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腹内吊着一盏乙炔灯,照得空旷的腹内空间影影绰绰。
纵横一交一错的钢筋铁条。凸凹不平的混凝土大佛像腹内宛如钟一乳一洞一样一陰一森可怖。几只货箱堆放在一角(其中装着吕班窃来的为数不少的赃物),给混浊的气氛布下几处可怕的一陰一影。横架在地面的一排钢筋上,铺着一条格外显眼的豪华羽绒被,上面坐着两个黄金假面人。
从那亲一昵地一交一头接耳的样子和一交一谈的声音,可以判断出这决不是两个男人。个子瘦小的一个说话嗓门很细,说明她是个女人。跟吕班一伙的女人除了大一鸟不二子以外再无别人。另外一个黄金假面人,只看他和大一鸟不二子说话的亲一昵劲儿,就知道他是这帮窃贼的魁首吕班。
这时,刚才去追赶波越警长的那四个歹徒一个个从地道爬了进来。他们前面,是一副汽车司机打扮的小五郎。他被五花大绑,嘴堵着推进了大佛腹内。
四个歹徒你一言我一语向他们的头儿作了详细禀报。
波越警长逃走了。
洋人腿再长,身处草木皆兵的困境,在外公然追逐确有许多不便。如果追得太远,靠近了O镇的人家,反而会招来危险,故只好作罢,放弃追赶。回到老窝里,这三个人还气喘吁吁。
这一来,一精一心设圈套抓到的小五郎也算白抓了。因为逃走了的波越警长肯定会马上组织一支警察队伍反扑而来。看来这个地方也保不住了。可是,如果转移的话,这一帮招人显眼的异邦人又能往哪儿逃呢?
假若是平素的吕班,对这四个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的部下也许会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然后再把宿敌小五郎拉到面前,加以羞辱和戏一弄。可今天的吕班已经顾不过来这许多了。他知道危在旦夕,必须争分夺秒安排后事。
“给我巴备好两辆车,老地方!然后赶快搬东西!”
吕班站起身,大声而迅速地用法语下达了命令。
汽车就隐藏在大佛附近什么地方。吕班命令一下,立即有两个部下急匆匆钻地道出去了。
“小五郎这家伙怎么处置?”
“给我捆在那边的钢筋上!虽然吕班不喜欢见血,可这个黄皮肤鬼例外!东西搬完了之后,点燃炸药引爆!”
被绑在钢筋上的小五郎拚命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头上的司机帽扣得很低。嘴里堵着东西。一张大手帕蒙住了嘴和鼻子。借着昏暗的乙炔吊灯的微弱的光线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孔。那副样子也真够惨的。假如吕班有那么一丁点空余时间揭去小五郎头上的司机帽并掏出他嘴里堵塞的东西,这个故事的结局兴许会发生一点变化。可现在吕班一心全放在逃跑上,能替小五郎安排一条后路已经不容易了。
“快!快搬东西!”
大一鸟不二子也插手帮忙了。吕班和他的两名部下以及大一鸟不二子开始将五只大货箱逐一搬进了狭窄的地道。
二十分钟以后,正当吕班一伙往汽车搬完货物准备逃走,波越警长带领着十几名O镇警察署的警察赶到了。
“哎呀,那不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吗?奇怪,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汽车?”
一名警官听见了树林中的响动,警觉地说。
“说不定那帮贼画龙点睛准备逃跑。喂,你去证实一下!”警长命令道。
波越警长话没说完,人们突然感到一阵大地塌陷般的剧烈震动。同时,前方亮起如同白昼的火光。火光中夹带着无数石块。恐怖的巨响。
“啊——!”随之一片惊叫。
人们无论如何也难以忘怀这一刹那间发生的恐怖场面。眼前这尊比奈良大佛还要高大的钢筋混凝土大佛像顿时裂成两半。中间喷一出火山似的大火。硕一大的佛首从佛身上断开,一下飞向了空中。天空中象下冰雹一样突然降下一片钢筋混凝土的碎片。环绕山丘的树林枝梢,顿时被火光映得通红。
警察们下意识地全趴在地上。虽然离大佛还有相当的距离,可背上还是挨了从天而降的石块的袭击。
然而,爆炸一瞬间就结束了。耀眼的火光一熄灭,四周显得更加黑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后。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警察们回过神来首先想到的是群贼和大佛同归于尽了。不管怎么说,勘查现场才是当务之急。
除了一名警察奉命去树林里证实是否有汽车之外,其余的十几个人在波越警长的率领下打着手电一逼一近了被炸了的大佛像。
佛像周围全是混凝土碎块,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咦,这玩艺儿掉在这里啦!”
