈蒙德提供的工作,丹尼说:“你可以有机会到处观光,大峡谷,鲁斯摩山,黄石。”对,我到处观光,风之洞,神秘屋,印加古玩,我都看过了。
我沿着法院广场慢慢地走,走向铁道卡车,去看那里的扬麦机,然后又走回法院,一共花了我十五分钟时间。我想到大学里去看看,但天气越来越热了,再过半小时草就会被晒枯,路面会开始变十软,甚至比我呆在房间里还要热,我开始走回波达利斯旅馆。
我走的街道上有树荫,两旁有白色的木房子。如果我接受了科罗斯的工作,我也会住进这种房子,我可以在里面弄我的发明。如果我能把它们推荐给西南农业供应部,或者推荐给沃尔麦特;如果我真的为之努力工作,如果我没有放弃过一刻。
我拐进一条小巷,发现自己进了一条死十胡十同。在这种情况下,这简直再适合我的处境不过了。“至少这是个真正的工作,不象你现在干的这个,是条死十胡十同。”科罗斯说过,“你应该考虑一下未来了。”
对。我是唯一的一个,其他没有任何人干这种事儿。他们使用石油如同使用自来水,使用自来水仿佛奥格拉拉供水系统会永世长存,他们一刻不停地种植,污染、再污染。我已经在考虑未来了,而且我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又是一条死十胡十同,另一只被弄脏的碗。土地资源耗竭,油井和水源干涸,比斯比、科洛维斯和特鲁库卡利成为荒废的城市。美洲大沙漠再次出现,除了印第安人没有其他人留了下来,在他们的部落中等待着永远不会来的游客。而我,坐在波达利斯,干着一周五十小时的工作。
我退出来,走了另一条路,我没碰到其它的死十胡十同,也没参观任何地方,在十点十五分我回到了波达利斯旅馆,只有二十四小时时间了,这种时候孩子比利之墓变得可以忍受了。
在旅店停车场有一辆旅游大巴,“直达旅行”车上用红色和灰色的字母写道。有一长队人排着长队等着上车。一个年轻女人在车门口,她长着一张聪慧的脸,短短的黄发,身材苗条,穿了一件浅蓝色T恤衫和一条短裙,她按着记事本一个个叫着名字。
在队伍最前面,是一对身穿百慕大短裤和迪斯尼世界T恤的夫妻,他们走在通到巴士的梯子上。
“嗨,”我冲导游喊道,“这车往哪儿开?”
她看了我一眼,有点吃惊,那队夫妻在梯子半中腰呆住了。导游看了看她的记事本,再看了看我,吃惊的表情消失了,自她的脸颊红得像巴士上的字母。
“我们去参观本地景点,”她说,她向队列中下一个人示意,那是一个穿着夏威夷衬衫的胖子。那对夫妇钻进了巴士。
“我不知道这儿有什么本地景点。”我说。
那家伙瞪了我一眼。
“姓名?”导游问。
“麦利斯·H·保尔,”他说,还是在瞪着我,她示意他进车。
“姓名?”我说,这时候她仿佛又吃了一惊。“你叫什么名字?也许它在你的记事本上,以防你忘了。”
她微笑了,“托尼娅·兰德尔。”
“好吧,托尼娅,这辆车上哪儿?”
“我们去大农场。”
“大农场?”
“就是他生长的地方,”她回答道,她的脸孔又红得像火烧似的了。她向队列中下一个人示意。“就是他开始的地方。”
谁开始的什么地方?我想问,但她忙着对付一个高个子,而且这队列中的每个人似乎都知道她指的是谁。他们似乎等不及了,一对年轻夫妻忙着给他们的孩子指出周围的东西——法院,波达利斯旅店的招牌,在街对面的一棵大树。
“你们的旅行是私人十性十质的吗?”我问,“是不是付了钱就可以上车?”
我在干什么?我曾在黑山进行过一次随十十团十十旅行,那时候我接受我的工作才一个月,仍然想着观光。那简直比思考未来还令人诅丧。那不过就是当导游们说着胜地的典故和开着玩笑的时候,当然是无趣的,看着蓝色的天窗,从车上急行军下来,看一眼野人比尔·海柯克的坟墓,过五分钟,再急行军离开,听着小孩子的嚎哭,妻子们的报怨。我不想再来一次。
但是这时候托尼娅又红了脸,说,“不,对不起。”
我突然为不能再见到她而感到一种强烈的失望。
“当然,”我说,因为我不希望她看出来。“我只是在推测,好吧,祝你们玩得开心。”然后,我转身走向旅店大门。
“等等,”她说,把那对夫妇和他们的小孩晾到一边,走向我。
“你住在波达利斯吗?”
