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尔格拉得县法院的法庭上发生的事情
密尔格拉得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城里什么样的建筑物没有啊!屋顶有稻草的、有芦苇的,甚至还有木头的;右边是街,左边是街,处处都是整齐的篱笆;篱笆上面盘绕着蛇麻草,吊着青豌豆,在它的后面,向日葵昂起太一陽一般的脑袋,罂粟红着脸,肥胖的南瓜隐约闪露着……真是一片旖旎风光!篱笆总是被各种东西装饰着,使它变得更是绚烂如画:一条绷紧的裙子,一件贴身汗衫,或者一条长裤。密尔格拉得没有偷盗拐骗,因此每一个人尽可以挂他要挂的东西。如果你走近广场,那么,你一定会住步欣赏这幅景色:那儿有一个水洼,一个一精一妙绝伦的水洼!你所看到的最出色的水洼!它几乎占据了整个广场。一个美丽的水洼!一些远远望去象是草堆的大大小小的房子、围绕着它,欣赏着它的美丽。
可是,我觉得,没有一幢房子比县法院更好。它是橡木的,还是洋木的,这不关我的事:可是,诸位,它有八个窗户哪!一排八个窗户。直对着广场、推开窗户就是郊一大片我已经讲过而被市长唤作湖的水洼!只有这一幢房子漆成花岗石的颜色:密尔格拉得的一切其他房屋都只是刷刷白就算完一事的。它的屋预全部是木头做的,如果办事员们不是仿佛故意破坏规矩似的,偏偏在斋戒期,蘸着葱,把为此而准备的油吃掉的话,甚至还会漆成红颜色呢。可是从此以后,屋顶就搁下没有漆了。台阶突出在广场上,一些母鸡常常在上面跑来跑去,因为台阶上几乎永远撒满着谷粒或者什么可吃的东西,不过,不是故意撒的,却完全是由于诉讼者们疏忽大意的缘故。这幢房子分为两部分:一边是法庭,另外一边是拘留所。在法庭的那一边,有两间干净的、粉刷过的房间:一间是给诉讼者们预备的候审室;另外一间里点缀着墨水污迹的桌子。桌上放着正义标。屋有四把高背的橡木椅子;靠墙有凡只铁皮箱,里面保存着本县的流言蜚语的案卷。那时候,在其中一只箱子上,放着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靴。法庭里打一清早起就开审了。法官是一个相当胖的人,虽然比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略显得单薄些,他有一张慈祥的脸,穿一件油迹斑斑的长袍,拿着烟斗和茶杯,正在和书记官聊天。法官的嘴唇紧紧地挨在鼻子下面,因此他的鼻子能够一爱一把上嘴唇嗅多少次就嗅上多少次。这上嘴唇给他代替了鼻烟匣之用,因为送给鼻子的鼻烟几乎总要撒在它上面。且说法官正在跟书记官聊天。一个赤脚的女仆在一旁端着茶盘。
在桌子的一端,录事正在念判决书、可是他用这样一种单调的无一精一打采的声调念着,连被告听着也会昏昏人睡的。法官无疑会比所有的人都先睡去,如果这当口他不是被一段怪有趣的谈话所吸引的话。
"我老是在琢磨,"法官从已经凉了的杯子里啄了一口茶,说:"想知道它们怎么会唱得这么好听。两年前我有过一只出色的画眉。您猜怎么着?忽然一下子,就完蛋了。上帝才知道它唱出多么难听的调子来了。越唱越坏,越唱越糟!舌头卷了,声音哑了,我都想把它扔掉了!其实,原因很简单!敢情是这么一回事:咽喉下面长了个比豌豆还小的肿疤。只须用针把这个肿疤戳破就好了。这是查哈尔·普罗柯菲那维奇教给我的,那就是,如果您愿意,我就来讲给您听,那是这样的:我上他家里去……"。
"请问,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要不要念第二件?"录事插嘴说,他已经念完有好几分钟了。
"已经念完了吗?您说,多么快呀!我一句也没有听见:判决书在哪儿?拿来,我签个字,您那儿还有些什么?"
