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页
天涯知识库 · 短篇科幻小说精选
目录
位置: > 外国文学 > 短篇科幻小说精选 >

《战争的灰烬》作者:凯瑟琳·达尔顿·伍德柏瑞

作者简介

凯瑟琳是在犹他州的盐湖城长大,并在犹他州立大学获得数学学士学位和机械工程硕工学位。在过去几年里,她在一所高中教写作课。

凯瑟琳是“科幻小说和幻想小说创作室”的负责人。这个创作室为那些初出茅庐,有才华的作家提供各种机会,目前它已经有400多成员,它是全国较大的写作小组之一。凯瑟琳负责编辑出版创作室每日一期的《新闻信札》,这些《信札》包括很多关于科幻小说,幻想小说和恐怖小说方面的文章。她还为《信札》的市场栏目撰写文章,并为创作室成员的短篇小说写评论。

她的丈夫是一位化学工程师,她有三个女儿和两只猫。

凯瑟琳最近刚刚把一篇小说出售给《乘风破》,这是一本由M·莎尼·贝尔主编的文集。

早在战争的传闻到来之前,埃尔丝·热梅小姐就来到了英格兰的肯特。我听说,从伦敦来的一位律师找到西克里夫山庄的史密斯·韦特太太,求她帮助为小姐物色一位能干的女佣人,于是我便前去应聘了。我和史密斯·韦特太太的会面时间不长,但却很成功。虽然当时我年纪不大,但我个子高,很健壮,而且我还不怕干重活。所以事情的结果就是,那天的下午,我便站在格兰小屋门前的台阶上,等着史密斯太太的汽车的到来。

我已经把小屋彻底打扫干净了,我凉晒了羽绒被,掸净了地毯上的灰尘,做了一切能使这间小屋在荒弃了多年之后再舒适起来的事。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重要得能引起史密斯·韦特太太这样的女人注意的人,竟然要住在一间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厨房的小屋里,况且还是在肯特郡海边的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

当埃尔斯小姐走下汽车的时候,我的疑问就更加重了。她金色的长发被高高地束起,好看的发卷像瀑布一样垂在脑后,是典型的故事书里描绘的发型。她长着一双清澈、略带倦意的蓝眼睛,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曾经见过的寡妇马金汉太太,当时她正开车穿过村子,最后一次到她的草场去。后来,为了支付税款,草场被卖掉了。在我冒冒失失地对她行了屈膝礼之后,发现,小姐甚至和马金汉太大一样倔强、生硬。

“这是谁,史密斯太太?我没让你找佣人呀。”

史密斯·韦特太太清了清嗓子说:“可是你连一个佣人也没有,那怎么行呢?”

姐拉起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着说:“干活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不需要帮手。”

史密斯太太摇着头说:“唉呀,是那个律师非要我找个佣人的。再说,你还可认给莉丽一个锻炼的机会。她是个好孩子,很能干,她还可认帮你更好地了解英格兰。”

姐叹了口气说:“那么,就让我们互相帮助,好吗?”然后她转向史密斯太太的司机,他一直在帮她往房子里搬行李,这时正从车后座上拿过一个小匣子。

姐连忙叫起来:“我来拿它,别人不准碰它。”她从他手里抢过匣子,搂在胸前,然后看着我说:“你也不准动它,懂吗?”

我点点头,又行了个礼,可是她已经转身到车后搬别的东西去了。

当她直起身,再次面对着我时,手里举着一只柳条编制的鸟笼。“她叫祖柏琳。她对我很重要。懂吗?”

我看见笼子里是一只像鸫那么大的白色、健壮的鸟。它的头上长着一撮翘起的大羽,根本不像是英国鸟。它回头瞪着我,好像知道我的所有秘密似的。

“是的,小姐,我只做你要我做的事。”

史密斯太太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拍手说:“好吧,既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让我带你去看看小屋。”她挎着小姐的胳膊,一起朝门口走去。

“房子不算大,但是彻底收拾了一下,很舒适。”史密斯太太说。

史密斯太太的汽车的马达声还没有完全消失,埃尔斯小姐就来到厨房。我正在泡茶,她说:“等等,我必须出去走走,你也必须跟我来。”

我想,她经过长途旅行一定很累了,但是我什么也没说。我用布把饼干盖上,把茶壶放回到炉子上,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外衣。小姐站在门口等着,她的鸟已从笼子里出来了,正落在她的手腕上。“它不是猎鹰,是吗小姐?”它一点也不像我所见过的鹰。

姐好像在想别的事,她眨眨眼睛,然后看着她的鸟说:“祖柏琳,猎鹰?”,她又笑着看了看我,昂起头说:“我想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不过,她是个猎手。”她把手抬起来,让鸟离她的脸更近一些说:“你能为我打猎,是吗宝贝儿?”她叹了口气又说:“你能去的地方,我去不了。”

打开门,她走在前面问:“海在哪儿?”

