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跣 译
“造出来的火?你说‘造出来的火’,这他十娘十的到底是啥意思?造出来的火究竟是他十娘十的啥玩意儿?”厄格的眼睛从那双粗十大、纠结的尼安德特眉十毛十下瞪着蹲在对面、十毛十发蓬乱、披着熊皮的家伙。高处就是山洞,洞十口外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通向下面小河的这个河湾。河湾空地上,奥格垛了两块石头,在石头中间撮了一小堆干树枝。这会儿,他正专心致志地瞅着那堆树枝。厄格在那一通大吼大叫没吓唬住他。厄格站在那儿,他的大棒挂在肩上。大棒没攥在手里,说明今天是难得的他不想找谁麻烦的日子。
“跟闪电打在树上冒出来的火一样。”奥格兴致勃勃地回答道。这会儿,他在干树枝下铺了一把情态,拿着两根棍子,开始拼命十搓十起来,“只不过,照这样做,不用闪电也能冒出火来。”
“你疯了。”厄格直截了当地宣布。
“你会明白的。等着瞧吧,瞧我疯没疯”
噗的一声,青苔冒出一缕烟,然后变成一十十团十十火。火苗冒上来,点着了干树枝,这一小堆树枝烧起来了。奥格一伸腰,满意地呜噜了一声。厄格却一声惊叫,向后一跳,同时一把拽下大棒,握在手中。
“说说看,我疯了没有?”奥格挑战地说。
厄格呼十呼喘气,既害怕,又惶恐,怎么都不敢相信自个儿的眼睛。
“剑齿虎啊!你脑子进水了?不晓得这东西危险得紧么?旱季里,它转眼工夫就能烧掉一大片林子。十娘十的,赶紧把这东西弄灭。快着点!”
“有那两块石头隔着,没事儿。我不想弄灭它。我琢磨着,咱们没准儿能拿它派个啥用场。”
“啥用场?”厄格紧张兮兮地瞪着那堆咔咔乱响地火,小心地跟它保持一定距离,“除了被烧个十娘十的,谁能拿它派啥用场?”
“我也说不清。反正,能做不少事哩……”奥格皱起眉头,使劲搔着腮帮子,“比方说吧,咱们没准儿用不着再连揪带打,十逼十着大伙儿离开山洞,跑大半里路上热泉水哪儿去。再说,热泉水那个味儿——臭!”
“不这么办,大伙儿咋洗干净?”
“嗯,我在想……说不定,咱们可以用上这个火,自己造出热水来,就在山洞里头,省得大伙儿再东跑西颠的。这么一来,十娘十儿们可就跟往常不大一样啦,她们可以——”
“什么!”厄格一声大吼,吼声在河谷里荡来荡去,把奥格的话头一斩两段,“你他十娘十的还想把这东西弄进洞子去?你疯了!想让咱们大伙儿全送命吗?或这东西,只要闻着一丝丝它的气味,就连猛犸象也会撒腿就跑,逃得比蝙蝠还快。再说,你怎么从火里弄出热水来?用手捧着,这东西非烧穿你的皮不可。”
“那就别用手捧着好了。把水放在……放在……放在不怕烧的东西里头。”
“啥东西不怕烧?”
“十娘十的,我不是还没想好吗?”奥格到底不耐烦了,大声嚷嚷起来,“这是一种新技术。或许可以拿石头做个什么东西盛水……”
山路拐弯处响起一阵砰咚砰咚的脚步声,还有叽叽呱呱的嚷嚷声。没过多一会儿,部落副总艾格冲进河滩,后头紧跟着二十来个部落成员。
“这下面出啥事啦?”艾格厉声道,“就听见有人在下头这瞎吵吵……哎唷,火!河谷里起火了,大家快逃命啊,河谷里起火了!”跟着他的人一听,顿时四面八方一阵乱窜,纷纷扎进矮树棵子里。树林里一片身十体撞在一块儿的声音、闷声闷气的叫骂声,奥格雀欢天喜地地望着自己的创造物看得出神,厄格则紧张地在几步之外瞪着他。声音消失了,过了好一阵子,四周矮树棵子里一个接一个冒出一张张十毛十脸。艾格也从一簇树丛里重新露面了,警惕地慢慢走过来。
“这是咋回事?”他挨个儿瞪着厄格和奥格,“好几周没打雷扯闪电了,那东西是打哪儿来地?”
