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怀疑事情的结局呢?无论哪两个青年人,一旦打定主意要结婚,他们准会坚定不移地去实现这个目标,尽管他们是那样清贫,那样轻率,那样不可能给相互间带来最终的幸福。得出这样的结论可能是不道德的,但我相信事实如此。如果这种人尚能获得成功,那么像一温一特沃思上校和安妮·埃利奥特这样的人,既有成熟的思想,又懂得自己的权力,还有一笔丰裕的财产,岂能冲不破种种阻力?其实,他们或许可以冲破比他们遇到的大得多的阻力,因为除了受到一些冷落怠慢之外,他们没有什么好苦恼的。沃尔特爵士并未表示反对,伊丽莎白只不过看上去有些漠不关心。一温一特沃思上校具有二万五千镑的财产,赫赫功绩又把他推上了很高的职位,他不再是个无名小卒。现在,人们认为他完全有资格向一位愚昧无知、挥霍无度的准男爵的女儿求婚,这位准男爵既缺乏准则,又缺乏理智,无法保持上帝赐予他的地位。她的女儿本该分享一万镑的财产,可是目前只能给她其中的一小部分。
的确,沃尔特爵士虽并不喜欢安妮,其虚荣心也没有得到满足,因而眼下不会为之真心高兴,但他决不认为这门亲事与安妮不相匹配。相反,当他再多瞧瞧一温一特沃思上校,趁白天反复打量,仔细端详,不禁对他的相貌大为惊羡,觉得他仪表堂堂,不会有损于安妮的高贵地位。所有这一切,再加上他那动听的名字,最后促使沃尔特爵士欣然拿起笔来,在那卷光荣簿上加上了这桩喜事。
在那些有对立情绪的人们当中,唯一令人担忧的是拉塞尔夫人。安妮知道,拉塞尔夫人认清了埃利奥特先生的本质,终于抛弃了他,一定会感到有些痛苦。她要经过一番努力,才能真正了解和公平对待一温一特沃思上校。不过,这正是拉塞尔夫人现在要做的事情。她必须认识到:她把他们两个人都看错了,受到两人外表的蒙骗,因为一温一特沃思上校的风度不中她的意,便马上怀疑他是个一性一情鲁莽而危险的人;因为埃利奥特先生的举止稳妥得体,一温一文尔雅,正合她的心意,她便立即断定那是他教养有素、富有见识的必然结果。拉塞尔夫人只得承认自己完全错了,准备树立新的观念,新的希望。
有些人感觉敏锐,善于看人,总之,一种天生的洞察力,别人再有经验也是比不上的。在这方面,拉塞尔夫人就是没有她的年轻朋友富有见识。不,她是个十分贤惠的女人,如果说她的第二目标是要明智一些,能够明断是非,那么她的第一目标便是看着安妮获得幸福。她一爱一安妮胜过一爱一她自己的才智。当最初的尴尬消释之后,她觉得对于那个给她的教女带来幸福的人,并不难以像慈母般地加以疼一爱一。
一家人里,玛丽大概对这件事最感到满意啦。有个姐姐要出嫁,这是件光彩事儿。她得意地认为:多亏她让安妮在秋天陪伴她,为促成这门亲事立下了汗马功劳。因为她自己的姐姐比她丈夫的妹妹要好,她十分乐意一温一特沃思上校比本威克中校和查尔斯·海特都有钱些。当他们重新接触的时候,眼见着安妮恢复了优先权,成为一辆十分漂亮的四轮小马车的女主人,她心里不禁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展望未来,她有个莫大的慰藉。安妮将来没有厄泼克劳斯大宅,没有地产,做不了一家之主。只要能使一温一特沃思上校当不成准男爵,她就不愿意和安妮调个位置。
若是那位大姐也能如此满意自己的境况,那就好了,因为她的境况不大可能发生变化。过了不久,她伤心地看着埃利奥特先生离开了。她本来捕风捉影地对他抱着希望,现在希望破灭了,而且此后再也没有遇一个条件合适的人,来唤一起她的这种希望。