“不,”我说,同时我意识到我决定不接受那个工作。“只是路过。我到这儿来见一个人,但我到得太早了,就没事儿可干。你遇到过这种事儿吗?”
她又笑了,仿佛我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儿,“你不认识这儿的人吗?”
“不认识,”我说。
“你认识那个要见你的人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那有什么关系。
她又看了看记事本。“如果你错过的话,太遗憾了。”她说,“而且,如果你只是路过的话……等等。”
她走回巴士,爬上车,同司机说了几句什么,他们商量了一下,她就出来了。那对夫妻和小孩向她走过去,她停下来查了一下他们的名字,让他们上了车。然后她向我走过来,“巴士已经坐满了,你不介意站一下吧?”
嚎哭的小孩,照相机,没地方可坐下来,一个我不知道是谁又怎么开始他的生涯的人生长的农场。至少我知道孩子比利,如果我驱车去福特·萨姆勒,我可以同样打发时间。
“不介意,”我说,“没关系,”我掏出了钱包,“我想在我们出发前我应该问清楚,这趟旅游得花多少钱?”
她又显得吃惊了,“不要钱,因为已经满座了。”
“太妙了,”我说,“我愿意去。”
她又笑了,用记事本示意我上车。车内看上去不像一辆旅游巴士,倒像公共巴士,前后座位都排在两边,有可以供乘客保持平衡的皮带圈。甚至有电铃可以向司机示意你要下车了。如果这次旅行像去黑山那次一样无趣,我就可以用它了,我拉稳了前排的一枚皮带圈。
乘客们年龄各异,有一位白色老人比那对穿迪斯尼世界衫夫妇还要老,中年人,少年,小孩子。我想五岁以下的至少有四个,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立刻拉响绳铃。
托尼娅数了数人数,示意司机可以开车了,门关上了,巴士开出停车场,驶过了树丛,那对迪斯尼世界衫的夫妇坐在最前面,他们挤着为我挪出一个位子,我向托尼娅做了个手势,但她让我坐下。
她放下记录本,拿起了司机座后的一个扬声器,“今日的第一站,”她说,“是居所,在这里,他完成了他的大部份工作。”我开始推测我是不是这一路下去都不知道那个“他”是谁,当她说到“大农场”的时候,我想那可能是老式西部人物,但那些房子看上去像三四十年代的建筑。
“他同他的妻子布兰奇住进了这房子,当时他们新婚不久。”
巴士的齿轮摩十擦着,在一座白色建筑旁边停了下来。
“他自一九四七年……”她停了一下,扫了我一眼,“至今居住在这儿,在这里,他写出了《塞特飞船》和《黑太十陽十》,并产生了基因工程的念头。”
那么,他是个作家。这就把范围缩小了,但她提到的那些书没有让我如雷贯耳,但很明显,他的知名度足以让一辆旅游巴士装满,那么他的书籍肯定被拍成过电十影。汤姆·克南希?史蒂芬·金?
我曾以为他们会住在更好一点的房子里呢!
“正面的窗户里是起居室,”托尼舰说,“但从这儿你看不到他的书房,书房在房子南面,在那里保存着他的尼布拉大师奖。”
那也没能够进一步启发我,但每个人看上去仿佛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对年轻夫妇和他们的孩子拼命想透过模糊的玻璃看到点什么。
“后面的两个窗户是厨房,他在那儿看报纸,在开始工作之前吃早餐,看电视,他过去用一台打字机写作,近年来买了一台个人电脑。但这个周未他不在家,他出城去了,去参加一个科幻小说大会。”
这倒是件好事儿。我在想,如果他知道了一辆旅游巴士停在外面,他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一位科幻小说家,也许是艾萨卡·阿西木。
司机发动了巴士,“我们从房子正面开过。你们会看到一把摇椅,他就是坐在那上面阅读的。”
巴士开过邻近的街区。
“杰克·威廉姆逊自一九四七年至一九四八年为《波达利斯新闻讲坛》工作,后来,发表了《比你想的更黑暗》,于是他离开了新闻界,从事专职写作。”他说道,停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但是,如果她希望我显得和其他人一样深受打动,那可办不到。在过去五年中,我在很多汽车旅馆没装空调的房间里看了很多十精十装书,但这个杰克·威廉姆逊并不使我感到熟悉。