"哥萨克鲍基季卡耕牛被窃一案。"
"好,念吧!是呀,我上他家里去……我甚至可以详详细细告诉您,他是怎样款待我的。下酒的菜有熏鲟鱼,独一无二的!这可不是我们这儿的熏鲟鱼,"说到这儿,法官弹弹舌头,微笑了,同时他的鼻子嗅了嗅自己的常备的鼻烟匣,"不是我们密尔格拉得的杂货铺里出售的那种。我不吃鲟鱼,因为您知道,它会引起胃气痛,使我的心窝下面痛得难受。可是鱼子我尝了;那才好吃呢!没有话说,太好了!后来我喝了用矢车菊浸过的桃子酒。还有用番红花浸过的酒;可是,番终花浸过的酒,您知道,我是不喝的。您瞧,这种吃法可真好:真所谓先刺激食欲,然后叫你狼吞虎咽吃个饱……啊,真是稀客呀……"法官看见伊凡·伊凡诺维奇迎面走进来,忽然叫了起来。
"上帝保佑!你们好!"伊凡·伊凡诺维奇以他特有的谦和态度向四面施了一礼,说。我的天,他是多么会用自己的仪表迷惑所有的人啊!象他这样斯文的人,我从来都还没有看见过。他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因此,他把大家的尊敬视为理所当然。法官亲自给伊凡·伊凡诺维奇端了一把椅子,他的鼻子吸尽了上嘴唇上面的全部鼻烟,这在他经常是最大的满足的表示。
"您用点什么,伊凡·伊凡诺维奇?"他问。"喝杯茶吧?"
"不,谢谢您,"伊凡·伊凡诺维奇答道,站起来施了一礼,坐下了。
"赏我脸,喝一杯吧!"法官重复说。
"不,谢谢您。您这样厚待,万分感激!"伊凡·伊凡诺维奇答道,起来施了一礼,又坐下了。
"喝一杯吧,"法官重复说。
"不,别客气,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说时,施了一礼,又坐下了。
"喝一小杯?"
"您再三坚请,我就愧领了!"伊凡·伊凡诺维奇说,把手伸到茶盘上去。我的老天爷!一个人的斯文劲儿真是发挥到了极点!简直无法形容这样的举动给人造成了多么愉快的印象!
"不再喝一小杯吗?"
"够了,谢谢您,"伊凡·伊凡诺维奇答道,把翻转的茶杯放在茶盘上,施了一礼。
"赏我个脸吧,伊凡·伊凡诺维奇!"
"不喝了。真是非常感谢您。"说时,伊凡·伊凡诺维奇施了一礼,又坐下了。
"伊凡·伊凡诺维奇,讲讲一交一情,喝一小杯吧!"
"不,承您抬一爱一,真是愧不敢当。"说完这句话,伊凡·伊凡诺维奇施了一礼,又坐下了。
"只喝一杯!一小杯!"
伊凡·伊凡诺维奇把手伸到茶盘上去,拿了一杯。
唉,真邪门!人这东西是多么善于保持他的尊严啊!
"我,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伊凡·伊凡诺维奇喝干最后一口茶,说:"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来麻烦您:我要告状。"说时,伊凡·伊凡诺维奇放下了茶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写着字的公文纸来。"状子告我的敌人,不共戴天的敌人。"
"告谁?"
"伊凡·尼基福罗维奇·陀符戈奇洪。"
法官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您说什么!"他双手拍着膝盖,说:"伊凡·伊凡诺维奇!这是您说的吗?"
"您亲眼看见的,这是我说的。"
"上帝和所有的圣徒保佑您!什么!您!伊凡伊凡诺维奇!变成了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冤家!是您的嘴在说话吗?再说一遍!不要是哪一个人躲在您背后,代替您说的吧?……"
"这有什么难于相信的呢?我瞧着他就是一肚气;他给了我致命的侮辱,损害了我的名誉。"
"圣父圣子圣灵啊!我现在怎么能去解释给母亲听,叫她老人家相信呢!每天,我跟我妹妹一吵嘴,她老人家就说:孩子,你们象两条狗一样,老要打架。你们得去学学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榜样才是。要说朋友,那才是朋友呢:那才是真正的朋友!那才是两位体面人物一得!──现在您再提您的朋友吧,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了什么?"