我朝东面指了指。虽然此时正值盛夏,但是从海峡吹来的风却很凉,而且还带着盐味儿。“那儿大远啦,今天去的话,晚上我们回不来。明天我可以带你去。”我说。

“好吧,明天我们带上祖柏琳,一起去打猎。”她朝着我指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她。当我走近的时候,只听她说:“告诉我,我们今天最多能走到哪儿?”

我们一口气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我拦住了她。她和我一样健壮,走了这么远的路,连粗气都没有喘。这女子决不是弱不经风之辈,我暗暗高兴,给她干活将不会像我预料得那么难。

她四下张望了一会,然后爬上附近一座小山的山顶。我刚想跟着上去,她摆摆手阻止了我,“我只上来看看”。她说。

我们离海峡仍然很远,还看不见它,所以我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她向东方眺望了几分钟,然后突然把托着鸟的那只胳膊向空中一扬,祖柏琳展翅飞向天空,我急得大叫起来,可是,小姐却平静地注视着她的鸟越飞越远。

最后,她走下山坡,来到我身旁,“你怎么啦?”

“你的鸟……”

她笑了,这是我从她脸上看到的第一个真诚的笑容。“是的,她去为我狩猎。”她说着,眼睛里闪出了晶莹的泪花。她眨眨眼睛,转身看着东方,“我们明天早上再来找她。”

第二天早上,我们照她说的做了。以后,只要埃尔斯小姐一有时间,她就带着鸟出去,然后再去把鸟接回来。每当遇到糟糕的天气,除非那鸟也和我们一起呆在家里,否则,我根本没法劝说小姐不出去。尽管这样,她从来都没有感冒过。我猜任何疾病也不敢来和她的意志较量。

虽然好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设法使埃尔斯小姐答应,允许我来为她做饭,打扫卫生,做她的女佣人,并且,我也终于同意让她帮助我,但是,我对她还是不太了解。一次,当我们一起跪在地上擦洗地板时,我问她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干活。她回答:“我可不想当个娇滴滴的小姐,坐在那儿对别人指手画脚,把人家当成马戏的动物一样,呼来喝去的。所有人都得干活,不是只有几个人要干活。”她的眼神很忧伤,她像想起了过去的伤心事。我连忙把话差开。

“可是,埃尔斯小姐,你的手会变得跟我的手一样,又红又粗糙。要是你老是用它们干活,那你怎么能使它们保持好看呢?”

她抬起手看着,并不笑起来。她的手已经很红很粗糙了。“我的手一直都是这样。”她说。

“可是,一位女士一定要有一双好看的手,那样才能说明她是位淑女,才能打动那些绅士,让他们仰慕她。”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对我这一番话的反应。她先是眯起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个真正的绅士不会在乎女人的手红不红。”然后她站起身,面向东面的窗户。

很长时间,她什么也没说。她这么生气,吓得我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最后,她猛地转过身,泪流满面地看着我说:“你说的那种绅士与我无缘。求你再也不要提起他们啦,好吗?”

我点点头,弯下腰继续擦地。让她这么痛苦,我很内疚。

虽然她对自己的事只字不提,但是,通过观察,我已经对她有所了解了。她能用她的母语——德语读书,但她还是请求史密斯太太帮她找个人教她学英语。每次跟牧师上完课,我们俩都轮流为对方读上一段。我们读《圣经》,读祈祷书,还读莎士比亚、弥尔顿、狄更斯和美国作家的作品;但是她不愿意让我为她朗读我喜的书,比如简·奥斯汀和勃朗特姐妹等人的作品。

我第一次要为她读这类作品时,她就说:“如果你非要读这些神话故事,那你就给你自己读好啦,我不相信美满的结局。”说完,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带上她的鸟出门去了。

尽管她每天都出去,但她不是一个拜访别人的人,她也不好客。

一天,史密斯太太在村子的大街上拦住了我,当时我正到那儿去为埃尔斯小姐办点事。她对我说:“要是她能接受邀请就好啦。社界的人都很想见见她。我能对他们说些什么呢?这些人认为她太傲慢,太孤芳自赏啦。”

一开始我很吃惊,不知道史密斯太太为什么要问我。可是后来我意识到,也许我是惟一知道答案的人。

我一边吞着口水,一边想着该说些什么。我向史密斯太太行了个曲膝礼以表示我对她的敬意,然后说。“或许,或许你可以对他们说,她正在守孝?”

