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帕特森来到维加尔星。他对这颗行星上的规则不甚了解,因此当机器人不听命令时,他就决定修理一下,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想不到却犯了大错误,惹上了大麻烦。
维加尔星上的太十陽十是两颗恒星组成的双星系统。星期二早晨醒来时,两个太十陽十红艳艳的光芒透过房间窗户薄薄的窗帘射进来。尼克在十床十上坐了起来,兜里的钥匙和一个空啤酒罐从腿上掉到地板上。他十十揉十十十十揉十十眼睛,看了看周围。小小的旅馆房间里,各种家具一应俱全。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张舒适的椅子,许多家具上都铺有蕾十丝花边的装饰台布,他那件已经磨损了的花呢外套软十软地搭在一个椅背上。十床十对面是一排书架,里面摆放着他熟悉的一些作家的书籍:米尔顿、詹姆士、艾伦坡、冯内古特……另一面墙上装饰着一些绘画作品。他没觉得这地方有什么特别,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帕特森在太空旅游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他起十床十想去拿杯咖啡喝,厨房里那一幕让他想起昨天晚上令人沮丧的经历。机器人被拆成十多块散在厨房餐桌上,巨大的金属躯干靠在墙上,零散的肢十体和线路堆在桌子上,就像一个蹩脚的业余棋手布下的糟糕透顶的棋局。角上一堆电线和管子下面是吃剩下的咖啡和一盒开着盖儿的油炸圈饼碎屑。在这一大堆乱七八糟东西的中间,是一个插有各种管子和膜片的黑匣子,边上放着一些电子检测仪器。那个黑匣子原本是机器人的控制中心,现在它只是一个匣子而已。
帕特森坐在桌子边上,双手十交十叠在胸前,看着自己的“杰作”一筹莫展。昨天他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机器人哈利·弗朗迪和他热情地握手表示欢迎,并介绍自己是他的贴身男仆。帕特森表示自己不需要什么仆人,也不需要机器人做伴。但机器人礼貌地表示它还是要为他服务,它给帕特森拿来一盘正餐前的开胃食品,帕特森拒绝了。轻轻地将盘子和机器人都推开。
“听着,我不需要你,”他说。“请走开,关掉。”
“我不会关掉的,帕特森先生。”哈利回答道,“我在这里就是侍候您的。如果您这会儿不需要什么,我就在我的房间里随时听候您的使唤。”
“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在这里根本不需要你侍候什么。”
“帕特森先生。”机器人以屈尊俯就的口吻说道,“我知道您不十习十惯我们这里的风俗十习十惯,但您也没有理由采取这种无礼的态度。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竭尽所能地让您在这里舒适愉快,请不要以粗蛮无礼的态度来回报我们的好意。”
帕特森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粗十鲁了。不管怎么说,谁还能对一个机器人怎样无礼呢?看来机器人是不会听他的了,于是他向机器人走过去,看它的电源开关在哪里。
“帕特森先生,您要干什么?”
“我要把你给关掉。”
“这太荒谬了,”机器人哼着鼻子说道,“我是不能被关掉的,就像您也不能被关掉一样。请别碰我。”
“你说什么,你不能被关掉?所有的机器人都有一个开关的。”
“您根本不明白,”机器人气愤地说道,“帕特森先生。在你们的星球上,也许有和我们看起来类似的生物,但它们只是一些粗笨的、没有意识的金属部件的组合而已。但我向您保证,我和您一样是有感觉有情感的。”帕特森的手伸过来,步步紧十逼十。
哈利·弗朗迪向后退缩着:“请不要碰我。”
帕特森撩十起机器人的衬衫,在它的肚腹中央部位发现了一个十字槽头螺丝钉。哈利的金属框架上覆着的是一层湿冷的合成材料,身十体内部有一个加热系统可使它摸起来十温十温十的,但一点也不像真正皮肤的感觉。
“我去找把螺丝刀来。”
惊恐之下。弗朗迪大叫起来:“您不能去拿螺丝刀或其他什么工具,如果您不马上停手,帕特森先生,我就只好向有关部门报告了!”
