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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知识库 · 短篇科幻小说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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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窃贼》作者:作者:哈里·哈里森

办公室的门猛地一下被推开了。我马上意识到,一切都完了——这场戏该收场了。本来,这是一次一本万利的买卖。可现在,一切都已成了梦幻泡影。

警察走进来时,我背靠椅子,强作欢颜,而他却脸色沉,脚步沉重,毫无幽默感。

他还没有开口,我就知道他要说的每一个字。

“詹姆士,博利瓦·迪格里兹,你被捕了。罪状——”

当他刚说出“罪状”两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如下”,我就按了一下按钮,天花板上立即撒下一阵黑色的粉未,大梁“啪”的一声坍塌下来,一只三吨重的保险箱摔了下来,正好砸在警察的头上。

我是特意等待这一时刻才动手的,因为,我感到,此景此情与他将要出口的“如下”两字相配合,倒是颇具幽默感的。

多谢上帝,这一下可把他砸扁了!

当灰消尘散时,我只能看到他的一只手还露在外面;那只手也略微有点扭弯了,还不时地搐着,可是他的那只食指还对我指责着。由于被压在保险箱下面,他说话的声音闷里闷气的,听上去还显得有点恼人呢!他不厌其烦地唆叨着:

“罪状如下:非法入侵罪、盗窃罪、伪造罪——”

他历数我种种罪状,名目繁多,不一而足,确实有点耸人听闻。但我却早就全部恭听过了。因此,他讲他的,我则把屉里所有的钞票拼命往手提箱里塞。当他宣读完我的种种罪名后,还随即补充了一条新罪状。讲到这里,他的语气中流露出愤感情绪,因为我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这是的的确确的,我可以凭上帝起誓!

“此外,你又犯了攻击机器人警察罪。你这样做是十分愚蠢的,因为我的大脑和喉头部位都由钢甲保护,我的中枢——”

“这我知道得很清楚,乔治,但你那架小型无线电发报机,是装在你头顶上的。我可不想让你马上和你的同伙联系。”

我朝墙上狠踢一脚,一块板立即被踢开。这是一个逃跑的出口,后面的阶梯通到下面的地下室。

当我跳过地板上的碎石灰泥向墙边走去时,机器人警察伸出了手指,试图抓柱我的大腿。但对他这一手我早有提防,因此他抓了个空,手指离我的一条腿仅两英寸。我与这些机器人警察是老情了,经常被他们追踪。固此,对他们的能了如指掌。他们这批家伙不到彻底被毁是绝不罢休的,不管他们挨炸或挨打,照样紧追你不放;即使只剩下一个完整的手指头,也要拖着他那残缺不全的身躯来追你,嘴里还要蝶蝶不休地对你进行规劝和说教。

现在,乔治这家伙没能抓住我,就又开始对我大放厥词起来,说什么要我放弃罪恶生涯,向社会赎还我的罪孽,嗜嗜苏苏,说个不停。

当我到达地下室时,还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在楼梯的通道里回响。

现在,我得分秒必争。再过三分钟,他们就会追上来,而逃出大楼,我至少得花一分钟零八秒。但这已足以使我赢得所需要的时间了。

我又朝墙上的一块板猛踢一脚,进入了拆商标车间。当我沿着过道走过去时,没有一个机器人抬头看我一眼——要是他们真的抬头看我,那才怪呢!这些机器人是属于低级的M型、大脑简单,只能做一些重复的机械动作。这也是我租用他们的道理。至于为什么要他们把水果罐头上的商标拿下来,又为什么传送带的尽头是通过墙壁上的一个洞把罐头送过来一对这一切,他们都毫无兴趣去过问。

当我打开墙上那扇从未打开过的门时,这些机器人也都连头也不抬一下。

我进门后也不关门,因为,到此地步,对我来说已无秘密可言了。

沿着隆隆转动的传送带,我钻过凹凸不平的墙洞,进入了政府的食品仓库。洞是我挖的,传送带也是我装的。这些违法的事我只得自己亲自动手。仓库里的罐头一直堆到天花板,自动铲车不断地把罐头装进车子再送到传送带上。这种自动铲车比M型机器人更低一级)它们只是根据录音带的指示装卸罐头。

我绕过自动铲车、小跑步通过过道。我非法装置的机器所发出的轰鸣声,在我背后逐渐消失了。

说实在话,当我听到那些机器全速运转的隆隆声时,我总感到热血沸腾,撤动万分。我为自己的天才杰作而感到自豪。

这是我所从事的最赚钱的非法买卖之一。我用了一笔不多的租金,租下了紧贴政府仓库后面的一座仓库。这样,只要在墙上挖个洞,政府仓库里的全部货物就属于我私人所有了。这座政府仓库里的货物是属于长期储备物资。我知道,像这样的大仓库,里面的库存物资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会碰一下,那岂不是只等我来动手了!

挖好洞;装好传送带,我就开张营业了。我租用了一些机器人,让他们把罐头上的商标撕下来,再把我预先印刷的五颜六色的商标贴上去。然后,再把这些货物经过合法的伪装,就投入市场出售了。

我货源充足,取之不尽、成本低廉,一本万利。

这当然应归功于我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的活动能力。因此,即使我削价出售:也能获得巨额利润。当地的批发商立即发现有利可,订货单如雪片飞来。

到目前为止,我手头已积了好几个月的订货单。本来,这次行动十分成功——而且,也至少可以干一个时期。

我不再思乱想下去了。于我们这个行当,必须记住一条教训:一露马脚,立即下马。想再拖一天,或再去银行兑换钞票,那就等于自投罗网。此乃不言而喻之真理!对此,我一直熟音在心,深信不疑!我也懂得,最好还得与警察们混熟。

“转身就逃,来日再干。”

这是我的座右铭。而且屡试不爽。今天我事业颇有成就,也正是因为我不折不扣地实践了自己的座右铭!