“奥格造出来的。”厄格告诉他。
“‘造出来的’,?这是他十娘十的啥意思?他十娘十的这是个笑话还是怎么的?”
“他造出来的。”厄格坚持道,“我亲眼看见的。”
“啥?”
“他疯了,说要把那东西弄进咱的洞子里头,还说——”
“弄进咱的洞子里头?”艾格一巴掌拍在自个儿的粗眉十毛十上,一双瞪得滚十圆的眼珠子朝奥格一转,“你他十娘十的疯了还是怎么的?你到底想干啥?树林子起火时没逃出来的动物落了个啥下场?你是没瞧见还是怎么的?咱们全得被这东西烧死在咱的十床十头儿上!”
“没人叫你睡在它上头。”奥格已经辩论得没力气了,“把它安在什么不碍事的地儿,不就行了?河里发大水时,水能把树淹了。可你还不照样把水引进咱的洞子,也没见水把哪个该死的洞子给淹了。所以,咱们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像摆十弄水一样摆十弄火,跟它一块儿过日子。”
“可火能派上啥用场?”艾格质问道。
“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奥格说,“野兽不喜欢火。有了火,没准就能制住熊瞎子,省得它们一下雪就硬往咱的洞里拱。就是这种用场……还有别的……”
艾格哼了一声,不当回事。
“反正一下雪,大伙儿全都进山了。山里不像这儿,没这么多狗熊。咱们没火也成。”
“烟咋办?”这块空地上已经聚起了不少人,这个问题就是人堆里冒出来的。
“什么烟咋办?”奥格没闹明白。
“烟呛嗓子。满洞子烟,人咋活?”
“准能想个什么办法,让烟往外头跑,别留在洞里。”奥格气急败坏地喊道。
“什么办法?”
“剑齿虎啊,我这会儿还不知道。这是一种新技术啊——你们想怎么着?一下子什么都弄得妥妥当当地了?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你会糟蹋空气。”另一个声音反对道,“要是河谷里的所有部落都这么干,没多久就会到处一片烟。会挡住太十陽十神的!太十陽十神他老人家一发火,咱们全得完蛋。”
“你就这么肯定太十陽十神是男的?”后面一个女人声音道。不过,最近的一根大棒朝女人脑门上不轻不重敲一下子,这个声音马上便被掐掉了。
就在这时,空地上一圈人让出一条道,走过来的是部落老总粗胳膊尤格,还有祈祷嘴耶格。他们俩是专门从山洞下来调查这次十騷十动的。耶格年轻时是个了不起的武士,据说他有一次一个人弄翻了一头野牛,用的就是他那张会祈祷的嘴:说呀说呀说个不停,野牛最后终于受不了了,一头栽倒。所以耶格有个外号:说倒野牛。为了让两位老人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艾格把事情经过重说了一遍,厄格做佐证。听着听着,耶格的脸拉下来了。
“不安全。”艾格说完,他宣布道。于是,这就是结论。
“咱们可以学着怎么安全地使唤它呀。”奥格坚持道。
“荒唐!”耶格死板板地说,“要是它逃跑了,整个山谷都会烧光。还有,小孩子会绊倒进去的。最后,烟气还会在河水里下毒。再说,你需要半个部落不停地替它搬木柴,我们需要把这些人力资源用在其他地方。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最蠢的蠢点子。”
“不许你再瞎捣鼓这种东西。”尤格也说话了,正式表态。
但奥格很固执,争执又进行了一个钟头。最后,耶格受够了。他爬上一块大石头,抬起胳膊,要大家安静。
“我们不知道怎么摆十弄它才安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费这份功夫。”他对大家说,“这东西的一切都不清不楚。无论是谁,只要一门心思摆十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都是脑子进水了。”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奥格,“对于这种行为,我们的法律已经制定了惩罚措施:永远逐出部落。法律决不留情。”尤格和艾格连连点头,表示坚决赞成。人群里也一片赞同声。
“把这个流十氓轰出去!”