“自一九六○年到一九七七年,杰克·威廉姆逊成为新墨西哥州东部大学的教授,我们马上就会到那儿了。”托尼碰说。
巴士在大学的停车场停了下来,每个人都急切地往车窗外看,虽然那校园看上去和其他西部大学的校园没什么两样。砖石,玻璃,没有大多的树木,园丁正灌溉棕色的草坪。
“这是校学生联盟,”她指点着说,巴士在停车场里慢慢兜着圈子,“这是贝奇·夏普大会堂,每年以他的名义进行的讲座在夏季举行。今年春天是第十二届了。”
我很吃惊他们安排得这样不凑巧。不仅仅错过了他们的主角,也错过了他的年度讲座。
“上边的建筑是他同帕翠茜·卡德威尔共同教授科幻写作的地方。”她又指着说。“那就是金色图书馆。保存着威廉姆逊所有的著作和他的奖品。“每个人都认真地点着头。
我希望司机开了门让每个人都下去看青那座图书馆,但巴士加速驶离了市镇。
“我们不去图书馆吗?”我问。
她摇摇头。“这次不去,现在他的藏书还不够多。”
巴土向西南方向开出了城。上了双车道,标志牌上写道:新墨西哥州,十八号高速公路。
“从车窗外你看得到兰罗·艾斯塔卡多,或称木桩平原。”托尼娅说,“它们得名于杰克·威廉姆逊的自传,《孩子就是思想》,因为科罗拉多州用这些木桩来界定它的平原。杰克·威廉姆逊的家庭自一九一五年乘一辆带蓬的马车到了这儿。
在这里,杰克于过农活儿,提水,拾柴,还阅读了《珍宝岛》和大《卫·抖波菲尔》。”
至少这些书名我听说过。那么,这个杰克至少有七十五岁了。
“农场很贫穷,土壤不肥沃,几乎没有水源。三年后,这个家庭不得不搬走了,到了种植玉米的农场去谋生。那时候杰克在瑞奇兰德和森特上了学,在那儿他遇到了布兰奇·斯拉顿,他未来的妻子。有什么问题吗?”
很多只手举了起来,她走下通道,为他们一一解答,斜靠在他们的座位上,为他们指出窗外的景物。那对老年夫妇站了起来去和那胖子十交十谈,那个胖子比手划脚地做着手势。
我看了看窗外。西班牙人会称之为兰罗·佛拉塔。一望无际,没有插水机,水井。
包括那些孩子在内,每个人都看着窗外,虽然那儿没什么可看的。红色的被犁过的田地,难看的牛群,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肯定是花生。又一块红色的田地。我最终还是来看红泥了。
托尼娅走到前排来坐在我身边。“喜欢这次旅游吗?”她问。
我想不出合适的答案。“农场有多远?”我问。
“还有二十里。那曾有个叫帕波的小镇,但现在只有农场了……”她停了一下,又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告诉我呢。”
“卡特尔·斯图亚特。”我说。
“真的吗?”她仿佛是听到了最有趣的事儿。“你是不是用《直达火星》中卡特尔·李来命名的?”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很明显,肯定是杰克·威廉姆逊的一本书,“我不知道,也许是吧。”
“我是用《死亡星球太空站》中的托尼娅·安德鲁斯命名的。司机用的是吉列斯·哈比布拉。”
那个高个儿举起了手。“我马上回来。”她说,急忙走下去了。
那个胖子的名字也叫吉列斯,很明显这不是一个普通名字。我从托尼娅的记事本上看到了“内森李”这个姓,也是出于一本小说,怎么可能有人著名到别人用他笔下的人物来命名,而我却一无所闻呢?
他们必定是一个书迷俱乐部,来朝拜他们的圣十地,给他们的孩子起名为保尔·兰格,但他们看上去又不象书迷。他们应该穿着印有杰克·威廉姆逊名字的T恤,而不是迪斯尼世界乐园的T恤。
那对老年夫妇回来了,在我身边坐下,微笑地看着窗外。
他们也不是书迷。我见过的书迷总带着防卫的色彩,那种态度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以为我这样子是疯了,也许我真疯了。”而且他们总是坚持向你解释他们如何成为书迷,而你也应该这样。这些人不同,他们的行为看上去就仿佛到这儿来是世界上再正常不过的事儿,甚至托尼娅也一样,如果他们是科幻小说迷,为什么不去艾萨克·阿西木,或者威廉·夏特纳的农场游历呢?
托尼娅回来站在我面前,抓住了一根皮带圈,“你说过你到波达利斯来见一个人?”她说。
“对,他想向我提供一个工作。”
“在波达利斯?”她的声音很激动,“你会接受吗?”