"这件事微妙得很,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嘴里讲不清。最好请把呈文念一遍。哪,拿这一头,这样拿着方便些。"
"念一遍吧,塔拉斯·季洪诺维奇!"法官转过头来,对录事说。
塔拉斯·季洪诺维奇拿起垦文,象所有县法院里的录事那样,用两只手指头帮忙。擤了一下鼻涕,然后开始念:
密尔格拉得县之贵族,地主,伊凡·伊凡之子彼烈烈边科谨呈文于钧院,内容有下列数点:
一,贵族伊凡·尼基福尔之子陀符戈奇洪大逆不道,神人共愤,违章犯法,罪恶昭著,于一千八百十年七月六日,加余以致命之侮辱,公然损伤本人之名誉,亵读余之官衔与姓氏。该贵族貌既丑陋,一性一又凶暴,动辄寻衅肇事,出言不逊,诋毁神灵!
念到这儿,录事停了一停,以便再擤一次鼻孔,法官虔敬地一交一叠着双手,只顾自言自语:"多么酣畅的丈笔!老天爷!这个人多么能写呀!"
伊凡·伊凡诺维奇请求再往下念;于是塔拉骄·季洪诺维奇继续念下去:
余专诚趋谒,有所恳托,不图该贵族伊凡·尼基福尔之子陀符戈奇洪公然以不可忍受之秽词加诸余身,呼余为公鹅,然而密尔格拉得全县尽人皆知,余从未以此类污秽动物为名,即在将来,亦永不以之为名。存于三主教教堂之户籍簿,载有余之降生日期及受洗礼之经过,足为余系贵族出身之证明。凡稍具学识之人,皆知公鹅不得登录于户籍簿中)盖公鹅系鸟类,非人也,举世人"类、乃至未进学校之辈,亦明此理,狈该心怀叵测之贵族,佯装不知,以此秽词相辱,揍其用意,必欲加余以致方。之侮辱而后称快也。
二、该同狠琐下流之贵族复谋侵占余自先父伊凡·奥尼西之子彼烈烈边科(曾任牧师职务)继承之祖产,其手段卑鄙恶毒,竟不顾任何法律,将鹅棚移至与余一栅遥遥相对之处,目的不过欲加深对余之侮辱而已;盖鹅棚立于适当地点,抑且坚固异常,本无迁移之必要也。上述贵族之卑劣企图,唯在迫余目睹丑恶之景象;任何人如执行高尚业务,断不入畜棚,更何况鹅棚乎。当其实行不法行为之时,鹅棚之二前柱更侵占先父伊凡·奥尼西之子彼烈烈边科生前贻赠之土地,该项土地面积始于谷仓,成一直线,终于妇女洗壶之处。三、上述贵族,闻其姓名,即令人作呕,乃竟怀藏恶念;欲将余焚毙于私宅之内。兹有下列诸点可作铁证:
第一,该一陰一险之贵族日来常步出室外缘彼体胖而又一性一懒,此在往昔,固绝不为也;第二,在与余自先父伊凡·奥尼西之子彼烈烈边科继承之土地毗邻而仅隔一墙之仆役室中,每同灯火常明,历久不熄,此尤为确凿不移之铁证,盖彼殊吝啬,平时不仅蜡烛,椰油盏亦必从速熄灭。
准上所述,该贵族伊凡·厄基福尔之于陀符戈奇洪,蓄谋纵火,侵吞产业,既凌一辱余之官衔与姓氏,复强加余以公贴之恶名,戮罪俱发,应请科以罚金,并责令赔偿诉讼费用及其他损失,如此违法作乱之徒,尤应羁以镣铐,解送城内监狱,以儆效尤。仰乞钧院速作公正之裁决,不胜感幸之至。贵族,密尔格拉得之地主伊凡·伊凡之子彼烈烈边科敬呈。
读完状子,法官走到伊凡·伊凡诺维奇跟前,抓住他的一颗钮子,几乎是对他这样说:"您这是于什么呀,伊凡·伊凡诺维奇?畏惧上帝吧!把状子丢掉,让它消灭得无踪无影!(让它去见魔鬼好了!)您最好还是跟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拉拉手,接个吻,再买些桑土林牌的或是尼柯波尔牌的荡荡酒,再不然干脆调制些混合酒,叫我来做个陪客!咱们一块喝两杯,就把一切都忘了!"
