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至高至上的一爱一弥丽
要是一个女子一爱一了一个名人,她的私情可以永垂不朽:夏德莱夫人③便是显著的例子。她未嫁时称勃勒端伊小一姐,如当时多数的女子一样是很博学的。她懂得拉丁文,欢喜科学。她研究数学,译过牛顿的定律,还附以代数的表解。她如服尔德所说的:在“风一流自赏之外兼有哲学家的气息,”她又写过一部《幸福论》。但如果她不是服尔德的情一妇的话,这著作早已湮没无闻了。
两人相遇时,她二十七岁,他三十九岁。旅居英国的印象在他还很新鲜,一天到晚“陆克先生”“牛顿爵士”的挂在口边。而这正是夏德莱夫人在一爱一情(关于这一点她的丈夫难得关心)以外所最感兴趣的。她又有智识,又很肉一感,两者可说是可喜的混合。书籍、钻饰、代数、时装、物理,她都喜欢。当时的女人说她生得很丑。台方夫人 ④刻毒的形容是有名的,说她“高大的个子,毫无丰韵,没有腰身,胸部狭窄,臂膀粗一大,两一腿肥胖,双足奇伟……”克莱基夫人的描写是:“我的表姊一爱一弥丽是—个样样都大,得可观的巨人,一精一强力壮异乎寻常,不成体统至矣尽矣。她的皮肤之粗劣有如豆蔻刨一床一一般。”但讲到一个聪慧博学,受人钦崇,会征服当代最大的名士的女子时,我们可以相信女人们的说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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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Mme du Chatelet 1706--1746,母家姓Breteuil,名一爱一弥丽Emilie。
④ Mme du Deffand 16一97--1780,法国十八世纪名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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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服尔德订一一交一一的时候,正当他需要安全退隐的际会。一般的虐一待陷害已经成了一习一惯。陷害这位诗人又成了朝臣与司法界的一习一惯。巴黎主教横底米勒是“一个一爱一女人而不一爱一哲学家的人”,向警察总监告发一部《致于拉尼》书。大家又讲起一首关于奥莱昂童贞女的史诗,据说是影射某件丑事的。司法大臣通知作者,威吓他说“如果敢把那首诗印出来,定要把他活埋在地牢里。”一个人只有做使徒的意愿而没有做殉道者的决心是很为难的。服尔德期望能自一由思想,但不期望在巴斯蒂狱过活。夏德莱夫人邀请他躲到她的西雷宫堡去,那边与洛兰纳的边界相距不远,一旦有事很易溜走。他接受了,从此和她在亲密的一一交一一谊中过了十四年。
这么悠久的一一交一一情并非毫无风波。在躁急的服尔德与一性一如烈火的夏德莱夫人中间,时常有火星进发。两个人免不了大叫大嚷,一騷一乱一阵,在宾客前面用英语来互相咒骂。但这对活动的人并不记恨。在西雷有一所实验室,一所化学室,都由服尔德出资请夏德莱先生建造的。夏德莱夫人与服尔德在白天是分居两处的,或是做实验,或是写文章。他们参与科学院关于“火的一性一质”的悬赏竞赛,却互相瞒着不使对方知道。夏德莱夫人缮写报告书时,兴奋到要把双手浸在冷水里几小时才能镇静下来。服尔德写着牛顿哲学的原理。数学家如格兰卢(C1airault),莫班多伊(Maupertuis)等来访问他们这对业余同志。议长哀诺路过西雷时发见一个僧侣一个大几何学家住在那里。他对于这座朴实优美的建筑,摆满着器械的工作室,埋头用功的生活,叹赏不已。
在邻邦吕纳维尔(Luneville)的宫廷中也有客人来访问他们。葛拉斐尼夫人为了某种不快意的事情到西雷小住。接待她的,除了“地方上的水神”,至高至上的一爱一弥丽(divine Emilie)以外,还有那称为“偶像”的服尔德,手里拿着一座小烛台。和他们同住的有“大猫”香鲍娜夫人(Mme de Champbonin)和难得在家的“好好先生”夏德莱侯爵,他是一个不欢喜数学但很幽密识趣的人。一天的生活是非常充实的。夏德莱夫人与“偶像”要到晚餐时才出现,白天是在实验室里,面对着地球仪或别的器械。晚上,他们谈着诗歌,科学,艺术,一切都用闲谈的口气,唯有提起服尔德的敌人(罗梭或台风丹纳)时,他才失去了节度,诅咒谩骂,无所不至。除开这项缺点而外,他是挺可一爱一的,在客人面前朗诵悲剧,或是书信,或是《路易十四史》的开端,或是什么研究科学的文字,或是叙述中国人阿拉伯人的故事。
他对一切都感兴趣,他说:“我愿牛顿也会写些通俗喜剧,如果真是这样,我将更加敬重他……—个人应当使他的一精一神有一切可能的形式:这是上帝赋与我们的灵火,应当把最宝贵的食料滋养它。只要是意想得到的形态,都应设法灌入我们的内心并且使它接受任何学问任何情一操一。在我们的心灵中,一切都有地位,只要整饬有序。”此外他又说:“我老实告诉你,我很想一生之中追逐一次文艺女神而获得成功。九个文艺之神我都一爱一慕,而且应当都有伟大的收获,只要不流于轻狂不玩一弄艺术。”
葛拉斐尼夫人的通信中曾述及这对奇怪的情侣的私生活;“夫人是专制的;服尔德是一爱一反抗的。要是关于衣服罢,她要他更换,他推说要受凉。她坚持着。于是言语之间龃龉了。服尔德走了,叫仆役进来通告说他腹痛。这便是他们古怪的把戏。”两人争吵,咕噜,又重新讲和。吵架的人会面了,用英语互相讲些慰藉的一温一柔话。服尔德重复入席用膳,嘱咐仆人格外小心侍候夫人。吃完晚饭,如果他高兴的话,他亲自放映幻灯。他真是巧妙非凡,把台风丹纳,罗梭,耶稣会教士们一齐牵涉进去。他忙乱得把酒一精一灯打翻,手也烧痛了。但他鼓起兴致,提议做傀儡戏,演一出悲剧或喜剧。他把一二十张手写稿分配众人,大家不得不—目十行的拼命念下去,他强迫人家担任剧中的角色,定要令人忙得做—一一团一一。葛拉斐尼夫人曾经计算过,在二十四小时内,西雷府中排演了三十三场戏。“嗳!时间真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