我的思想又走进了死十胡十同,但我说:“我不知道,那是一份文案工作,很稳定的报酬,我不用象现在这样自己开着车乱跑了。”我发现自己正在告诉她哈蒙德和那些我想发明的东西,还有我如何担心这工作没有前景。
“‘我没有前景’”,她说,“杰克·威廉姆逊在本年的讲座中就是这么说的。‘我没有前景,我是一个深陷入绝望中的小孩,没受过教育,没有钱,没有前景’”。
“并不是绝望,但我了解他的感受,如果我不接受科罗斯的工作,我可能没有饭碗。如果我接受了——”我耸耸肩,“不论如何,我都没有前途。”
“哦,但是有机会能和威廉姆逊住在一个城市里,”托尼皿说,“在超市里碰到他,也许还能听到他的课。”
“也许你应该接受这份工作,”我说。
“不行,”她的双颊又徘红了,“我已经有工作了,”她站直了身十子,向乘客们说:“我们就要到农场了,”她说,“杰克·威廉姆逊同他的家人自一九一五年至二战以来一直住在那儿,然后他参了军,战后,他娶了布兰奇。”
巴士在车站停了下来,然后驶上了一条笔直的公路,也许和车身一样窄,那条路通往两边有围篱的农场。
“农场最先是一块宅地,”托尼娅说,每个人都赞叹地低语,从窗户往外看那块灰尘飞扬的土地。
“他住在这里的时候看到了《惊险小说集》,”她说:“并向该杂志投了第一个短篇《金属人》,就是你们昨天在那个杂货店看到的那本。他当初就是在那家杂货店里发现他的书出版了。”
“我看到农场了!”那个高个子叫了起来,从司机座椅往前倾,“我看到了!”每个人都倾身往前,我们在一个户外建筑前面停下来。
司机开了门,人们从车上下来,站在泥上上,激动地看着没经粉刷的棚子和水管,一只黑色的小母牛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走到了棚子的另一面。
托尼娅把大家集中在一起,“那边就是农场主屋,”她说,指向一座绿色的低矮建筑,围了篱笆,种了柳树。“杰克·威廉姆逊和他父母,他兄弟吉姆和姐姐乔·凯蒂住在这儿,就在这儿,他创作了《来自火星的女孩》和《太空军十十团十十》。这两本书都是在厨房桌子上完成的。他叔叔给了他一台旧打字机和色带,于是他在大家上十床十之后开始创作。他的兄弟吉姆……”她停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现在拥有这个农场,他和他妻子这周到亚利桑那州去了。”
太让人吃惊了。他们有意安排错过了所有人,但却没有一个人介意,这点不同寻常。没有人报怨什么,而人们在野人比尔·海柯克之行中就报怨不休,他们中有一半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而另一半人则拼命报怨太昂贵了,太热了,太远了,车上的窗户打不开,礼品店不卖可乐。如果他们的导游宣布苍蝇博物馆关门了,他就得应付一场暴动。
“在家里写作很困难,”她说道走向农场,“经常被打断,而且很不安静。于是在一九三四年他修了一个独立的房间,小心,”她说,绕过了一棵山艾树,“这里可能出现响尾蛇。”
那似乎没吓倒任何人,他们跟在她后面,穿过平枯的草地,在一只历时久远的棚子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他写作的房间。”托尼娜说。
我无法称之为房间,它甚至弥不上是棚子。当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废弃的户外建筑,四壁萧然的木板墙,几近坍塌,里边有生锈的铁罐,当托尼娅说话的时候,一只农场的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似乎那儿是它睡觉的地方,然后它抄近路跳进了田地。
“房间里有桌子,文件,书架,后来这儿成了专门的卧室。”托尼娅说。
但这地方看上去连一台打字饥都装不下,更别说十床十了。可是很明显,这些人上这儿来就是为了看一眼这个。他们站在刺人的干草中,尊敬地注视着它,仿佛正看着华盛顿纪念碑什么的,静静地注视着驳剥的墙壁和生锈的水罐,一句话也不说。
“他装了电灯,”托尼娅说,“用风磨发电,还有一间浴十室。但他的写作仍会偶尔被打断——有时候是蛇,有一次一只黄鼠狼在这儿安了家。在这儿他写了《死亡星球太空站》,还有《殒星女孩》,在故事中他首次提到了时空漫游。‘如果这块土块足够硬的活,’他在故事中写道,‘我们就可以从时空中传递物体,而不是仅仅看到影像。’”
他们为了我不知道的原因显得惊奇,站在那儿显得越发敬重了。托尼娅来到我身边,“你在想什么?”她微笑着说。
“告诉我他看到杂货店里的《金属人》的事儿吧。”
“哦,我忘了你没去那杂货店,”她说。“杰克·威廉姆逊在一九二八年投出了他的第一个故事,投稿到《惊险故事集》,然后没有听到任何消息,那年秋天他到杂资店买东西。看到一家杂货店的橱窗里有本杂志,封面看上去很象他的故事。于是他就进去,激动地发现自己的小说被印成铅字,于是就买下了三份,扔下买来的生活用品自己走了。”