“守孝?”史密斯太太扬起下巴,冲我皱着鼻子说:“就穿着那样的衣服?”

我又行了个礼,“她那个地方的人可能就是这么个穿法。我所知道的就是,她有一件非常伤心的事。我还从没见过有谁像她这样悲伤难过呢。”

我有可能是对的,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需要添新衣服,而她总是订做一些颜色很深很暗的衣服。人们都认为她行为古怪,我也这样认为。但是,我还知道,忧伤将永远伴随她,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会越来越重。

然而,关于战争的传闻却改变了她的心境。她变得坐立不安了:她更经常地带着她的鸟出去,不论天气有多么不好;每当我们闲着的时候,她就在屋子里踱步;有时她还站在壁炉旁摆弄那只木匣子。她再也不坐在椅子上看书,或者回想她的过去啦,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焦躁不安。

一天,我从村子里回来,告诉她我听说的关于大陆那边战争的事儿,就在我说话时候,她又泪如泉涌了。很久以前,我就猜到了她悲伤的原因,可是我再也没敢提起什么绅士的事。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虽然我们已经很默契了,但是,现在我仍然需要鼓足勇气才敢向她提出我的问题:“你在那边有……什么……熟人吗?”

她抬头看着我,叹了口气,点点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来,我们把你带回来的东西放起来。”

我跟着她进了厨房。

等我们把东西收好了,她对我说:“你看我们去拜访一下史密斯太太怎么样?”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我们’,埃尔斯小姐?”

可是后来我想,我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因为她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同伴,而不是一个佣人。

“是的是的!快去拿你的外衣,祖柏琳不飞了,我不能再等了。”

我们出了门。虽然天已经很晚了,而且风很大,我们还是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史密斯·韦特太太家。可是,当我们到那儿的时候,我们俩都有点发抖。

佣人把我们领进客厅。我敢肯定那个佣人希望我跟她到下人的房间去,但是我决定,只要埃尔斯小姐不让我走,我就一直呆在她身边,不管那个佣人会怎么想。

史密斯太太只是眨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就转向埃尔斯小姐,说:“热梅小姐!真是稀客呀!你来得正好,和我一起喝茶吧!”

埃尔斯小姐红着脸,摆摆手说:“噢,不。我很抱歉。我不想打扰你喝茶。尽管莉丽一直在教我这些礼仪,可我还是做不到入乡随俗。”她转身向门口走去,“我以后再来。”

“不不不!”史密斯太太慌忙摆着手站起来,示意我们回到房里。“求你了,小姐,我很高兴你能来,我正需要有个人陪陪呢,真的。”她让小姐坐在壁炉边一张舒适的椅子里,又看着我走到椅子后面,她示意我坐到离她们远一点的地方。

姐看见她的手势就转向我说:“来,拿把椅子坐到壁炉跟前来,莉丽。”我不顾史密斯太太皱眉,就照她说的做了。虽然我从没跟任何人谈论过,但是,与埃尔斯小姐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我知道这位小姐决不遵守她认为荒唐的礼节。上茶的时候,她把史密斯太太端给她的盛着三明治和饼干的盘子递给了我。

“那么,告诉我,亲的小姐,是什么事让你在这样可怕的天气里到我这儿来的?”史密斯太太说着放下茶杯,又拿起一块饼干。

埃尔斯小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她的手,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骨关节处都白了。她慢慢地把手张开,平放在太腿上,“我很抱歉这样冒昧地打扰您,史密斯太太。可是我必须知道关于我的国家的事。莉丽告诉了我她听到的事,可是,也许你能告诉我更多。大陆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从那个律师那儿听到什么消息吗?他听说了什么没有?”

史密斯太太把头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然后她摇摇头,又皱起了眉头:“不,他没有。其实,我明白现在的通迅很不可靠。”她欠了欠身子,“你在担心你的津贴吧?”