且说埃利奥特先生听到他堂妹安妮订婚的消息,不禁大为震惊。这样一来,他那寻求家庭幸福的美妙计划破产了,他那企图利用做女婿之便守在旁边不让沃尔特爵士续娶的美梦也破灭了。不,他虽说受到挫败,感到失望,但他仍然有办法谋求自己的利益与享受。他很快便离开了巴思。过了不久,克莱夫人也离开了巴思,随即人们便听说,她在伦敦做了他的姘头。明摆着,埃利奥特先生一直在耍弄两面手法,起码下定决心,不能让一个狡黠的女人毁了他的继承权。
克莱夫人的感情战胜了她的利欲,她本来可以继续追求沃尔特爵士,可是为了那个年轻人,她宁可放弃这场追求。她不仅富有感情,而且卓有才能。他们两人究竟谁的狡黠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埃利奥特先生在阻止她成为沃尔特爵土夫人以后,他自己是否会被连哄带骗地最终娶她做威廉爵士夫人,这在现在还是个谜。
毋庸置疑,沃尔特爵士和伊丽莎白在失去自己的伙伴,发现受了欺骗之后,感到又惊又羞。当然,他们可以到显贵的表亲那里寻求安慰,但是他们总会感到,光是奉承和追随别人,而受不到别人的奉承和追随,那只有一半的乐趣。
早在拉塞尔夫人刚刚打算像她理所应当的那样喜一爱一温一特沃思上校的时候,安妮就感到大为满意。她没有什么其他因素妨碍她未来的幸福,唯独觉得自己没有一个聪明人所能器重的亲戚供丈夫来往。他们在财产上的悬殊倒无所谓,没有使她感到一时一刻的悔恨。她在他哥哥、姐姐家里被尊为上宾,受到热情的欢迎,可是她却没有个家庭可以妥善地接待他,恰当地评价他,无法给他提供个体面、融洽、和善的去处,这就使她在本来极为幸福的情况下感到心里十分痛苦。她总共只能给他增添两个朋友,拉塞尔夫人和史密斯夫人。不过,他还是很愿意同她们结一交一的。拉塞尔夫人尽管以前有过这样那样的过失,他现在却能真心实意地敬重她。他虽然还用不着说什么他认为她当初他们拆开是对的,但是别的恭维话他几乎什么都肯说。至于史密斯夫人,由于种种理由,很快便受到他的始终不渝的尊崇。
史密斯夫人最近帮了安妮的大忙,安妮同一温一特沃思上校结婚后,她非但没有失去一位朋友,反而获得了两位朋友。她等他们定居下来以后,头一个去拜访他们。而一温一特沃思上校则帮助她有机会重新获得她丈夫在西印度群岛的那笔财产,替她写状子,做她的代理人,真是个无畏的男子汉和坚定的朋友。经过他的努力斡旋,帮助史密斯夫人克服了案情中的种种细小困难,充分报答了她给予他妻子的帮助,或者打算给予她的帮助。
史密斯夫人的乐趣没有因为提高了收入,增进了健康,得到了经常来往的朋友而有所损害,因为她并未改变她那快乐爽朗的一性一格。只要这些主要优点还继续存在,她甚至可以藐视更多的荣华富贵。她即使家财万贯,身一体安康,也还会高高兴兴的。她幸福的源泉在于兴致勃勃,正像她朋友安妮的幸福源泉在于热情洋溢。安妮一温一情脉脉,完全赢得了一温一特沃思上校的一片钟情。他的职业是安妮的朋友们所唯一担忧的,唯恐将来打起仗来会给她的欢乐投上一陰一影,因而希望她少几分一温一柔。她为做一个水兵的妻子而感到自豪;不,隶属于这样的职业,她又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战事一起,便要担惊受怕。其实,那些人如果办得到的话,他们在家庭方面的美德要比为国效忠来得更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