“于是他就开始发展了。”
她严肃他说,“他说,‘我没有前景,然后我看到了杂货店的橱窗,它给了我未来。’”
“我希望能有人给我未来,”我说。
“‘没人能预言未来,他只能指明方向’他也这么说来着。”
她走到棚子前,向人群说,“他还在这屋子里写了《直达火星》,那是我最喜欢的故事。”她说,“就在这儿,提出了以火星为殖民地,”她停了一下,但这次她盯了那个高个子一眼。
他们继续看着,所有人都绕着木棚走了两三次,对松动的木板和铁罐指指点点,往后退几步以便看得更清楚,绕着木棚巡视。没有人急于离开。戴德伍德之旅只花了十分钟,只因为有个小孩叫了一声:“我们可以走了吗?”但是,这群人的模样仿佛他们可以在这儿消磨上一整天。一个人拿出笔记本,开始记下一些东西。有孩子的年轻夫妇把她带到那头母牛那儿,三个人拍着那头牛咯咯直笑。
过了一会儿,托尼娅和司机分发了一些纸袋,每个人都坐在农场地上,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吃着午饭,陈三明治,硬饼干,微十温十的可乐,但却没有人报怨,没有人乱扔东西。
他们把东西整齐地放回纸袋里,又围着木棚转了转,从空空的窗户往里看,惊起了更多的猫。有两个人走到篱笆前,长久地看着这间屋子。
“周围没人带他们参观一下房屋,这简直糟透了。”我说,“通常人们不会扔下农场不管自己走掉,我猜周围可能有人。不论是谁,都能带你们去看看那主屋。”
“是有人照看农场,那是杰克的侄女贝蒂,”托尼娅很快他说。
“但今天她得上科洛维斯去取十抽十水机,不到四点回不来了。”她站了起来,拂掉了裤子上的干草和泥土。“好了,我们得回去了。”
人群不满地咕哦着,一个小孩叫了起来,“我们必须得走了吗?”但每个人都开始收拾他们的午餐袋、可乐罐,朝巴士走去。托尼娅又点了一次名,仿佛很担心他们中会有人弃车而逃,在此与响尾蛇为伍。
“卡特·斯图亚特,”我对她说,“下个地方是哪儿?杂货店吗?”
她摇了摇头,“昨天我们去过了。昂德希尔上哪儿了?”她又穿过了小路,我跟在她后面。
那高个儿静静地站在木棚前,看着空空的房间。他一动不动,双眼盯着那木板。托尼碰说,“昂德希尔,我想我们得走了。”他仍然站在那儿,仿佛要珍藏这段记忆,然后他转过身,僵硬地走回巴士。
托尼娅又数了一下人。巴士缓缓地绕农场一周,每个人都回头去看最后一眼,那对老年夫妇的双眼湿润了,一个小孩子站在后排的座位上挥手致意。而那个高个子则把脸深深埋十进了手掌。
“你们刚才看到的房间就是开始的地方,”托尼娅说,她开始述说杰克·威廉姆逊如何成为一位气象学家,大学教授,以及科幻小说家,如何游历了意大利、墨西哥和中国长城,而所有这一切,在他坐在那间木棚里边用一台老打字机和褪色的色带写作时,是完全无法想象得到的。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我在想那个高个儿昂德希尔,不知是他什么地方出了十毛十病。倒不是因为他的僵硬,——我在车子里呆了一整天之后比他更僵硬,我想着他站在那儿,看着木棚的样子,如此专注,仿佛他将把那影像一起带走似的。
他也许只是忘了他的照相机,我想。于是我知道了一直使人困挠是什么。没有人带着相机。而游客们总是带着相机的,那帮去野人比尔·海柯克那儿的家伙都有相机,甚至小孩也不例外。他们整个旅程中不停地给比尔的墓碑拍照。还有摄影机,有个家伙一直冲着摄影机笑个不停,一路上什么也不去看。他们愿意把整个旅程花在给野人的墓碑拍片上,花在给苍蝇博物馆拍照片上——尽管标志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不许拍照。他们彼此为对方拍下在沙龙酒廊前的照片,在墓地前的照片,巴士前的照片,然后,以防万一照片洗不出来,他们就到礼品店去买明信片。
而这儿没人带照相机,没人去礼品店。没人乱扔东西或到处乱闯或报怨不休。这是什么旅游?我不禁深思了。
“他预言了‘一个崭新的黄金时代,美丽的城市,文明的法规,新式的机器,”,托尼娅说,“‘是人脑所无法想象的,这种文明征服了灾难和自然,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超越了疾病和死亡’。”
他所想象的未来和我想象的属于同一十性十质,但我不知道他是否试过让农夫们接受这些观点,想到这一点,我的心思又转到那份工作上了,而这一整天我企图避免的思想又一次跳进了我脑中。
托尼娅走到我身边拿起了扬声器。“‘一个可怜的乡下小孩,目不识丁,不满于现状,渴望新奇,’”她说,“这就是杰克·威廉姆逊一九二八年对自己的描述。”她看了看我。“你不会接受那份工作,对吧?”