当然,光这样思乱想绝对不能逃脱警察的追踪。

当我走到过道尽头时,我排除了一切杂念。毫无疑问。外面早已警察密布,戒备森严。我必须迅速行动,不能有任何失误。

我匆匆左右一瞥,发现没有人影,就立即跨上两步,掀了一下调度电梯的按钮。我早已在这个备用电梯里装上了仪表,仪表上的数字显示,这个电梯平均每月才使用一次。

不到三秒钟,电梯就到了。里面没有人。我一跳进去,就按了一个直上屋顶的按钮。电梯似乎在无止境地上升,但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而已,事实上,从仪表的读数来看,只花了十四秒钟。

这时,到了我这次逃跑计划的最危急的关头。当电梯上升速度逐渐减缓时,我握紧了无后座力手槍。

这支槍对付一个警察还可以,人一多就不顶用了。

电梯门自动打开滑向一边。上帝保佑。四周空无一人。

我放心了。他们一定把警察全都分布在地面上了,因而没想到要在屋顶上布置警察。

一走上屋顶,我就听到了警报声——听起来倒还挺悦耳。从阵阵尖厉急促的警报声来判断,我估计他们一定出动了几乎全部的警察。我感到,我自己好像是一位名噪一时的艺术家,正在接受崇拜者们的热烈欢迎。

在电梯通道的背后,我也早已预先放好了一块木板。现在,这块木板经过风吹、雨打、日晒而剥蚀了,但还牢固。我只花了几秒钟就把木板拖到栏杆背后,并搭上了对面的垦顶。

通过这高层屋顶的“独木桥”,是要冒生命危险的。这时,需要的是谨慎商不是速度。

我小心翼翼地踏上木板,粑箱子放在胸前,以保持平衡。我一次只移动一步。每一步都十分小心谨慎。这儿离地面有一千英尺高,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只要不往下看,就不会掉下去……

总算快到尽头了。现在,速度又是关键了。在栏杆背后的木板,如果他们不马上发现的话,一时也无法发现我的踪迹。

我急跨十步,就到了楼梯的门口。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囵为,我也事前早已在门的铰链上加足了油。

我一跑进楼格间,就关了门,拉上了门栓,并长长地、深深地舒了口气。

到此为止,我虽仍身处重围,但最危险、最紧急的关头已经过去。只要在这间斗室里再呆上两分钟,他们就永远也抓不

到詹姆士·博利瓦了,“无影无踪的吉姆·迪格里兹”——这是他们给我取的好听的雅号。

屋顶的楼梯间很小,里面光线暗淡,空气中散发着阵阵霉臭。

这间斗室是无人问津的。一星期以前,我曾在这小屋里作过仔细的检查,看看里面有没装上窃听器或窃摄器——一种暗藏的微形摄影机。结果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当时,从斗室里的灰尘来看,除了我的脚印外,没有其他任何痕迹。当然,今天我还得碰碰运气,谁知道在这一星期中是否被人装上了窃听器或窃摄器呢?干我们这一行,有时也得碰碰运气。

现在该向詹姆士·迪格里兹告别了——体重:98公斤,年龄:约45岁,身材魁梧,下颚宽厚,外表像一个典型的商人。此人的照片和指纹,使上千个星球的警察局档案增辉不少。

这些照片和指纹往往在你之前先传送到各个星球,它们好像你身上的第二层皮。但是,这层皮不是不可以剥掉的,只要在皮肤上涂上一点溶剂,再改换一下装束,它就可以像脱掉一双透明手套一样容易地剥下来。

接下来就换衣服,再解开腰带——我一直用这条腰带在腰间绑上20公斤铅铝合金,使我看起来像一个大腹便便的阔佬。然后,拿出一只小瓶,迅速在头发上倒上一些脱色剂,黑发立即恢复本色——棕色。眉也如法洗过。鼻腔和口腔内都塞上预先准备好的填料,使鼻子高起,两颊鼓起,虽略感不适,但一下子也就惯了。最后,取下直接附在眼球上的蓝色隐形眼镜。这一伪装使我犹如初出胎,获得了新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这样,我完全成了另一个人——体重减轻20公斤,年龄小了10岁;外貌完全改观。

在我的大箱子里,装有全套替换服装。一副黑边眼镜代替隐形眼镜。

钞票都整整齐齐地叠在我的手提箱里。

当我改装完毕直起腰来时,我感到自己似乎真的年轻了几岁。我以前一直在腰间绑了20公斤的铅铝合金,已感到十分惯了。现在一经取下,更使我步履轻快,动作敏捷。

这些铅铝合金以及其他东西留在室内的话,是一大铁证。我把所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用脚踢在一起,点上了滑形炸药。一声爆炸,什么瓶啊,衣服啊,箱子啊,还有鞋子、铅铝合金等等,都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乌有,连灰烬都不留下。警察来了,最多只能发现水泥地板上烧焦了一块地方,而微量分析也许能从墙上发现少量分子,但仅此而已。

熊熊大火在我周围投下了跳动不定的影子。我往下走了三层楼梯,到达第112层楼。

我真是福星高照,幸运得很!

