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学徒期满了,在敏顿矿井电工车间里找了一份工作。他挣钱不多,但这个工作倒是个提高技术的机会。但他任一性一又浮躁,却不喝酒,也不赌一博。但他总是因为头脑发一热而陷入困境。他要么去树林里偷猎兔子,要么就整夜呆在诺丁汉不回家,或在贝斯伍德的运河里跳水失误,胸部碰在河底的石头和铁片上,弄得伤痕累累。
他有好几个月没去上工。一天晚上,他又没回家。
“你知道亚瑟在哪吗?”早餐时保罗问。
“我不知道。”母亲说,“他是个傻瓜,”保罗说。“如果他真在干些什么,我倒不会介意,可不是这样,他只是因为打牌打得走不开,要不就一定要送一个溜冰场上的姑一娘一回去——因此回不了家,他真是个傻瓜。”
“如果他干出什么事来弄得我们丢人现眼,你说也是白说。”莫瑞尔太太说。
“哦,要是那样,我倒会更尊重他一些了。”保罗说。
“我对此很怀疑。”母亲冷冷地说。
他们继续吃着早餐。
“你很一爱一他吗?”保罗问母亲。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别人说女人往往喜欢最小的那个孩子。”
“别人也许是这样——可我不。不,他烦死我了。”
“你真的希望他很听话吗?”
“我倒希望他拿出点男人应有的派头。”
保罗态度生硬急躁,他也常常惹得母亲心烦。她看到那种陽光般的神色从他脸上隐去了,自然不喜欢他这样。
快要吃完早饭时,邮递员送来了一封来自德比郡的信,莫瑞尔太太眯着眼看着地址。
“给我,瞎子!”儿子叫道,从她手里夺走了信。
她吃了一惊,差一点扇了他一耳光。
“是你儿子,亚瑟的信。”他说。
“说些什么……!”莫瑞尔太太喊道。
“‘我最亲一爱一的一妈一妈一’”保罗念道,“‘我不知道什么让我变得这么傻,我希望你来这儿,把我带回去。昨天,我没去上班,和杰克。克雷顿来到这里,应征入伍了。他说他已经厌透了工作,而我,你知道我是个傻瓜,我和他一起跑到这儿。’”‘现在,我已经领了军饷,但如果你来领我,或许他们会让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真是个傻瓜,竟然做出这种事。我不想呆在军队里。亲一爱一的一妈一妈一,我只会给你添麻烦,不过,如果你能带我出去,我保证今后要长个心眼,遇事多考虑考虑……‘“
莫瑞尔太太一下子跌坐在摇椅里。
“哦,好吧,”她大声说,“让他尝尝滋味。”
“对,”保罗说:“让他尝尝。”
屋里一片沉默,母亲坐在那里,两手交叉着搁在围裙上,板着脸想心事。
“我真受够了!”她突然说,“受够了!”
“嗯,”保罗说,眉头开始皱起来了。“听着,你用不着为这件事着急。”
“那么,我倒应该把这事当成一件大喜事?”她转向儿子,发火了。
“但你也用不着大惊小怪地把它当成不幸的事啊。”他反驳说。
“这个傻瓜!——一这个小傻瓜!”她叫着。
“他穿上军服看上去可帅呢,”保罗故意招惹她说。
母亲对他大发雷霆。
“哦,帅!”她大嚷着,“我看不见得。”
“他应该被编人骑兵一团一,那他就可以快快活活地过一段,而且打扮帅极了。”
“帅——帅——帅得不得了——还不是一个普通兵!”
“哦,”保罗说:“那我呢,不就是个普通办事员吗?”
“强多了,孩子。”母亲讥笑着大声说。
“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男子汉,不是一个穿红色军装的东西!”
“我可不在乎是不是穿红军装——或藏青色的,那颜色也许更适合我——只要他们别过分使唤我就行了。”
不过母亲已经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
“就在他现在干的这个工作有了点发展,或者可能会有发展的时候——这个讨人嫌——却毁了自己的一生。你想想看,干了这种事的人,他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也许会把他一逼一成材。”保罗说:“一逼一成材!——会把他骨头里原有的那几点油都一逼一出来。一个士兵!——一个普通士兵!——除了一个听号令行动的驱壳外,他什么也不是!这真是件好事!”
“我真不明白,这为什么让你如此不高兴。”保罗说。
“噢,也许你不明白,但我明白。”说着,她又坐到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托着胳膊肘,满腹的怨气。
“那么你要去德比郡吗?”保罗问。
“要去。”
“那没用。”
“我想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