“我想不会,”我说。“但我不知道。”
她望着窗外的田野和牛群,显得有点失望,“当他刚搬到这儿的时候,这里只有山艾树,干草和灰尘。他能想象到未来不比你现在能想到的更多。”
“而答案就在杂货店橱窗里?”
“答案就在他身上。”她说。她站直身十子对人群说,“我们马上就会进入波达利斯了”她说,“在一九二八年,杰克·威廉姆逊写道,‘科学是通向未来之门,是一把金钥匙。它永远在前方引导着我们,当科学发现了作家的头脑中的思想的时候,它们就会使之梦想成真。”
旅行十十团十十的成员们鼓起掌了。
巴士进了波达利斯旅店的停车场,我等着人们一拥而下,但是人们却没有反应。
“我们不在这儿停留,”托尼娅解释道。
“哦,”我站了起来。“你们其实不必把我再送到这儿来,你可以让我在你们停留的地方下车,我可以走回去。”
“没关系,”托尼娅微笑着说。
“好吧,”我很不情愿道别,“谢谢你让我进行了这次有趣的旅行,我能请你吃午饭或别的什么的吗?我想感谢你。”
“不行,”她说,“我得清点人数,检查每一样东西。”
“对,”我说,“那么……”
司机吉列斯开了门。
“谢谢,”我说,冲那对老年夫妇点了点头,“谢谢你们让座位给我。”然后我走下了巴士。
“为什么明天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游玩呢?”她说。“我们要去看5516号。”
5516号听上去象一条国家公路的名字,也许它就是一条国家公路,杰克·威廉姆逊在这条路上上学或收花生。而这群人又会崇拜地望着那条路,不拍照。
“明天我得去赴约,”我说,我意识到自己不想同她说再见,“下次吧,下次你什么时候旅游?”
“我以为你只是路过这个地方。”
“正如你所说的,这儿住了很多好人。你是不是经常带人来。”
“经常带人来。”她双颊红红他说。
我看着已士开出了停车场,开上了街道,我看了看表,四点四十五。离晚餐时间还有至少一个小时,离我上十床十还有至少五小时。
我进了旅店,又改变了主意,就出来上了车,开车去找科罗斯的办公室,这样,明天早晨我就不用费事儿去找它了。
这办公室并不难找。在六十号高速公路边上,这个城镇的南端,稍微过了八号快车道一点点。那辆旅游巴士不在八号快车道的停车场中,也不在希尔克瑞斯,也不在沙兹车道。他们肯定去了罗斯威尔或特鲁库卡利过夜,我又看了看表,五点过五分。
找驱车穿过城镇,想找个吃饭的地方,麦当劳快餐店,塔哥贝尔快稷店,伯基王快餐,其实快餐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就是它太快了,我需要伐个地方,等上半个小时得到一份菜单,然后再等上二十分钟,直到有侍者过来听你点菜。
我在比萨饼店吃了饭,(那地方炸比萨饼只花五分钟,否则就不收你的钱。)“这儿有没有旅游巴士的业务?”我问那名女招待。
“在波达利斯?你在开玩笑。”她说,“除非你真的没有注意到,波达利斯的位置异常偏僻。你需要把剩下的比萨饼装回去吗?”
用纸盒把剩的比萨饼装回上倒是个好主意,她花了十分钟去找来一只纸盒,这意味着我离开的时候近六点了,还剩下四个小时的时间。我给汽车加了油,买了一杯可乐。在店里,杂志边上有些十精十装书。
“有没有杰克·威廉姆逊的书?”我问柜台边的小孩。
“谁?”他同。
我慢慢地创览着书架。约翰·吉瑞思翰,丹尼尔·斯蒂尔,史蒂芬·金。没有杰克·威廉姆逊。
“这城里有书店吗?”我问。
“啊?”