当我打开电梯门时,走廊里空无一人。一分钟之后,直达电梯把我和其他几个商人送到了底楼的前厅。

通向街道的门只开了一扇,一架小型电视摄影机正对青门。人们自由进出,不受阻拦。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发现那架电视摄影机和站在周围的几个警察。

我向门口走去,步态沉着坚定。

在这种场合下,需要有坚强的神经才能经受住这一考验。

我实际上只在那架摄影机冷酷朗玻璃镜头前停留了一秒钟,就通过了大门。

结果一切如常,我知道又闯过了一道难关。这架摄影机与警察局的计算机中心直接接通。只要我的外通知站在摄影机旁的机器人警察,那我就一步都动弹不得,机器人警察会立即上来把我抓起来。你行动再迅速快不过计算机——机器人系统。它们思考和行动的速度是以微秒为单位计算的。但人还是可以动脑筋智胜他们。

这一次我又赢了!

我乘上一辆出租汽车,开出了十来个街区。我让车子停下,下了车。一直目送空车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才叉上了第二辆汽车。当我换乘第三辆出租汽车时,我才宽慰地感到,我真的又脱险了。

这时,我就让车子直驶航天总站。在我背后,警报声此起彼伏,逐渐减弱。偶尔有儿辆警察巡逻车从对面急驶而来,在我乘坐的出租汽车这一闪而过。

这么一点小小的失窃,他们就大惊小怪,闹得满城风雨。不过,在这些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里,这种小题大做的办案方式已是司空见惯的了。

因为,在这些世界里,几乎没有什么犯罪行为,因而,真的出现极少数儿个违法分子,警方就会忙得不亦乐乎。

也许,我也不应该过多责怪他们。仅仅给违反通规则者发发传票,这种工作确够枯燥乏味的了。

我想,在他们沉闷平调的生活中,有这么一点小小的刺激和兴奋,他们实在也该好好谢谢我呢!

航天总站远离市区。这次乘车旅行颇为惬意。我可以靠在晖椅上,一方面欣赏窗外急驶而过的风景,另一方面也可祝息逻想·我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以哲人的风度设想一下自己的处境。

现在,我又可以重新享受一下雪茄的美味了。当我以食品商人的身分出现时,我只香烟,即使我孤身独处时,也绝不违背我所扮演的身分的惯。我口袋里有一只能保持一定湿度的雪茄烟盒,因此,里面的雪茄吸起来永远新鲜如初,一点也不会走味。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对着飞驶而过的景色喷出阵阵浓烟。悠悠闲闲、无所事事和忙忙碌碌、埋头苦干,真是各有其乐。真不知道哪个更乐——我想,一个人或忙碌或悠闲,是会各得其所的。

我的生活与社会上绝大部分人迥然不同。我怀疑我能否向他们解释清楚。他们生活在一个富饶繁荣的星际联邦之中,“犯罪”一词在人们的记忆中几乎已经消失。对现实不满的人很少很少,不能适应社会环境者更是寥寥无几。

但是,尽管实行基因控制已有好几个世纪了,仍然偶尔会出现少数不良分子。大多数心理失常者在幼年时期就会被发现,从而很快就能得到纠正和治疗;个别人直到成年才表现出他们心理上的病态,但他们也只是搞点小偷小摸而已——盗窃、在商店里冒充顾客行窃等等。这些人也许能干上一两个星期或一两个月,这完全要看他们的天赋了。但就像原子蜕变不可遏止一样,警察不久就会找上他们,并把他们抓起来——这是命里注定的、不可违抗的规律。

在我们这个法纪严明、人人富裕的社会里,所谓“犯罪行为”,仅此而已。至少,99%的所谓“罪行”,仅此而已。但正是这剩下的1%,才真正算得上“犯罪”;因而,也正是这最后的1%,使警察忙得不可开、疲于奔波。

这1%就是我自己以及其他极少数的几个像我一样的人——这些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分散在无边无垠、茫无涯际的星际世界中。

从理论上说,我们这些人是无法生存的,即使生存下来。也无法活动——但我们这少数几个人不仅生存下来了,而且还在活动:我们是保护社会的法网里的老鼠——我们能在他们设置的重重障碍和制定的种种法律之外活动。

如果社会法纪不严,老鼠就会越来越多。这就像老式木头房子里老鼠要比钢筋混凝土建筑里多得多一样。

目前我们这个社会,可谓是全部钢筋混凝土和不锈钢结构,但就是这样的建筑,总还在一些衔接处留下孔隙。当然,只有聪明绝顶的老鼠才能发现这些孔隙;这些孔隙正是我们这些不锈钢老鼠的巢

作为一只不锈钢老鼠,既自豪又孤独——在这个茫茫的字宙世界里,你能生存于星际社会之内而又逍遥法外,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激动人心的伟大经历!

在沉思冥想中,不知不觉到了航天总站,我也乐得把这些念头搁一搁。干我们这个行业,最可怕的是孤独感。这种孤独感,再加上自我哀怜之情一占上凤,准会把自己毁了。危险和逃跑所带来的兴奋,往往使我头脑清醒。当我付汽车费时,我甚至还有雅兴在司机的鼻尖下做一番手脚。我把钱给他时,把手掌一翻,钞票就给我藏过了。司机竟那样傻,那样容易上当,使我兴致勃发。

但我给他的小费,大大超过了少给他的车费。我开开这种玩笑,无非是为了尽可能地打消自己的孤独感。

票房的窗口后页,坐着机器人售票员。他有三只眼睛,额头中间在一只——这是一架摄影机。当我买票时,那只眼睛咔嚓一响,摄下了我的脸和票上标明的目的地。这是警方采取的常规措施。要是他中间那只眼睛不响一下,那倒反要引起我的怀疑了。