帕特森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螺丝刀,向机器人走过去。
“你得明白,”帕特森一边挥舞着螺丝刀,一边继续说道。“我们那个星球上,像你这样的低级机器人系列早就被淘汰了,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了。要我说,与其让你在以后的岁月里逐渐被淘汰,还不如我现在尽快将你关闭掉,对你来说,这是更有尊严的方式。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弗朗迪退到角落里,颤十抖着。帕特森十逼十近前去,抓住了机器人衬衣的衣角,不顾一切地按着机器人不让它乱动。弗朗迪手脚乱舞着,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十叫十声:“救命啊!”并对着帕特森求告道:“停下,立刻停下!”
帕特森已经记不清以后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螺丝刀插十进了机器人的人造皮肤,发出一阵难听的叮当声。似乎碰到了里面深处的什么东西,然后哈利·弗朗迪就不动了。永远不会再动了。
帕特森静静地站了足有一分钟。然后小声喃喃道:“哦,天哪!”
男仆机器人突然完全失灵,他知道他一定是将它内部的什么关键部件给搞坏了。他将这个静默下来的躯体拖到厨房,将它放在餐桌上。那把螺丝刀还在机器人的肚子上摇晃着,一小股清澈却难闻的液体从那个口子里渗出来。帕特森努力想补救,想将它修复好,但弄来弄去都是白费劲。
帕特森抬起头,伸出手去,越过桌上散着的那堆机器人零散部件,按了一下墙上的电子屏幕。虽然他很不愿意这么做,这件事情让别人知道可是太出糗了。不过他心里却也不无歉疚。帕特森可不是那种在旅馆房间里故意搞坏东西的人,他可从来连一块十毛十巾也没有偷拿过。
电子屏幕亮了,上面出现了一些彩色信号,然后他生意上的联系人微笑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你好,我的朋友,”那张脸说道。索哈恩身穿宽松的袍子,头上包着头巾,就像他那个种族的其他人一样。他的身后是维加尔星人家中各种奇特的摆设。“今天下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好,索哈恩,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帕特森心里没谱,如果将自己拆毁机器人的事情告诉他。他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在这里,索哈恩是他唯一熟悉的人了。
“我这里有点麻烦,是关于机器人仆人……嗯……那个叫‘哈利’的……”
“麻烦?什么样的麻烦?”
“我没法让它恢复原样了。”
索哈恩的脸色变了,他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合不拢,原本总是堆满友好真诚微笑的脸不见了,代之以一种茫然无措、无法理解的盯视。
“你说……什么?”
“噢,是这样。”帕特森结结巴巴地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遇到麻烦的时候。他说起话来就不太利索。他非常明白,他现在做了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他只希望索哈恩能谅解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对这个星球并不十分了解的外来访客。“我不是有意要……弄……弄坏它的,我只是想将它关上,让它安静一会儿。然而它对着我大叫,我手上正好拿着一把螺丝刀,于是我就——”
“别动,我马上过来。”索哈恩从屏幕上消失了。屏幕一片空白。
帕特森一下子瘫坐在厨房的椅子上。
20分钟后,门铃响起。帕特森引着索哈恩进到厨房里。
“糟了,太糟糕了。”索哈恩的声音里有一种金属样的轧轧声,帕特森一点也不喜欢。
“你能帮我将它们重新组装起来吗?”
“不能。”
“不过我敢肯定,只要有几个备用的零部件,它就能像新的一样好使了。”
“事情太严重了……已经覆水难收了。”索哈恩原本一直僵硬地站立在门口,他向前一步跨进厨房,全身发十抖,脸上的表情异常肃穆。
“听着,”索哈恩继续说着,“在这件案子中,我想我们不能给你提供一个律师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直接与你们的领事馆接洽。不过我想,恐怕他们也帮不了你。”
“律师?案子?什么,你准备起诉我?”
索哈恩转过身,面对一脸狐疑的帕特森。索哈恩的态度完全变了,不再是原来那个口若悬河风度优雅的外十交十家般的人物。他变得拘谨起来,他说的话仍然合乎礼仪,但却显得有些咄咄十逼十人。
“不,先生,”他眼也不眨地说道,“我们将以谋杀罪对你提出控告。”说完这话,他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尼克拉斯·R·帕特森困惑而又紧张地坐在维加尔星上一幢宽敞的拱形建筑里。几百个维加尔星人紧张地来回忙碌着,互相传递着文件。互相十交十谈着。偶尔有人走过来和他说几句话,他的名字在空旷的大厅里令人难堪地响着回声,在四面墙壁间,在彩色玻璃窗户上,在他所坐的被告席之间回荡着,似乎永无止境。他坐在一张椅背挺十直的椅子上,边上站着两名武装法警,他们小声嘀咕的声音也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叫什么名字?他会为自己辩护吗?”
