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O 得一宠一与失一宠一
服尔德在法国宫廷中一直被认为难于容忍的危险人物,到五十岁上突然得一宠一起来,变了近臣。这种幸运的转变有许多原因:他在对德一一交一一涉中成了要人,他路易中学时代的同学,哲学家阿扬松做了大臣(他因为诚实而被朝臣笑为“蠢货”);他的知友篷巴杜夫人②为路易十五所幸,加上服尔德自己的热衷。他如所有的男子一样,已经到了—个张皇着急的时期,眼见衰老将临,只怕自己的声威有减削之虞。他们期望固守已得的成绩,从此挣些光荣来支撑场面。
服尔德的《曼洛帕》③在剧坛上获得非常的成功。全体的观众站着喝彩,对年青的维拉夫人喊道:“维拉夫人,拥抱服尔德!"这种民间的光荣于他还嫌不够,他要头衔,他竟到手了。他被任为普通侍从兼王家史官。他可以直入大内的秘库检阅档案,准备描写路易十五的战绩。他对于这史官的职务很有兴味。
从前在大主教弗禄利④逝死时,他就想进学土院。“狂一热的信徒们”阻挠他不得成功。他设法平息他们的怒气,写信给拉都神甫“声明他尊重宗教,始终拥护耶稣会派。”龚陶赛曾言:“虽然他在这封信里措辞很巧妙,实在还是放弃进学土院的念头,不写这封信的好。”末了,终于由篷巴杜夫人的力量,他获得写—篇庆祝王妹大婚的杂剧的差使,作为进学士院的代价。
我的《亨利四世》,我的《查伊》
还有我的《阿尔齐》,
都从未博得君王的青睐。
我仇敌众多荣誉很少。
终于一篇无聊的杂剧,
替一我赢得了光荣与财富。
狂一热的信徒们还指摘他的《摩罕默德》。他便把剧本寄给教皇本多十四(Benoit XIV),那是一个开明的有理一性一的人物,复信说《摩罕默德》是一部“很美的悲剧”,他读后“非常欣喜”。这样之后,学士院无话可说,只得任命他为会员了。
然而高官厚禄并不予服尔德以幸福。君王的一宠一信是活动易变的,他的憎厌之心却是不容易变的。路易十五从未欢喜服尔德。他是一个颇有思想的人,自然惧怕别人的思想,在许多官臣冒冒失失地敬重一般哲学家的时候,他已觉得哲学家是他的王位的大敌。服尔德在《光荣的庙堂》(Temple de la Gloire)一剧中故意把路易十五比拟德拉扬①;正当那出戏在凡尔赛宫上演的辰光,服尔德与御座的包厢离得很近,在将要终了时他走近去向王上说:“德拉扬快乐么?”路易十五转身直望着他—言不发。这等亲妮的举动使他大为不快。
事情还有更严重的呢。有一天服尔德和夏德莱夫人在一处赌一博,夏德莱夫人输了很多,服尔德用英语轻轻地和她说,和她赌一博的都是些坏蛋,她应当赶快走开。于是两个老相好热烈争吵起来,说了许多使在场的人难堪的话;为他们如多数的法国人一样,以为用外国语谈话是无人懂得的。但不久他们从大家的一騷一动与谈吐之间知道有人留心谛听他们。他们立刻着了慌,服尔德想起巴斯蒂狱。夏德莱夫人想象与她的“偶像”隔离后的苦况。到了夜里他们套着车子一直逃到巴黎郊外的苏(Sceaux)城曼纳公爵夫人家里。
这个“在野的爵府”②确是逃亡者托足的地方。曼纳公爵是路易十四与蒙德彭夫人的私生子,娶了龚台亲王(Prince de Conde)的孙女,她生得很矮,但“很有魄力,很专横,而且很古怪。”她怂恿她胆怯的丈夫觊觎大位,在路易十四薨逝时呼声颇高,老王在遗嘱中也的确很想周全他们。但因为王室的反感终于不得上台。
失败之后,公爵夫人在苏城府邸中招致文人哲士,造成一个小朝廷的模样聊以自一慰。她学问淹博,谈吐一温一雅,与门下的食客吟诗唱和。这样,也过了一番南面之王的瘾。史太·特洛奈夫人①描写服尔德与夏德莱夫人突然来到府中的情景,说:“他们在半夜时分出现,好似幽灵一般,身上发出一股防腐一一尸一一身上的气味,仿佛是从坟墓里带出来的。大家已经用过晚餐。但来客是两个饿鬼,要替他们端正饭食与一床一铺。”
这两个客人真不容易款待,他们在晚上十时以前是不露面的,因为白天一个要写一章历史,一个要诠释牛顿的理论。夏德莱夫人,一些声响都忍不住,尽是更换住处。“她那时正在检阅她的原则。这是她一年一度必做的工作,否则那些原则会统统溜走,使她无从寻找。”
服尔德,因为害怕巴斯蒂狱之故,住在一所隐僻的屋子里,只有晚上才下来和曼纳公爵夫人在她寝室里…—同用餐。公爵夫人非常欢喜与他相见,与他谈话。他的滔滔不竭的议论使她很高兴,她呢,也有许多从前宫中的轶事讲给他听。有时,他在饭后念—篇故事或小说,是他在白天特地写来给她消遣的。《巴蒲克的幻象》 (La Vision de Babouc),《默农》(Memnon),《斯格芒太陶》(Scar— mentado),《米克洛曼伽》(Micromegas),《查第葛》(Zadig)②等,便是在这种情景中一天一天写成的。
这些小型的哲学小说,都是为证明—部分道德真谛而幻想出来的,作风很轻快灵动。曼纳公爵夫人酷一爱一这些作品,以致大家要求服尔德高声朗诵公诸同好。他朗诵时真像一个名演员,大受听众的欢迎,甚至要他把这些小说付印。但他再三拒绝,说这种小玩意儿是不值得出版的。
风声又紧急起来了,他决意重返西雷。那时正是冬天。“黑夜里在荒野中断了车轴,车身倾倒了。在等待从人修理的时候,服尔德与夏德莱夫人坐在雪地里,仰望星月,讨论天文学上的伺题。童时他把冰块放在圣水缸里。成年后他和情一人坐在雪地上对着星球出神。服尔德的生涯与一爱一情的象征,早由神明巧妙地安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