我的目的地星球只在本星系。以往,当我完成一次重大行动后,往往要作一次跨星系的星际旅行。

这一次没有必要。但离开作案星球还是必要的。因为,这样一次重大的行动之后,一个世界或一个星球就显得范围大小

了,不可能再进行一次较大的行动。天鹅座B星系约有20个星球,气候条件均与地球差不多。行星3号现在太热。但这一星系中的其它行星气候都和宜人。这个星系内商业竞争剧烈;就我掌握的情况来看,各星球警察局之间合作欠佳——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缺乏合作神而付出代价。

我买了到莫利伊18号行星去的票。这是一颗面积广大、以农为主的行星。

航天总站里设有不少商店,各种物品,应有尽有。我仔细地选择了一些衣服和旅行用品,整整装了一大箱子——子也是刚买的。

裁缝动作迅速,很快地给我缝制了几件旅行服装和一件礼服。

我拿了这些衣服来到试衣室。我把一件衣服顺手挂在墙上的窃摄器上,一面用脚在地上发出试穿衣服的声音,一面迅速地改动了我刚才买好的票子。我有一把剪雪茄烟头的刀,刀的另一头是一个打洞机。我用这个打洞机篡改了票子上打好的洞——因为正是这些洞的数目和排列标明了我所要到达的目的地。我把XⅢ改为X;这样,我的目的地就不是18号行星而是10号行星了。我这样一改几乎损失了2000元。但这是是改票的诀窍。你千万不能把票面增值,这样做往往会被检票员发现。如果你把票面贬值,使目己吃亏,那么,即使被检票员发现,他们也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机器打错了。他们绝不会怀疑你的,因为,有哪个傻子为了自己经济上受损失而去涂改票子呢?:

为了避免引起警方的怀疑,我一改好票子,立即从窃摄器上取下衣服,并不慌不忙地试穿起来。现在,万事皆备,只等起飞了,离飞船起飞还有一小时,我把所买的新衣服送到自动洗衣店洗过烫好,消磨了这一小时的时光。

我这样做也是经过仔细考虑的,因为,如果海关检查员发现我一箱子全部是没有穿过的新衣服,岂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海关工作倒也是一个有利可图的好差使。我等航天飞船上的人大约坐满一半时,也从容不迫地上了船。我有意识地坐到航天小姐身边,并故意与她调情,最后她不得不走开了之。毫无疑问,她已把我看作是一个令人讨厌的无赖了。

我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处女。显然,她和航天小姐一样讨厌起我来了。因此,她故意朝窗外看,表情十分冷漠。

于是,我心满意足地打起瞌睡来,因为,如果被人注目,而且又被人看作某一类人物时,那要比不被人注意更有利,因为这样你就给人家一个虚假的印象,而这正是你所要达到的目的。

当我瞌睡初醒时,飞船已接近10号行星了。我两眼半闭半张,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直到飞船着陆。海关人员检查行李时,我悠闲自得地着雪茄。我那只放钱的手提箱是锁着的。海关人员绝不会对此怀疑。因为,我已预先做好了一切准备。早在6个月之前,我就伪造了银行信使的身分证。在这个星系中,星际信贷业务不多,一切易都是现款往来,因此,海关人员已看惯了进进出出的大笔现钞。

大概是出于我的本能和惯吧,我尽量搞得使自己行迹不定。

我乘车直达离飞船着陆的航天总站一千公里以外的工业大城市布拉赫。我用一套完全不同的身分证件,在郊区一家幽静的旅馆里租了一套房间。

一般来说,经过一次较大的行动后,我总要休息一、两个月再干,而这次,我感到没有必要休整。我开始在城里做些小买卖,并重新以商人詹姆士·迪格里兹的身分做生意。

同时,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准备大干一番。

第二天一出去,我就发现了一桩值得一干的大买卖。以后我每天都去进行观察,发现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我至今一直能逍遥法外,其主要原因是:同样的买卖我从来不干第二次。

我设想出种种赚钱的良谋巧计,并付诸行动,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当然,各种计谋和骗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要能赚大钱!

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件事我从未干过,那就是武装抢劫。看来,现在是该换换花样的时候了,而且,我也可以在这桩买卖中显显我在这方面的身手。

我重新以大腹便便的“无影无踪的吉姆”的身分出现了,同时为这次行动进行了仔细的筹划。当我把新的指纹手套准备好时,整个计划也搞出个头绪来了。就像一切成功的计划一样,计划很简单。

事实上,计划越简单,就越不容易出纰漏。是计划中的关键所在。

我把车子停在一条L形的小巷里,离莫拉里奥百货大楼约半英里。大拖车堵住了小巷。但这没有关系,因为这条小巷里只有上午才有车子通行。我悠然自得地走向百货大楼,几乎与那辆运钞票的装甲车同时到达。

我背脊紧贴大楼的墙壁。这时,那些卫兵正把钱从大楼里往车子上搬——一那就是我的钱啊!