“我的津贴?你是说我的钱?”小姐摆手否认,“不不,他们寄给我的钱到现在还没花完呢。我不担心钱的事。”她把头靠近女主人的头,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压低声音,“我想知道我的捐助人……是不是平安。”

“好吧,”史密斯太太坐直身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我会给律师写信,帮你问问他。我肯定他一有消息就会通报我们。这样总可以了吧?”

埃尔斯小姐点点头:“可以,是的,也只好这样啦。”她站起来,“非常感谢,史密斯太太。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她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说:“我得走啦,谢谢你的茶。它的味道好极啦。也许,我也会像你一样,惯它。”

史密斯太太亲自把我们送到了门口,因为埃尔斯小姐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招呼客厅女仆。我敢说,这是史密斯太太接待的一次最不寻常的来访。

过了几个焦虑不安的星期之后,邮差送来一封信。当我把信拿进来的时候,埃尔斯小姐一把夺了过去,她撕信封的时候,连里面的信都撕坏了。她反复读着信,脸色越来越苍白。

最后,她把信递给我说:“读吧,然后告诉我,你怎么看信上说的事。也许我的英文没有我想得那么好。”

我拿着信走到窗户跟前,好看得更清楚些。信是打在一张非常飘亮光滑的纸上的。信的上方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伦敦律师的名字,就连我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的女士:

我以极其沉痛的心情向您通报,您的国家的政府已经灭亡,它的大部分领人已经死去。古德公爵夫人被她背信弃义的仆人谋杀了。埃瑞克公爵和军队在一起。据说,他可能是在凯瑟的军队到达之前,就逃出了国。我们的代表无法知道他的下落,不过,一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您。

当然,您会明白,这就意味着您不会再收到津贴了。不过,您用不着担心,我们一直注意到,您的钱花得很适当,如果您继续保持目前的消费水准,那么,那些利息足够您维持以后的生活。

您忠实的仆人

M——

我抬起头看见她站在壁炉边,她的手放在那个匣子上。我不止一次地猜想,那里面是不是藏着金子。我想要不了多久她就会需要它啦。我说:“我想它是说,你不会再有钱了。你给我的工钱我用不了,你可以节省开支。”

她打断我的话说:“不,那并不重要。信上是不是真的说,埃瑞克失踪了,古德死了?”她惊恐地望着我,我想,她除了惊恐还有别的什么。

我点点头,装出很随便的样子,“你认识他们?那样失去他的妻子该有多悲惨啊。”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站在那儿,盯着壁炉里的余火。“那不是一个情的婚姻。”

我放下信,拿起火钳把炉火拨旺。她说:“不,等一下,我喜欢灰烬,很多时候,它们是我惟一的安慰。”她叹着气,望着窗外的东方,“我们都是在风中飘零的灰烬,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在哪里落脚。”她又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祖柏琳栖息的地方,对那只鸟说:“再来一次,好吗,宝贝?也许是战争使你没能找到他,对吗?”

我站在窗前看着她离开了房子。以前,我每次都看见她把鸟抛向空中之后,它盘旋着飞几大圈,然后就朝她俯冲下来;可是这次,它迎着风朝海的方向飞去。埃尔斯小姐拍着手目送它远去,好像她的愿望能催它飞得再快一点。

虽然鸟在天黑之前就回来了,可是小姐显得并不满意。我在厨房里听着她在壁炉前来回踱步,然后坐在上,接着又踱步的声音。

我希望我能分担她的忧虑,可是她不愿意别人打听她的事,我只好猜测着各种原因啦。

一个星期以来,几乎每天早上埃尔斯小姐都让祖柏琳往海上飞,直到黄昏的时候,她才能飞回来。可是有一天,她中午就飞回来了。

姐托着它走进卧室,我正在壁炉前拔火。“等等,我需要那些灰烬。”她把鸟放在肩上,拿起装炭的桶和铲子说:“把它们装在这儿。”她的脸容光焕发,眼睛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我把桶里的煤倒在壁炉边,然后用铲子把炭灰撮进桶里。当我把最后一些灰扫进铲子时,小姐隔着我,探着身子在壁炉上面摸索着,我抬头看她的时候,她正把一只小木匣子紧紧地搂在胸前。

“穿上外衣,快到农夫汀斯坦家去,看看他能不能借我们用一下马车,再找个人来驾车。我们必须赶快!”