“辩护?”帕特森不仅仅是气愤了。他在地球上呆,过,那里只有真正的谋杀罪才会受到严厉惩罚;他去过本宁顿星球,那里所有的人都属于维加尔人种族;他去过四号太空殖民区,那里只有6个人类监管着整个星球的机器人,在那里,机器人每天生产1600万吨合成玉米片,以解决整个银河系的十温十饱问题。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种族,竟然将拆毁一个机器人定为谋杀罪!
终于,大厅里肃静下来了,人们急急地坐到各自的位子上。帕特森焦虑地环顾了一下大厅。在那些木桌子后面寻找一张熟悉的脸,但哪儿都没有发现索哈恩。
每个人的眼睛都集中在屋子一角那张巨大的主席台上,它比屋里其他的桌子都要高一截。沿着两三个台阶走上去。是一个小小的讲台。一扇门开了。一个衣着古怪的维加尔星人走上台阶。帕特森想,他大概就是法官了。他的头上包着一块色彩艳丽的三翎头巾,插的是一种当地稀有品种鸟类的羽十毛十,昂贵的品蓝色宽松袍子外面,罩着一件衬有十毛十皮的头篷,一直从肩部垂到地上。登上讲台后,他目光威严地向帕特森的方向扫视了一下。
在讲台上落座后,法官开始说话:“诸位。请肃静,现在法庭对被控谋杀一案进行审理,请控辩双方各自陈词。”
法官翻十动着文件,往椅背上一靠,清了清嗓子:“请起诉人上前陈述。”
大厅里一阵十騷十动,响起数百份文件同时翻十动的声音,以及众人的低语声。法官后面有扇小门开了。一个男子从里面走出来,正是索哈恩。他走过帕特森的被告席。却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然后走到一张桌子后面,和另外三个男人坐在了一起。“我已经准备好了。”他说。
帕特森想向索哈恩伸手求助,希望他能放弃对他的起诉,说这只是一个玩笑,他不知道索哈恩这个玩笑要开到什么程度为止。但是索哈恩只是坐在那里,翻十动着文件,在这个实在太真实的法律战中,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强大而可怕的对手。
法官道:“起诉人现在开始陈述案情。”
索哈恩站了起来,他眼看着面前的桌子。深吸了口气,开始陈述:“帕特森先生,关于生命的定义,你似乎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十习十。我指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生命,也不是指你从生到死所犯下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错。我的意思是说,生命之液在所有生物体内流过,从鱿鱼到大象。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对生命价值认识的根本十性十错误而导致的。
当你告诉我你‘弄坏’了哈利·弗朗迪的时候。你的样子似乎很窘迫。你将我找去,希望我能帮助你。但是你根本不会知道,当我面对你厨房里那种景象时,我是多么震惊,我敢肯定你到现在仍然不明白。
“帕特森先生,你听说过有机机械人系统吗?”
帕特森摇摇头。
“有机机械人系统是活生生的生物体,它们依附在其他有机体的外部完成其孕育过程,它们是机械部分和有机体部分的结合,它们不会生病。也不知疲倦,因此在很多方面优于普通的有机体系统。
“你可能会觉得奇怪,这与本案有什么关系。大有关系,这是因为所有的维加尔星人都是有机机械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所有人都是——”
“机器人,”索哈恩说,“但我们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机器人。我们是复杂的有机体系统,像你一样的有机体。只是我们不是在有机体体内孕育诞生的。”
“我不相信,”帕特森说,“你们和人类没有什么两样,我可以从你们的行为动作上判断出来,你们的动作并不僵硬,也没有那种沉闷的金属声。你们很——正常。”
“即使是有机体系统也可以对其进行编程,我想这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教育’。在一些傲慢自负的‘生物体皮囊’——这是我们用来指像你们这样人的专用词语,用一把……一把螺丝刀来袭击我们之前,我们一直是活生生的、有情感的生物体。”
索哈恩让他明白这一点后继续道:“所以你该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将你拆毁机器人的行为定为谋杀案。你是一个杀人犯,帕特森先生。”
“请等一下。”帕特森叫道。
“帕特森,保持安静,等让你申诉的时候再说。”法官指着帕特森的被告席厉声训斥道。帕特森在激动和愤怒之后变得平静下来。法庭审理继续进行,索哈恩继续叙述着他在帕特森房间里看到的所有细节——测试仪器如何连接到受害者的内脏部分。房间里如何一片凌十乱,以及帕特森自己对拆毁机器人仆人的事实如何的供认不讳等等。
当所有的证词陈述完毕后,法官将脸转向帕特森。
“对你提出指控的证词你都已经听到了,至此为止,你毫无悔意。你自己还有什么说的吗?”