看来他也从没听说过这个。“就是我能买到书的地方。”
“艾尔柯那儿有书,我想。”他说,“但他们五点就关门。”
“那么杂货店呢?”我想起了《惊险故事集》。
他仍然一无所知,我放弃了,付了汽油费和饮料费,往汽车走去。
“你是指有阿斯匹灵和其它杂货的杂货店吗?”小孩子说。“有一家叫冯·十温十克的杂货店。”
“他们什么时侯关门?”我问。
冯·十温十克是一家小百货店,有两排架子卖“阿斯匹林和其它杂物”,另一排卖十精十装书。有更多的吉瑞思翰,《吉瑞克斯公园》,汤姆·克南希,还在杰克·威廉姆逊的《时间军十十团十十》看上去它在那儿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封面是五十年代的风格,色彩黯淡,书页卷曲。
我把它拿到收银台上。“同一位著名作家住在一个地方的感觉怎么样?”我问那位中年收银员。
她拿起这本书。“写这本书的人在波达利斯?”她问:“真的吗?”
时间到了六点二十二,但至少我有了可以一读的东西。我回到波达利斯旅店,回了自己的房间,开了一听可乐,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坐下来看这本《时间军十十团十十》。这本书讲述了一位女孩子回溯到古代去向一位英雄预言未来的故事。
“未来与过去一样真实”,这本书写道。书中的那位女孩能往返于时空之中,如同往返于新墨西哥州十八号高速公路一样。
我合上书,回想着这次旅行,他们没有一架照相机,不怕响尾蛇,他们看着大草原的样子仿佛他们从没见过田野和牛群,而且他们都知道谁是杰克·威廉姆逊,不象加油站的那个小孩和冯·十温十克百货店的收银员。他们都愿意花两天的时间来看废弃的木棚和肮脏的道路——不,花三天时间,托尼娅说昨天他们去了杂货店。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我拉开十抽十屉想找出电话簿,没有。于是我下了楼,向接待员要一本。那位染蓝色头发的女接待员递给我一本,大小同《时间军十十团十十》差不多,我翻到了黄色页簿。
这儿有一家史威夫特杂货店,是家连锁店。但看上去不象在市区,“B和J杂货店在哪儿?”我问,“离市区远吗?”
“有几个街区。”老妇人说。
“它营业多久了?”
“让我想想,”她说,“当诺娜还很小的时候它就在那儿了,我记得她得哮喘就是上那儿买的药。那时她六岁,或是得麻疹那次?不,得麻疹是在夏天……”
我得去问B和J杂货店。“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希望这次得到的答案同上个问题不一样,“明天大学图书馆什么时候开?”
她递给我一本册子。图书馆八点开门,威廉姆逊藏书部九点三十开门。我打电话到B和J杂货店试了试自己的运气,但他们是不会开门了。
天色变暗了,我拉下窗帘,又打开了书。“世界是一道长廊,时间是照亮大厅的明灯。”书中写道,几页后又写道,“如果时间只是空间的一种延展,明天是否同昨天一样真实?如果有人能向前——”或回溯,我想。“杰克·威廉姆逊自一九四七年……”托尼娅说,停了一下,接着说,“至今住在这房子里。”我以为她看我那一眼是为了观察我听到这个名字的反应,但如果她想说的是,“自一九四七至一九九八年”或“二零一五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呢?
她在说话过程中不断停顿,是否因为她不得不记着说“杰克·威廉姆逊是……”而不能说“杰克·威廉姆逊曾是……”,或者“从事写作”,而不能说“曾经创作了……”,是不是因为她得牢记现在是什么时候,而哪些事还没有发生过呢?