外面风很大,乌云已经把太挡得严严实实,天色很暗,好像是黄昏一般。从昨天夜里开始,雨就停了,可是地面仍然很泥泞。农夫汀斯坦对我的请求很惊讶,但他也很愿意帮助我们。他亲自驾车,我坐在他身边。我看得出来,他对这事感到奇怪,可是我知道他不会问,其实,就算他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埃尔斯小姐在门前台阶上等着我们,胳膊上挎着毯子,那只小匣子安安稳稳地盖在毯子里。那只白鸟仍然栖在她的肩上,埃尔斯小姐朝我们跑过来的时候,她拍打着翅膀来保持平衡。她把毯子放在马车前部,靠近座位的地方,说:“把灰烬拿来,莉丽,把它们也放在这儿。当心别弄洒了。”

我按她的吩嘱把装灰的桶从门口那儿拿过来,放在马车的后面。祖柏琳站在放在毯子上面的木匣子上瞪着我。

“我们得带上满满一车柴禾,汀斯坦。”还没等农夫伸手,小姐就走到房子旁边的柴禾垛房,拾起满满一抱干柴。我连忙学着她的样子抱起柴禾来,在汀斯坦的帮助下,我们很快就装满了一车干柴。

“够啦!”小姐一声令下,我们都爬上车,坐下,埃尔斯小姐把那只木匣子放在大腿上,让那只鸟站在她的肩上。农夫拉起缰绳,看了一眼埃尔斯小姐问:“我们上哪儿,小姐?”

“海边,汀斯坦,你一定要快一点!”

他看了她一会儿——或者也许,他在看那只鸟——然后耸耸肩,让马车跑了起来。虽然驾车到海边用不了一个小时,但我还是很庆幸有那些毯子抵御大风。当我们到达海边的时候,海面上狂风大作,波涛汹涌。汀斯坦把车停在离海水只几步远的一个沙丘上说:“不能再往前啦,车轮会被陷住的。”

“很好。非常感谢。”小姐紧紧抱着匣子,站起来,抢先跳下马车,白鸟尖叫着拍拉翅膀。“我们得把火点着。把木头和炭灰拿来。”她把手放到祖柏琳身上,让这只仍在惊叫的鸟回到她的肩上。

农夫和我连忙照她说的,拿来了装灰的桶和柴禾。埃尔斯小姐让我们把干柴放在干沙子上,她用脚清理了一块地方,“用那些死灰在这儿画个圈,然后把木头放在中央。”她说。

“啊,小姐,那样是点不着火的。”农夫一手拿着灰桶说:“那样,你会把余火都弄灭的。”

姐走到我们中间,咬着牙说:“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比你们更了解灰烬。”

农夫又耸耸肩,把木头摆起来,我把死灰倒在沙滩上。小姐朝我们喊:“不要带火的余灰,莉丽,只要死灰。”我原以为风会把那些灰吹跑,可它们却稳稳地落在我倾倒的地方,在惨淡的太光下,它们好像在发光。

埃尔斯小姐把木匣子放在我刚刚画的圆圈旁边,然后从我手里拿走灰桶。她把带火星的余灰直接倒在木头上,放下桶,说了些什么——我想是对鸟说的——然后又在木头上方拍了拍手上的灰。柴禾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汀斯坦吃惊地向后退去。他嘟囔着回到马车上,缩成一,眯着眼睛望着埃尔斯小姐。

姐根本没注意他,全神贯注地干着自己的事。“把毯子都拿过来,赶快!”

当我把毯子拿过来的时候,她正站在离火很近的地方,太近了,我都担心她的裙子会被火烧着。她已经把那只匣子拿起来而且打开了它。当我靠近的时候,看见那里面有玻璃在闪光。我以为她会拿出一些高脚杯呢,可是她手里拿的却是一双舞鞋。至少,它们看上去像舞鞋。既然是玻璃的,那穿上它们跳舞一定很不舒服。虽然云彩挡住了太,光线很暗,但是它们却在闪闪发光,很像是钻石。

埃尔斯小姐抬起头笑着说:“它们真的很舒服,我可以穿着它们跳一整夜舞。”她又看了看鞋,然后扔然微笑着,弯下腰,把它们放进火里。

汀斯坦和我都叫了起来,可是火势很旺,它们很快就会被烧化的。我扔下毯子,但是太晚了,鞋已经拿不出来了。

“没关系。那正是它们的归宿。”埃尔斯小姐从肩上取下鸟,转向大海。她向远处眺望了一会儿,好像正找什么东西。然后她把鸟举向天空。鸟拍打着翅膀飞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她越飞越远,洁白的身体像海上的航标灯在闪亮。埃尔斯小姐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甚至当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还在望着远方,我在想难道她的视力真的比我的好得多吗?