这名警官拾起一只红皮长靴,凑着警长的电筒光晃了晃。这是一只劣等红皮长靴。
警长一见这只皮靴就愣住了。他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一定是化装成汽车司机的小五郎的脚上之物。
事情很明显,小五郎为了让波越警长得以脱身逃跑,自己故意主动投降,当了俘虏。不难想象盗窃贼们将小五郎押解进了大佛腹内。如果真是这样,身在佛腹之中的小五郎不可能在刚才的大爆炸中保全一性一命。
这只长靴就是证据。既然他脚上穿着的长靴都被炸飞了出来,小五郎其人肯定被炸和粉身碎骨了。
对波越警长来说,朋友小五郎的生死,比逮捕大盗吕班更为重要。他难以遏制住满腔的悲愤,浑身颤一抖着,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三辆汽车在夜阑人静的东滨国道上风驰电掣地飞驶。前面两辆熄灭了大灯和车上所有的亮光,看上去有如两头黑色妖魔。最后一辆显然是警车。
一定是警长知道群贼驾车逃窜后立即打电话给公路前方的警察署报了急。驶在最前面的一辆车上乘有三个人。吕班亲自驾车,身边的另两个人一个是大一鸟不二子,一个是吕班的部下。三个人穿戴得一模一样,头戴黄金假面具,身披金色斗篷。
第二辆是敞篷汽车,上面满载着一箱箱窃得的赃物。这辆车上只有两名吕班的部下。其余的三个部下是日本人,一定是同他们首领分道扬镳,暂时藏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从汽车的速度上讲,看来是吕班一伙的车占优势。第一辆车和第二辆车的距离大约五十米,可第二辆车将后面的警车拉了近一百米远。
“吕班,这是上哪儿呀?”
不二子将手搭在正在开车的吕班的肩上,用流利的法语无心问了一句。
“鬼才知道该上哪儿!所以我们才分秒必争,能逃多远算多远嘛。说不定等到最后的一秒钟会出现奇迹。别失望!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吕班的训斥声掠过身旁的不二子的耳廓,又传到车的后排座位。吕班果然锐气不减。他驾驶的车以每小时五十,甚至六十英里的速度在公路上飞驰。
前方吕川镇已经进入视野。只要一进入东京,总会有办法甩掉后面追踪的警车的。这是唯一的一线希望了。
突然,后面好象响起了砰的一声槍响。是后面的警车开槍啦?回头一看,糟糕透顶!第二辆汽车好象车轱辘放了炮,象醉汉似地在公路上东摇西晃。这下全泡汤了!满满一车拚老命收集来的艺术品不得不忍痛割一爱一了。不,不光是艺术品,还有车上的两名忠实的部下,也将落到警察手中。
“浑蛋!别伤心,吕班!别计较这些啦!艺术品今后还可以重新收集。部下可以从警察手中营救出来!”
吕班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心一狠,决定放弃后面部下的汽车。警车很快就追上了那辆破车,并且人赃俱获。
然而,警察们却因此放走了吕班驾驶的那辆车。如果事前知道吕班在第一辆车上,他们也许会宁肯放过第二辆车而不惜一切去追赶第一辆。然而,他们却无力辨别出黄金假面人的真假。
几分钟后,男吕班驾驶的汽车速度减缓了下来,开始在东京市内冷冷清清的一胡一同中穿行。
“吕班,我快一精一疲力尽了。这么一直开下去,汽油会耗光的!没了汽油,咱们不是全完了吗?我看还是算啦,别再东奔西逃的了,咱俩一块死吧!”
不二子任眼泪在面颊上流淌,她摇着吕班的肩头说道。
“不行!决不能死!没我的同意,千万不能咬口中的胶囊!相信我的力量!没啥了不起。这种事我经历得多啦!多少次险情我都闯过来了。”吕班大声阻止道。
口中的胶囊?这意味着什么?
吕班所指的是一种可以使人在一瞬间毙命的剧毒胶囊。吕班和不二子自从逃出大佛就将这种剧毒胶囊含在口中。吕班一惯胆大妄为,再怎么样也决不会想到自一杀,可情一人不二子执意要准备双双情死。他坚持不过,也就同意了。
对日本姑一娘一大一鸟不二子来说,与其让警察逮住忍受羞辱,宁肯在紧要关头咬破毒胶囊自一杀。
然而,命运这玩艺总是捉弄人。当时吕班极不情愿地把剧毒胶囊含在嘴里,没想到多亏了这颗毒药,他才得以免遭逮捕。吕班的逃亡和他口中的剧毒胶囊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因果关系,这一点不久便会真相大白。
“不二子,我在考虑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明天是十八号吧?我好不容易才想到它。你明白吗?我一想到它就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也许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一次铤而走险。告诉你吧,我想起了一个逃走的办法。尽管很危险,可只要干得顺利,我们就可以很快逃到警察追不到的地方。如果失败,我和你就算殉情而里死!要知道,除了这个办法以外,再也没有更好的妙计了。”
吕班一下又一精一神抖数起来。他兴奋不巳地转过头:“相信我吕班的能力!让那帮蠢货知道我吕班的厉害!我们正巧三个人,太好啦,太妙啦!”
吕班指的三人,除了他自己和大一鸟不二子这外,后排座位上还坐着一名黄金假面人。