“俺十交十的税,不想白白花在哪个疯子身上。”
“让山谷那头的灵长人收留他吧,反正那伙人也是疯子。”
奥格弄了一份请求书,十交十给艾格,艾格转十交十给尤格。
“否决。”
尤格作出终审判决。
一个小时后,奥格领到了最后一份薪水:两天的食物,包括生肉和干鱼,打在包裹里,准备出发了。
“你们会后悔的。”大伙儿仍旧气愤愤的,聚在一起瞧着他走下小路,奥格转身冲他们嚷道,“等到冬天,你们会追着求我,说你们改变主意了——没用!我会开一个天价,你们谁也别想拿出来的天价。”
“坏蛋!”厄格叫骂道,“快滚。”
接下来的几个月,奥格走遍整个山谷,想引起其他部落对这个发明的兴趣。南方古猿人忙着训练他们的袋鼠,在角度没计算对头、扔出去的“飞去来”不自个儿飞回来时让袋鼠帮着衔回来;身板结实的智人忙着其他事儿,没工夫理他;粗十壮南猿表示他们不想让自个儿一把火烧死。最后,奥格发现自己来到了山谷尽头,灵长人就住在这儿。大家都知道,这些人全是怪物。所有部落都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还是让他们自个儿摆十弄自个儿那些稀奇古怪的装置去吧。
奥格发现的第一个灵长人呆呆的坐在一株树下,若有所思地盯着从一段粗十大树干上锯下的一个圆截面。
“这是什么东西?”奥格径直问道。那个灵长人抬起头来,一脸想心事想得出神的表情。
“还没想好名字呢。”对方坦白道。
“也还没弄明白。我只是有一种直觉,它准会派个什么用场……说不定可以扔出去砸野狗。”灵长人的目光又落到那块圆木片上,心不在焉地抓住它滚了几下。眼睛里弄进了不少锯木屑,他眨巴着眼睛,推开木片,望着奥格,“对了,你不是咱们这片儿的。到这儿来干什么?”奥格马上从背包里掏出干树枝(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次了),然后在灵长人身旁坐下。
“伙计,我打算和你做笔好买卖。”他说,“瞧着。”
整个下午,两人一块儿滚木片,十搓十木棍,最后决定两人共享这两项专利。生火专利有灵长人一份儿,奥格也可以享用轮子的专利(两人最后决定给那片圆木片起这个名字)。灵长人族的老总认为,奥格耍树棍的这个小窍门很有价值,可以用它代替入伙费。于是,奥格成了灵长人部落的正式成员。他心满意足的在灵长人属中生活了一辈子,再也没有离开。
这个冬天好长——足足两万五千年,但最后总算结束了,厚厚的一层层冰也不见了。冬天结束后,山谷里剩下的也只有灵长人。一天,格罗格和瑟罗格来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探险,尼安德特人从前就住在这附近。他们在一条小河边发现了一块很大的石头,上面刻着一排记号。
“写这些话的是什么人?”格罗格问好奇地望着这些记号的瑟罗格。
“他们是尼安德特人。”瑟罗格回答说。
瑟罗格皱着眉头,一只手专心地摸索着那排记号。
“这附近到处都是这种记号,”他最后说,“意思都是一样的:奥格,回来吧,随便你开什么价。”
格罗格搔着脑袋,琢磨着这句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喃喃地说。
“你可问倒我了。反正,肯地跟从前住在这片高地的那些人有关。现在,这附近只剩下熊瞎子了。”瑟罗格耸耸肩,“没准儿说的是豆子的事儿。这些人喜欢数豆子,可再怎么数,做起买卖来还是笨得要命。”
“真是怪人,对吧?可放在那会儿,这句话肯定有什么名堂。”
“大概吧。咱们走。”
他们重新扛起长矛,高一脚低一脚,沿着河道向前走去。小河不断向前延伸,在远处的雾气中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