“法官大人,”帕特森谦恭地说道,“你们对机器人的关切之情令我深为感动,我也真的深感歉意。但是你们不觉得这整件事情做得太过分了一点。我的意思是说。对我所造成的无法修复的损失。我愿做出赔偿!”
人群中有人十大喊起来:“你当然得付出代价!”
“谋杀是一件很严重的罪行,帕特森先生。”索哈恩的语气里可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
“但是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拆坏了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帕特森先生。我想你大概还没有搞明白。哈利·弗朗迪并不‘只是一个机器人’,他有生命,他会呼吸,他具有生物体的各种功能。你所说的他‘只是一个机器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意思。他不是,哎,你知道的——不像你和我。他——哦,它——是一部机器。一个机器人。它不可能有什么情感,那根本就不可能。”
后面观众席中又有人叫了起来:“让他将这话去对受害人的寡十妇说去!”喊叫的人被法警架出了法庭。
“帕特森先生。”索哈恩继续说道,“你说弗朗迪先生是没有生命的。难道他这么对你说过吗?难道他没有求你不要——哦——不要将它‘关闭’吗?正如你卑鄙地供认不讳的那样。法官大人。”他转向法官席,拿起他前面桌子上的一个小小的磁盘,“我现在向法庭出示证据。哈利森·T·弗朗迪先生生命的最后20分钟的永久十性十记录,是从弗朗迪先生的神经中枢记录里提取出来的。让我们来证明。当暴力十逼十近弗朗迪先生的时候,他确实是一个能思考的活生生的生命,他非常清醒非常有理十性十地哀求饶命,尽管被告显然不相信这一点。这一证据可进一步证明,受害者的哀求是如何的被置之不理。不,是被被告傲慢无礼的完全漠视了。”
“好,就让我们来看证据吧。”
“慢着,索哈恩,”帕特森打断他的话,“弗朗迪是一个非常原始的机器人。它的身十体里有螺帽、螺栓和管件,它肚子的中央部位甚至还有一个螺丝孔。它的皮肤是人工合成的。它说的话是由喉咙里的某种计算机控制的电子语音。当我将它拆开来后,发现里面还有电线、线路板和金属,和任何其他我曾经修理过的机器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修理起来稍微困难了一些。所以我才会把你请来。但是如果说我谋杀了什么人,哦,天哪,那岂不是太荒唐了!”
索哈恩将他的公文包啪的一声合上,满面怒气地向帕特森走过来。他的声音低低的。但却很骇人,听起来有种嘶嘶声。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什么人可以活下去,什么人不可以活下去?不错,哈利·弗朗迪先生是由一些金属、纤维和液体组成的。他的大脑是由砷化镓和全铜陶瓷构成的,这也没错。他能说25种不同的语言,任何听过的声音,他都能模仿出来,他还通晓1600种不同的文化十习十俗。但是,帕特森先生,对于你,我们是不是也能以同样的方式来描述呢?