“‘如果这块土地足够硬的话’,”我记起了托尼娅在农场上引述的话,“‘我们就可以从时空中传送物体,而不是仅仅看到影像,’”那群人都笑了。
如果他们就是那被传送的物体呢?是否这次旅行是穿越时空而至的?但那毫无道理,如果他们能穿过时间漫游,他们会选上一个杰克·威廉姆逊在家的时候,或是开讲座的时候来。
我继续往下看,希望能找到答案。书中谈到了量子机和概率,谈到了改动过去的某一点儿小事儿能如何改变未来。也许这就是他们选中查克·威廉姆逊不在的时候到了这里,以避免改变他的未来。
或者这次直达旅游没安排好,他们选错了时间,他们都没带相机,因为他们都忘了。他们只是纯粹的游客,而《时间军十十团十十》只是一本科幻小说,我在这里十胡十思乱想是为了避免想到科罗斯和那份工作。
但如果他们是普通游客,他们于嘛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到穷乡僻壤里去看一间坍塌的棚子?即使他们是来自未来的游客,也没有理由回溯到时间之中,只为了看一位科幻作家,而不去看总统,明星之流。
除非他们的时代中的一切与他书中预言的一样。如果他们有基因工程和太空飞船呢?如果在他们的世界中他们进军了火星,开发了银河系呢用口会使杰克·威廉姆逊成为他们的先父,他们的奠基人。可是,他们想回来看看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第二天早晨,我把东西放在波达利斯旅店里,去了大学图书馆。我想等到我找到点什么之后,再决定是否接受那工作。开车去那儿的路上我路过了B和J杂货店,然后是大学杂货店,但他们都没开门。我无法从外观上判断它们的历史。
八点图书馆开了门,放杰克·威廉姆逊藏书的房间九点半开门。在九点一刻的时候,我透过玻璃看着那些书。墙上有一块青铜星球仪板。
托尼娅说“现在藏书还不是很多,”但我却发现,那些藏书已经够多了,一排一排装满了每个小橱。
一个戴金边眼镜的年轻人开门让我进去。“来吧,排队进来,你是第一个。”
我问:“是不是有很多人上这儿来?”
“很少,”他说,“比我想象的要少——对一位实际上创造了未来的人来说太少了。他想像了很多美好的东西。两周后人会多一些,那时威廉姆逊要开讲座,到时候游客就会多一些。”
他开了灯。“让我带你四处看看。”他说。“我们总在不断扩充藏书,”他取下一只扁盒子,“这是杰克的《超越火星》,我们保留了他的手稿。”他打开一个橱箱,取出一叠发黄的打印纸,“你见过杰克吗?”
“没有。”我望着油画上一位和善的白发老者,“他长得什么样?”
“哦,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很难相信他会是科幻小说众位奠基人之一。他一直呆在这儿,是个好家伙。正写着一本叫《黑太十陽十》的书。这周他出城去了,否则我就领你去把你介绍给他了。他对书迷很友好。你想了解他什么事儿吗?”
我说:“有人告诉我他在一家杂货店里看到了自己的第一本书,是哪家店呢?”
“那家店在德克萨斯的坎农,他和他姐姐在那儿上学。”
“你知道那家店的名字吗?”我问。“我想去看看。”
“哦,多年前它就不营业了,”他说,“我想它是倒闭了。”
“昨天我们上了那儿。”托尼娅说,那倒底是哪一天?是杰克看到了自己的书,买了三本之后忘了杂货的那一天吗?那一天他们穿什么衣服?粉十红长裙,束腰上衣,戴帽子?
“我有一本,”他说,从一个塑料盒中拿出一本破旧的杂志。“一九二八年十二月,那家杂货店关了门真太可惜了。但你可以去看看他刚开始从事创作的小屋。就在他兄弟的农场边上。从西边出城上十八号州高速公路。让贝蒂带你四处看看。”
“你听说过有旅游十十团十十上哪儿吗?”我打断了他。
“旅游十十团十十?”他说,然后他认为我在开玩笑,“他没那么有名。”
暂时没有,我想,然后我想到了那次参观图书馆的直达旅程,距今十年?一百年?那时他们穿什么?
我看了看,九点四十五。“我得走了。”我说,“我有个约会,”我往外走,又转过身来,“告诉我杂货店的人还提菱到了5516号,是他的一本书吗?”
“5516!不,那是他们以他命名的小行星,你怎么知道的?那是给他的一个惊喜,等这周他们才告诉他。”
“一颗小行星.”我说,然后我走了出去。
“谢谢你来参观,”图书馆管理员说,“你是来旅游的还是住这儿?”
“我住这儿。”我说。
“哦,那以后常来玩。”
我走下楼道,走向汽车,九点五十。刚好可以赶过去告诉科罗斯我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我走进停车场,没有任何旅游巴士。也就是说威廉姆逊开完会回来了。等我和科罗斯会谈后,我要去他那儿进行自我介绍。“我知道您在来货店发现《惊险小说集》时的感受。”我会告诉他,“我也对未来感兴趣,我喜欢您对未来的看法,正如您说的,科幻小说照亮了前路,而科学使之真实。”
我驱车驶过市区上了七十号高速公路,一颗小行星,我应该和他们一起去的,“会很有趣。”托尼娅说,当然会的。
下次,我想,我还想去火星呢。
在七十号高速公路上我朝南拐,驶向科罗斯的办公室。标志牌上写道:罗斯威尔,九十公里。
“来吧。”我说,我把头伸出车窗,往上仰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