"不,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事情不是这样的,"伊凡·伊凡诺维奇带着永远和他相称的庄严风度说。"事情不是用友好协商的方法可以解决的。再见!诸位,再见!"他带着同样的庄重风度继续转向大家说。"我希望我的状子会产生应有的效果。"让所有在场的人楞在那里,他就走掉了。
法官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录事嗅着鼻烟,办事员们把一块代替墨水壶用的破瓦片打翻了,法官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拨一弄着桌上那一片由于墨水狼藉而成的水洼。
"您说这件事怎么样,陀罗菲·特罗菲莫维奇?"沉默片刻之后,法官对书记官说。
"答不上来。"书记官答道。
"真有这样的希奇事儿!"法官继续说。他的话还没有落音,门呀的一声开了,前半个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挤进了法庭,后半个却还留在候审室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出现,并且还是出现在法院里仿佛是是非常奇突的,所以法官不由得叫了起来;录事中断了诵读。一个穿着粗一毛一布的类似常礼服一类衣服的办事员把笔头衔在嘴里;另外一个吞下了一只苍蝎。一个兼任传达和庭丁职务的残废兵,一直站在门口,搔着他那件肮脏的衬衫;肩上钉着一块肩章,连他也张开嘴,踩了什么人的脚。
"哪一阵风把您吹来的!怎么样?身一体好吗,伊凡·尼基福罗维奇?"
可是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半死不活地在挣扎着,因为他嵌在门当中,不能跨前一步,也不能退后一步。法官向候审室大叫,指望那儿有人从背后把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推到法庭里来,结果也是徒然。候审室里只有一个打官司的老一奶一奶一,尽管她那双骨瘦如柴的手使足了劲儿,也丝毫无济于事。这时就有一个厚嘴唇、宽肩膀、大鼻子、斜视并且醉眼陶然、袖拐处戳了一大块的办事员走近前半个伊凡·尼基福罗维奇,象对付孩子似的把他的手一交一叉地叠在一起,又向年老的残废兵挤挤眼睛,那残废兵用膝盖往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肚于上一磕,尽管他痛得哇哇叫,却被挤回到侯审室里去了。然后拔掉门闩,打开了另外半边的门。这当口,办事员和他的助手残废兵,由于挤命出力的缘故,呼吸之间发出这样一股强烈的昧道,使这间法庭暂时变成了酒店。
"没有碰伤您吗,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我要去告诉我的母亲,她会给您送上一种药酒,只要在腰部和背部搽搽就没事了。"
可是,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倒在一把椅子上,除了不断的哼哼唉唉之外,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他用一种微弱的、由于疲劳困惫而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要闻一点不?"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角形鼻烟匣来,找补上一句:"闻一点、请吧!"
"非常高兴看到您,"法官答道。"可是我到底还是不明白,您有什么贵干,劳动尊驾光临敝衙,使我得到这样意想不到的愉快。"
"要递一张呈文……"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
"呈文?什么呈文?"