突然,她指着前方说:“那儿!她找到他啦!”她转身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喜悦。“他来了!”她抓住我的手,“他终于来啦!”

然后她转身,把手举向大海和天空,举向一个白点儿,那白点儿越飞越近,最后,那只白鸟向她扑来。当鸟在她手指上落稳之后,她对它嘀咕了一会儿。就在她走向火堆的时候,它惊叫起来,她脸上一副聚会神的表情。接着,鸟不叫了,眼睛也直盯着火苗。

埃尔斯小姐把鸟放在肩上,拿起灰桶。她把桶直进火的中央,把柴禾散开了。然后她把桶向身后的沙滩上一扔,向前倾着身子,把双手正好放进火中心,然后又立刻站起来。看上去好像她正从燃烧的干柴中心拉出一根闪闪发光的火线。她拿着火线朝大海走去,还不停地吹着它,好像要让它冷却一样。等火线的光黯淡了,变成了淡淡的橙黄色时,她把它送到白鸟面前。祖柏琳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跳到小姐手上,用它的嘴叼起那条火线。埃尔斯又一次把鸟举向空中,鸟衔着那条发着金光的线,朝大海深处飞去。埃尔斯小姐回到火边,不停地从火里向外线。我探着身子向火里看,想知道那线是从什么东西里出来的。只见火堆中心有一滩熔化了的闪亮的玻璃。我又看着小姐的手,奇怪它们怎么敢碰这么灼热的火线,可是那儿的光线太暗了,只能看见一点红红的东西。

一直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的汀斯坦,咕噜着说:“它怎么能不往水里掉?”这时我才发现,那条线紧绷着从小姐手里伸向灰濛濛的天空。这怎么可能呢?她是怎么干的?

我眼看着那滩玻璃越来越少,心想,要是玻璃都没了,可怎么办呢?然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火线已经从天上降下来并与海面保持平行。火里再也不出线了。她紧紧拽住这条火线,好像抓着她的生命线一样。这时,她的手突然弹跳了一下,然后她就开始用力拉线,边拉,边把线往火里盘绕。

“来帮帮我!帮我拉!”

我顾不上多想,连忙抓住线拉起来。我发现那线完全不像我想像的那样又热又硬。是啊,难怪她说,穿着那双鞋跳舞很舒服呢。

我回头对汀斯坦大喊:“快来帮我们!它一点都不烫!”

汀斯坦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下车朝我们走过来了,火光下,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不能责怪他犹豫不前,就在我打算再次向他保证线不烫的时候,埃尔斯小姐指着海面大叫道:“看那儿!船!”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小划艇在风里颠簸着朝我们驶来。“快去拿毯子来。”她把我手里的线拉到一边说。农夫汀斯坦也一定看见了那条船,因为,他也上前抓住了火线,使劲拉起来。

我迅速地把扔在火堆周围的毯子都捡起来,再把它们抖开。当我抬起头的时候,船已经离我们很近啦,我看见那只白鸟栖息在船头,它身后还有两个人影。

船一靠岸,火线就从船上松开了。那两个人跳下船,用力地往岸边拖那条船,农夫汀斯坦边跑过去帮他们。埃尔斯小姐欣喜若狂地把剩余的线扔进火堆,然后伸手接住了朝她飞来的白鸟。鸟一回到她肩上,她便一动不动地迎着风站在那儿眨着眼睛,等待着男人们从船那儿转过身,面对着她。

过了一会儿,船上两个人当中的一个伸着一支手臂朝她冲过来,脚下溅起一片白色的水沫。

埃尔斯小姐不顾一切地朝着他跑过去,不停地喊着,“埃瑞克!埃瑞克!”扑进他的怀里。

他们站在水中,深情地凝视着对方,她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我懂啦,这是一个情故事。

推荐阅读

约翰克利斯朵夫> 偶像的黄昏> 大长今> 沉船> 窗边的小豆豆> 沉思录> 百年孤独> 爱的教育> 奥德赛> 阿甘正传>

阅读分类导航

唐诗四大文学名著宋词诸子百家史书古代医书蒙学易经书籍古代兵书古典侠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