对那些缺乏想象力的人来说,他所看到的情景也许会使他望而生畏。

至少有5个卫兵站在大楼门口,两个卫兵在装甲车的车厢里,还有驾驶员和他的助手。作为防备不测的措施,还有三辆单人摩托车护送——确实使人望而却步。

但我祝若无人,悠悠然地吸着香烟。当我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对这些貌似森严的戒备是一大讽刺时,不禁想笑,但我还是竭力忍住了。

我一直在数着他们从手推车上运出来的钱包数目。一共应该是15包,不多也不少。这使我能准确地算出我行动的时间。我应该在第十四包装人车内,第十五包运出大楼门口时开始行动。

驾驶员也像我一样在数着钱包。他从驾驶室里跳下来,走向车厢的后门,准备等装上最后一包时锁门。

我和驾驶员作相对运动,两人正好擦肩而过。当他走致车厢后门时,我走到车子的驾驶室。我轻手轻脚地俏悄爬进驾驶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驾驶员的助手刚要张口瞪眼,我就在他膝上放了一枚麻醉炸弹。他顿时倒在座椅里。我自己则早已在鼻腔里塞上了过滤塞。我用左手发动引擎,右手从驾驶室后窗向车厢内扔了一枚较大的麻醉炸弹。我听到里面两个卫兵砰然倒下的声音。

整个过程只花了六秒钟。在大门口的卫兵惊愕未定,刚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我已从驾驶室的窗子里兴高采烈地向他们招了招手,同时把车子飞速开走,扬长而去。其中一个卫兵拼命向前奔跑,试图从车后开着的门口跳上来,但他迟了一步。事情来得如此突然,以至那些卫兵都呆住了,忘记了开槍。

本来,我总以为,他们一定会开槍射击,对此我早有思想准备。但这些星球上的人坐着工作惯了,因而他们反应迟钝。

摩托车手行动较为迅速。当我刚把车于开出100英尺时。他们就追上来了。我减缓车速,等他们跟上来:然后加大油门,与他们既保持一定的距离,又不让他们追上来。

摩托车上的警报尖厉地嘶鸣着,一边还在打槍。这正中我下怀。落人我的圈套。我们这支车队在街上急驰而过,所有的车辆都急忙向两旁回避。这些摩托车手根本没有想到,正是他们在为我逃跑开路。

一切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当时的情景蔚为壮观,也不无讽刺意味。我甚至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

毫无疑问,现在必定已全城警戒,前面的街道上也必定设置了重重路障。但这半英里的路程,我们急驰向前,毫无阻挡。

不几秒钟,我就看到了我停车的那条巷口。我把车子折入小巷,同时按了一下袖珍遥控无线电的按钮。

我预先放置在巷内的一排烟幕弹同时爆炸了。当然,所有这些设备和武器都是我自制的。这时,整条小巷浓烟滚滚,漆里一。我把车子稍稍向右靠,让车子的挡泥板擦墙而过,然后就凭着我自己的感觉沿墙开车前进。

后面的那些摩托车当然无法像我这样靠墙行驶,他们要么停止前进,要么冒险驶人一片黑暗之中。但愿他们那儿个家伙开车技术高明些,不要因此而丧生。

遥控引爆烟幕弹的无线电波,也同时打开了我停在前面的拖车车厢的后门,并自动落下了坡板。我曾经作过多次试验,效果良好。但愿这次不要出什么差错。

我根据车速估计我离拖车的距离。但我的估计略有误差,结果装甲车的前轮撞到坡板上,车子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型拖车的车厢里——本来应该是稳稳当当地驶进去的。我被震得摇摇晃晃,但脑子还清醒。我来了个急煞车,刚好把装甲车在大车厢里停住。

烟幕弹使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这阵阵浓烟,以及被震得昏昏沉沉的头脑,几乎毁了我整个行动计划。

当我靠着车厢板壁,竭力辨清方向时,丧失了极为宝贵的几秒钟,我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但当我踉陵跄跄走到车厢后门时,我听到卫兵们在烟雾中互相呼叫着。我拉起坡板时发出了清脆的了当声,卫兵们顿时大叫起来。我连扔了两颗毒气弹,好让他们安静一下。

当我爬进牵引车的驾驶室发动引擎时,烟雾逐渐消散了。

只几英尺,我开出了小巷,进入了光普照的大街。我见到有两辆警车飞驰而过。开进大街后,我把车子停下来,看看四周有没有人注意到我这辆大型牵引式拖车。结果发现,既没有人对我这辆大型货车感兴趣,也没有人注意到小巷。很显然,那场动仍然在L型小巷的另一头进行。我沿着大街加速前进,远远驶离了我刚刚抢劫的百货大楼。

我一直向前只开了几个街区,就转入一条小街。再转一个弯后,就径直向莫拉里奥百货大楼开回去——那正是我刚刚作案的现场。

清新凉爽的空气从窗外进入驾驶室,使我感到舒服多了。我甚至轻松愉快地吹起口哨来。

要是能够从奠拉里奥百货大楼前面转入公路,并亲眼目睹一下那儿的混乱景象,倒是挺有趣的。但这恐怕只会自我麻烦。目前,时间就是一切。我预先计划好一条路线,可以避开通拥挤的街道。

现在,我正按计划中的路线行驶。只几分钟,我便开进了百货大楼后面的装卸区。这儿也略有动。但在忙碌的装卸工作中,这点小小的动并不怎么引人注目。货车司机和工头们三三两两地谈论着刚才发生的抢劫案,但因为机器人不能淡天,所以一切工作照常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那些司机和工头们则由于过分激动而根本没有注意我开进来的这辆大型牵引式拖车。

我把车子停在另一辆大型货车旁边,关上引擎,高兴地舒了口气。

至此,第一阶段计划顺利完成。当然,第二阶段的行动同样至关重要。我从腰间摸出一瓶兴奋剂——这是我采取重大行动时经常随身携带的。我一般不太相信这种药物的作用。

但刚刚装甲车撞进大型拖车牟厢时的猛烈震动,使我至今有点昏昏沉沉,脚步踉跄。2cc的林诺顿兴奋剂使我恢复了活力。当我走向拖车车厢后门时,又感到步履轻捷,神振奋了。

驾驶员助手和工兵还睡得像死猪一样。他们至少还得睡上十个小时。我把他们在车厢前边一字排开,免得妨碍我工作。

装甲车正好装人拖车的大车厢,这是我早就预先计算好的。因此,我曾先把一些运货箱沿拖车车厢的板壁一字排开并固定好。这些货箱坚实牢固,上边都打着莫拉里奥百货公司的大印。这些箱子也是我预先从他们的仓库里偷出来的。偷几只箱子,当然不会引起他们的重视。