"告状……"说到这里,喘一息引起了长久的间断:"哎哟!……,告那个骗子手……伊凡·伊凡诺维奇·彼烈烈边科。"
"老天爷!您也要告!这么稀有的好朋友!告这样慈一爱一温一和的人!……"
"他是个魔鬼!"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上气不接下气他说。
法官画了个十字。
"把呈文拿去,请念一遇吧。"
"没有办法,念吧,塔拉斯·季洪诺维奇,"法官带着不快的神气转向录事说,同时、他的鼻子不由自主地嗅了嗅上嘴唇,以前他通常只有在非常愉快的时候才这样做。鼻子的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使法官更加恼火了。他掏出手帕,从上嘴唇上把全部鼻烟抹掉,惜以惩戒它的大胆。录事做过了他每次开始诵读时必不可少的惯例的动作,就是说,不借手帕之助,擤了一通鼻子之后,开始用他惯例的声音这样念道:
密尔格拉得县之贵族伊凡·尼基福尔之子陀符戈奇洪谨上告于钧院,内容有下列数点:
一、自称贵族之伊凡·伊凡之子彼烈烈边科存心狠毒,蓄意不一良,对余口出秽言,肆意侵害,施加种种一陰一谋毒辣之行为,指不胜屈,至昨日午后,竟形同。盗匪,手持斧凿刀锯及其他锻冶用具,乘夜深人静之便,潜入余家院落,将院内之畜棚破坏无遗,其用心之卑劣至于斯极。余平日忠厚待人,彼何以出此违法盗匪行为,实令人百恩不得其解。
二、该同一贵族彼烈烈边科更谋伤害余之一性一命,上月七日,彼密怀杀机,顾访余家,伪装殷勤,心存一奸一诈,竟欲强索余留置室内之步槍,仅允以若干毫无价值之物品,诸如棕色猪一头,燕麦二袋作为一交一换,彼之吝啬成一性一,由此一端,可概其余。余当时洞烛其好,力加劝阻,该卑劣暴徒伊凡·伊凡之子彼烈烈边科鼓其毒舌,口出不逊,对余百般辱骂,且自此即永结不解之冤仇矣。抑又有进者,该衣冠禽一兽伊凡·伊凡之子彼烈烈边科出身亦甚卑贱,其妹为一荡一妇,秽闻出于闺间,尽人皆知,后随五年前驻于密尔格拉得之猎兵连同去,然户籍薄上则登记其夫为农民。乃父乃母亦尽系违法乱纪之辈,且为难于设想之酒徒。该衣冠禽一兽伊凡·伊凡之子彼烈烈边科之恶德行为贝!尤凌驾其亲属之上,作虔诚之貌,而行辟邪之实。该背神弃教之徒不守斋戒,于降世节①之前夕,购一绵羊,借口须用购脂燃油灯,制蜡烛,翌日即命其非法姘居之女仆加普卡宰杀之。
准上所述,恳即将该绅士,亦即盗匪、窃取圣物者、
①从俄历十一月十四日算起,这一段时期叫做降世节,须守四十天斋戒。
犯窃盗罪之骗子,羁以镣铐,解一交一监狱或国立惩治监狱,斟酌量刑之轻重,剥夺其官衔及贵族称号,重加鞭答,必要时发往西怕利亚服劳役数年,并责令其赔偿诉讼费用及其他损失,谨陈案由,伏乞裁决。密尔格拉得县之贵族伊凡·尼基福尔之子陀符戈奇洪谨呈。
录事一念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就拿起了帽子,行了礼,扭头想走。
"您上哪儿去,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法官跟上去对他说。"坐一会儿:喝杯茶!奥雷希科!你干吗站在那儿,傻丫头,尽跟办事员们挤眉弄眼,去,倒茶来!"
可是,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担心自己离家这么远,象遭到危险的隔离瘟疫似地受这份活罪,便急忙爬出门去,说:"别客气,承您的情……"让所有在场的人吃惊得瞠目不知所措,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走掉了。一点办法也没有。两份呈文部被接受了,这案件正要发展成为哄动一时的新闻,不料这当口又发生了一段意外的插曲,给它添上了更多的趣味。当法官由书记官和录事陪同着走出法庭,办事员们把诉讼人带来的鸡、鸡蛋、大面包、馅饼、油煎点心和其他零七八碎的东西装进布袋里去的时候,一头棕色猪跑到房间里来,使在场的人一大吃一惊的是,它不衔走馅饼或者面包一皮,却独独衔走了放在桌边的、有几页斜挂下来的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呈文。这头棕色母猪衔了这份公文,飞快地就跑出去了,衙门里的官员们尽管把戒尺和墨水壶扔过去,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追上它。
这一异乎寻常的事件引起了极大的一騷一乱,困为那份呈文连一份副本也还没有抄出哩。法官、录事和书记官对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况讨论了许久;最后,决定把这一案件呈报市长,因为这一案件的审理和市警察局方面关系更多一些。第三八九号公函当天就送呈给市长去了,结果发生了一种非常有趣的解释,读者从下一章里就可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