你是由骨骼、肌肉和血液构成的,你的大脑是由有机蛋白质和葡萄糖构成的,你能够说三四种语言,你还了解和熟悉几千种不同的文化十习十俗。
“当然,你属于一个优越的种族,帕特森先生。你的动作更加流畅自然。你的皮肤更加柔软,你的思路更为细致微妙。你的情绪更为复杂多变,你的身十体更容易受到疾病的侵害,你还更为狡诈,更善于欺骗。你也许是一位艺术家、一位科学家、一位多才多艺的人,你也许还是一位和平主义者、一位王子。你能和配偶一起生育子孙后代,你有十爱十恨情仇,你害怕荒野空旷。所有这些也许都适合于你和你的人类同类,但是谋杀,”他停顿了一下以加强语气,“但是谋杀行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被视为正当。”
帕特森打断他:“但是弗朗迪是被制造出来的,他是由人制造出来的,他——它——是由人训练出来的。它没有大脑,它只是一个计算机。它没有——它没有灵魂。弄坏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东西不是谋杀。”
“对于灵魂来说。以皮肤还是硅元素为载体是没有什么分别的,帕特森先生,因为没有人知道灵魂究竟是什么。你能给我指出你的灵魂在哪里吗?谁能说人类的女人生下一个完美的人类孩子,与用50公斤原材料组合成一个完美的机器人不能相提并论?谁又能说在孕育哈利·弗朗迪的初始阶段流过他身十体管道系统的油脂、溶液、液氮,与让胎儿能够存活下来的血液、血浆和羊水所起的作用不是一回事?谁又能说生产线上最后几道电镀工序和内脏检查工序不能和婴儿从产道挤十压出来的过程相比拟呢?难道转动激活开关与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难道不都是同样以壮观美妙无可否认的方式向世界宣告‘我是有生命的’吗?
“帕特森先生,你是有生命的吗?你从哈利·弗朗迪那里夺走的如果不是他的生命又是什么呢?你是一个谋杀者,这是无可辩驳的。我现在想,你还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索哈恩轻蔑地挥动着手臂,他的脸几乎贴着了帕特森的脸,然后旋风一般地离开了帕特森的被告席,向法官点了点头。回到了起诉人的座位上。
热烈的掌声响起,帕特森坐在椅子上大汗淋十漓,头晕目眩,他向着充满敌意的人丛张开双臂,开始向他们求告。
“我是一个外星人。我对你们的伦理道德观不了解不熟悉。我知道,这是我的错。但我只是一个商人,不是外十交十官员。你们要我怎么做我都愿意,我可以离开你们的星球,永远不再回到这里。请你们谅解,我是真的不知道。”
这表示他已经认罪服罪了。
法官站了起来,整了整他那顶三翎帽子,双手做了一个夸大的手势,然后宣布道:“尼克拉斯·帕特森,你已按照维加尔星的法律被起诉和受审,本法庭将根据我们的法律对你做出公平公正的判决。”
帕特森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绞刑架和电椅的影子,简直难以想象,他很快就要吃一生中最后的牛排了。快了,这一刻很快就会到来。他将沿着十陰十湿寒冷的走廊向前走去,戴着头巾的刽子手会在那里等着他。他想祈求,他想喊冤,他想为自己辩护。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随着几声啪啪的脆响,四条皮带将帕特森的身十体捆绑在椅子上。他坐着的被告席的平台向着地板下面沉陷下去,越沉越低。他看见人群正在离开法院大厅,法官走了,索哈恩也走了。没有人留下来听他辩解,平台沉入了黑暗中。
帕特森醒了过来,他惊讶地盯视着四面雪白的墙壁,他发现自己正舒适地躺在一个空荡荡的小隔间里,他在呼吸,他还活着!他一下坐起身来,走到门口,跨到走廊里。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富丽堂皇的所在,硬木地板上铺着手织的十精十致地毯,卤素灯的灯光照在一排书架上、艺术品上和挂毯上,咖喱烤羊羔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这里不是监狱囚室。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呆呆地站在房间的中央——等待着什么。
两个小时后,门开了,一个身穿大衣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帕特森有一千个问题要问他: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音乐声响起,他不能确定这是什么曲调。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缓慢,过了好长时间,这个男人才脱十下大衣。听着音乐声,这个穿大衣的男子微笑起来。帕特森想张开嘴说话,但却无法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来。音乐声停下,穿大衣的男人开了口。
“喂,尼克拉斯,”这个男人兴高采烈地说,“你能给我调一杯曼哈根鸡尾酒(译注:一种由甜味美思、威士忌和些许苦艾酒调成的鸡尾酒)吗?”
帕特森发现自己正在向吧台走去,在他心底深处有个疑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做这些事情呢?”他开始调酒。令他惊讶的是。他竟然懂得调酒技术。以前他从未喝过这种曼哈根鸡尾酒。
然后他想起来了:即使是有机体系统也是可以对其进行程序编制的。
“尼克拉斯。”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尼克拉斯,快把我的酒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