我把箱子取出来,开始着手包装。我把一包包的钞票装进货箱。很快我就干得汗流侠背,不得不脱下外套。

包装足足花了两小时。每隔十分钟,我总要从后门的小口向外张望。外面一切如常。警察当然已在全城戒严,并正在挨街挨巷地寻找那辆被劫持的装甲车。我有充分的把握可以相信,他们绝不会想到要在刚被抢劫过的百货大楼后面的运货场上来搜查罪犯。

在放空箱子的那个仓库里,也放着空的运货单。我在每只箱子上都贴上一张运货单,每个箱子分别运往不同的地点,并标上运费付讫的字样。这一步行动很快就接近完成了。

天快黑下来了。据我了解,装卸区晚上特别忙碌。我又一次发动了引擎,把车子开出停车处,倒车开到发货站台。在发货站台和收货站台之间的一小段地区较为空闲安静。我把拖车尽量接近分界线。当工人们都面向不同的方向时,我才打开后门。因为,即使是最笨的傻瓜也会怀疑为什么这辆货车上会卸下公司自己的货物。我把箱子堆在站台上时,在上面盖了一块防水帆布。我只花了几分钟就把全部箱子搬下来了。当我再次关上车门时,我才从箱子上取下帆布,然后就坐在箱子上吸起烟来。

没等多久,香烟都还未吸完,从发货处走出一个机器人。我立刻叫住了他。

“喂,看那边,那架M-19型运货车烧坏了煞闸,你来把这批货照管一下吧。”

他的眼睛一亮,表示他一定尽责。这些高级M型机器人对待工作是十分认真的。当铲车和M型拖车在我背后出现时,我急忙向旁边一跳为它们让路。装货和分类十分迅速,一下子我的猎获物就在站台尽头消失了。

我又点燃了一支烟,看着那些箱子编上了号码,打上了印记,分别装上了外地发货车和本地传送带。

现在,我只要把牵引式拖车丢到随便那一条僻静的小街上去就行了。然后,再重新改换一下自己的身分,就大功告成了。

当我走进牵引车驾驶室时,我才第一次发觉出了问题。尽管在拖车车厢装钞票打包时,我经常注视着大门的方向,但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那儿,运货卡车或拖车进进出出,似乎一切如常。但现在我才发现,原来那些进进出出的卡车或拖车,就是那么几辆。一辆红色的越野车开了出去,我还可以听到车子鸣呜开远,引擎声也越来越弱了。最后,只听到隆隆的轰鸣声。

当鸣呜声再次响起时,车子又折回来了,从第二道门开进来。墙外,几辆警车正停在那儿待命。

他们是在等我!这一发现,就像有人用铁锤在我太上狠击了一下。

在我的一生中,我第一次感到了被追逐的恐惧。我未能警觉到自己被警察追踪,这还是第一次。抢来的饯都完了,这是肯定无疑的。对这些钱我也顾不上了。现在最急迫的问题是:他们已盯上了我!

三思而后行。至少,我目前还是安全的。他们当然正在尽力缩小包围圈,但他们行动迟疑缓慢。因为货场太大,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哪儿。但是,他们怎么会发现线索跟踪上来的?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当地的警察,生活在一个几乎没有罪案的世界里,他们绝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发现我的踪迹,更何况我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不管什么人,能在这儿设下这么个圈套的,必定是根据逻辑和推理,而绝不是根据我的行踪。

这时,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别动队”的字样。

关于这个星际警察别动队,没有人看到过任何文字依据,只是在银河系数以千计的星球上,人们都悄悄地在私下谈论着这支警察的特别部队。

这支特殊的警察部队,专门对付个别星球上所无法单独处理的麻烦问题。据说,在银河系完成和平统一大业之后,这支部队歼灭了专门抢劫商业飞船的赫斯克尔大空强盗的武装飞船队的残余分子,它还取缔了钽——锆稀有金属的非法星际贸易,最后,这支部队捕获了威震银河系世界的太空大盗莫斯基普。

而现在,他们要抓我这个他们称之为“星际窃贼”的人了。

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冲出去。他们的思路与我不谋而合——现在,他们已把我的出路堵死了。我必须迅速作出决定——而且是要作出正确的决定。

出路只有两条:通过货场大门或通过百货大楼。大门已堵住了,根本无法冲出去。百货大楼也许还有其它出口,值得一试。除此之外,别无良策了。当我作出这一决定时,我也完全清楚,他们那些人也必定与我有着同样的想法——英雄所见略同嘛!

我可以想象,那些警察正在迅速分散开来,布置到大楼各出口处。一想到这里,我不禁不寒而栗,骨惊然,同时也使我不胜恼怒——竟然还有人比我棋高一着!

难道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吗?这种念头使我大为沮丧。好吧,就让我们试试看吧,我也不会便宜他们!我绝不能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抓到,我绝不能束手就擒。何况,总还可以想想办法,碰碰运气嘛!说不定还能绝处逢生呢!

首先,我采用了“声东击西”的策略。我发动引擎,向大门慢慢前进,当车子正对大门时,我设法固定好方向盘,自己立即从东门里跳出来;无人驾驶的空车子直向大门外冲去,而我却往回侠步跑进仓库。一进入仓库,我就迅速行动。

这时,我听到背后的射击声、撞击声、呼喊声、警报声等混成一片。这当然也是意料之中的。

通往百货大楼的门上都装着弹子锁,还配有一种老式的警报器。我只要花一秒种就可切断警报器的线路,但我已没有必要那样做了。我用万能钥匙打开一扇门、用脚一踢,立即跑进了百货大楼。我并没有听到警报声,但我清楚地知道,在大楼的某一处,电子监视室必定显示出已有人破灯而入的信号。我用100公尺冲刺的速度向前面的一道门跑去。这次过门前,我先切断了警报器的线路。一出门,我又立即把门锁上。

一边逃跑,一边又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当我跑到店员进出口处时,我的肺都快要炸了。

好几次,我看到前面警报信好闪闪发光,我不得不改变方向,走不同的过道。真运气,在我改换过道时没有彼发现!

有两个穿制服的人站在我要出去的门口。我尽量紧贴墙壁前进。当我离开他们仅20英尺时,我丢了一颗毒气手榴弹。我发现他们都戴着防毒面罩,但当我走到过道尽头时,他们还是都颓然倒下了。有一个人横在门当中。我把他向旁边一拖,把门开了一条狭缝向外张望。

离门30英尺,探照灯光正在搜索。当灯光向我这边扫来时,亮光耀眼,直刺我的眼睛。我立即伏倒在地上。自动手槍的子弹在门上打了一排洞。子弹把金属门打得砰砰直晌,震耳欲聋。我还听到嗒嗒的跑步声。

我用手槍向门外射了一排子弹。我故意瞄得略高一点,以免打伤他们。当然这不可能阻止他们的前进,但至少可以减缓他们前进的速度。

他们开槍还击了,至少他们出动了整整一个追捕队。后面的塑料板壁上,也飞溅出大大小小的碎片,子弹在走廊里嘘嘘作响。我知道暂时没有人追上来,这儿有很好的隐蔽处。

我紧贴地面,匍匐前进,以逃出火力圈。我转了两个弯,就可以站起来了。

我双膝发抖;探照灯把我照得头昏眼花,眼前五颜六色,一片模糊,前面的情景只是依稀可见。

我继续向前运动,尽量逃离火力圈。我一开门,外面的警察就立即开火。

很明显;他们一定接到了一道严厉的命令:向大楼里跑出来的任何人开火!

他们确实设置了一个极为严密的、水泄不通的包围圈。现在我的处境是:大楼里的警察将继续紧迫我不放,如果我想跑出大楼,那就立即会被打死。

我开始感到自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了。

突然,大楼里全部灯光大放光明,我顿时呆住了。我发现自己已接近农产品陈列室的墙壁了,陈列室对面有三个士

兵,双方同时发现了对方。

好家伙!连军队都出动了。这下他们是非抓到我不肯罢休了!

门的另一边是通道,还有一道上楼的楼梯,我一步跳进电梯,按了降至地下室的按钮,而在电梯门关上前的一瞬间,我又跳出了电梯。

电梯方向正好背着追上来的士兵,因此,我必须在他们赶到电梯口之前走上楼梯,并转过第一层的平台,他们才不会发现我。这正是千钧一发之际。

现在,他们还没有发现我,并以为我一定是乘电梯下地下室了。因此,到目前为止,我仍占着上风。我紧靠墙壁,拼命顺楼梯往上爬。他们的呼喊声、警笛声此起波伏,向地下室方向追去。

但就在那一队笨蛋中,有一个家伙挺机灵。当其他人被我的行动所迷惑而向地下室追去时,我听到他却慢慢地向楼梯走上来。我手边已没有毒气手榴弹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任何其它办法可想,只有赶在他前面不断向上爬,并不能弄出一点声响。

他慢条斯理地稳步向上爬,步伐坚定沉着。我则在他的前面,蹑手蹑脚地往上爬——两只鞋子挂在脖子上,光穿着袜子。他沉重的皮靴在金属制的楼梯上发出了单调粗厉的刺耳声。

当我刚要开始爬第五层楼时,一只脚才抬起……

只见从上面走下来一只皮靴——这种上下夹攻的形势,使我处于进退维谷的困难境地。我看到一扇通走廊的门,就立即开门溜了进去。

走廊很长,两边都是一模一样的办公室。我向前猛跑,希望背后那扇门打开前能转个弯。但走廊长得似乎没有尽头;我立即意识到,我已经来不及逃出走廊了。

我像一只老鼠在寻找可以躲藏的洞——但却没有洞。办公室的门全都锁着,每扇门我都试了试。我知道,我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我身后的走廊门打开了,尽管我连头都不敢回过去看一下,我也可以下意识地感觉到,槍口正对着我向我近。

正在这时,我打开了一扇办公室的门。我立即溜了进去,随即反手把门锁上。

影中,我背靠着门,像一只被迫赶得筋疲力尽的猎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房间里的灯一下子亮了。我看到有一个人正坐在一张大写字台后面对着我微笑。

十一

人的神经所能经受的惊恐程度是有限的,而我现在已达到了这个极限!

他开槍打死我也好,还是请我烟也好,现在我都已不在乎了。

我现在是山穷水尽,事败人亡了。但这个人既没有开槍,也没有请我烟,而是递给我一支雪茄。

一支吧,迪格里兹。我想,你的正是这种牌子吧。”

人的身躯只不过是惯的隶而已,即使死到临头,它还是受着惯的支配。我的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接了雪茄,并放在嘴上猛起来。与此同时,我双眼一直死盯着写字台后面的人,等待我的末日随时到来。

我的这种不祥的念头也许在脸上表露出来了。对方指了一下旁边的一张椅子,并把双手搁在桌上,故意让我看清楚他手里是空空的、但我却仍紧握手槍,槍口对准着他。

“坐吧,迪格里兹,把槍放下。我要杀你你早就完了,何必花这么大的周折把你引到这个房间里来呢?”

当他看到我脸露疑色时,他双眉向上一挑,表示大为惊诧。

“你以为你是偶然闯进这个房间的吧?”

确实,甚至在这生死未卜的危急关头,我还是这么想的。

我智穷力竭,狼狈不堪。我深知自己目前的不利处境。他们智胜了我,他们击败了我。

现在,我唯一的办法是君子认输,不耍无赖。我把槍朝桌子上一丢,就坐到他指给我的椅子上。

他的手随便一搂,把槍干脆利落地拨进屉,自己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刚刚你那样子真吓人。看你站在那里,眼珠转来转去。还把这家伙对着我。”

“你是谁?”

对我这个卤莽的问题,他莞尔一笑。“唔,我是什么人,这没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所代表的那个组织。”

“别动队?”

“你说对了!警察别动队。你也绝不会把我看作普普通通的地方警察吧?是吗?他们接到命令,只要一见到你,就开槍打死你。只是在我告诉了他们应怎样抓住你,他们才让我们别动队接替了追捕你的任务。在这座大楼里,就有我的部下,正是他们把你赶到了这儿。那些地方警察的手痒得很,老是想开槍。”

他说得那么傲慢,听起来真叫人寒心。但他说的倒是实话。他们追逐我,而我就像是一个M型的机器人。我所走的每一步,他们早已给我编制好了程序。

桌子后面的老家伙——到这时我才发现他已上了年纪了——对我真可说是了如指掌。

现在,“一切都完了,这场戏也该收场了。”

“好吧,侦探先生。你既然已把我抓住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幸灾乐祸了。下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作心理纠偏治疗也好,神经切片也好——或把我槍毙!”

“不,不,不,我是想请你参加我们的别动队!”

这未免太荒唐可笑了。我哈哈大笑起来,几乎笑得从椅子上滑下来。

我,詹姆士·迪格里兹,一个星际窃贼,去当警察!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一直耐心地等着我笑声停止。

十二

“我承认,这件事粗看起来确实有点荒唐,但如果你仔细想一下,你就会意识到,在我们整个字宙世界中,谁能比贼更能捉贼呢?”

他这话也确实有点道理,但我不能为了换取自己的自由而出卖我的同行。

“很有意思,但我不想为了自己活着而出卖别人,你也知道,即使我们窃贼,也有我们自己的规矩。”

这话使他大发雷霆。他站起来,看上去比坐着时身材要魁伟得多。他在我面前挥了挥拳头——那拳头竟有鞋子那么大。

“你的蠢话倒很像谅险电视片中的陈词滥调!你一生中根本就没有见过其他窃贼,这你自己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要是你真的碰到了你的同行,只要对你有利,你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你生活的哲学就是个人主义——再加上你生活中所需要的刺激。你为能为他人所不能为而感到兴奋!不过,这一切现在都该结束了,你也最好能及时认清形蛰。你不应该再继续做好逸恶劳、穷奢极侈的星际花花公子了。但有一件工作你可以做,这件工作需要你全部的特殊天才和才能、你杀过人吗?”

他讲话态度的变化,使我一时丧失了警惕。我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没……没有,我没有杀过人。”

“很好,你没有杀过人,但愿你高枕无忧。你没有杀过人,这一点我在这次行动之前查阅过你的档案。这就是为什么我相信你会加入我们的别动队。我也相信,你会乐于追捕另一类罪犯——危险的杀人犯!”

他的确说得顺理成章,令人信服。我只能提出另一个论据,以作最后的挣扎。

“如果别动队知道你雇佣了一个未经改造好的罪犯,那他们会怎么样呢?明天早晨我俩将一起被拉出去槍决!”

这次,轮到他放声大笑了。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因此,我对他不屑一顾,一直等他笑完。

“首先,我的伙计,我就是别动队——而且,我还是别动队的头儿。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哈罗德·彼得斯·莫斯基普,你听说过吗?”

“不是那个莫斯基普吧,他——”

“就是那个莫斯基普,那个永远也抓不到的莫斯基普。是他,中途抢劫了法西蒂翁2号宇宙商船,还有其他种种买卖。我想,在你虚度年华的年轻时代,一定从报纸上读到过我的许多辉煌业绩吧!我也是像你现在这样被招募到别动队里来的。”

他把我彻底击败了。他一定看到了我的眼神,因此,他发出了最后的有力一击,粉碎了我最后一根神支柱。

“你知道我的部下都是些什么人吗?我不是指那些警察技校的毕业生,就像楼下的那些笨蛋。我指的是我们别动队的正式成员。正是他们这些人计划了这次追捕行动,参与了这次活动的准备工作,并亲自参加了追捕和监督这次计划的顺利执行。他们原先也都像你一样,是窃贼,全部都是窃贼!他们原来的事业越成功,在别动队里的工作就干得越出色。我们的宇宙世界,无边无际,喧嚣不安。对其中层出不穷的问题,你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我们只招募那些有成就的杰出的窃贼!”

“你同意了吗?”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使我没有考虑的余地。否则的话,我也许还会与他争辩一通。但,在我思想深处,我早就下定决心。我喜欢这种工作,我不可能拒绝这么好的一个差使。

在我心里也升起了一般暖流。人类喜集群,这一点我也是很清楚的,即使好几年来我一直试图否认也没有用。

我将继续干在这茫茫的宇宙世界里最孤寂的工作——只是不再是我一个人单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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